第101章 第一次集体狩猎-《明末最强寒门》

  如果把“护山队”第一次集体狩猎想象成一场波澜壮阔的出征,那现实大概会让人失望得把眼珠子抠出来。

  没有旌旗猎猎,没有战马嘶鸣,更没有壮行酒。有的只是五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揣着几块硬得能砸死狗的麸饼,拎着几件寒酸的武器(一把镰刀、一把柴刀、一把猎弓、两根削尖的木棍),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溜出了一线天。

  领队的是猎户张大胆——虽然他现在一点也不大胆,更像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副领队是孙寡妇,她的主要任务是盯着张大胆,其次才是打猎。队员是赵老憨和刘三儿,这两人一个满脸不情愿,一个瘸着条腿,怎么看都像是去拖后腿的。李根柱自己则带着狗剩和石头,在另一个方向担任警戒和策应,顺便看看能不能捡点野菜或者鸟蛋。

  狩猎的目标很明确:任何能下嘴的活物,野兔、山鸡、田鼠,甚至冬眠的蛇。优先目标是肉质多的,其次是皮毛能御寒的。

  张大胆选的狩猎区域,是老营东北方一片相对平缓、灌木丛生的山坡。据他说,这里背风,有些小兽会来觅食残留的草籽或根茎。

  “就在这儿下套子。”张大胆停下脚步,指了指几处被积雪半覆盖的兽径痕迹——那是小型动物经常走的地方,草被踩得倒伏,留下隐约的通道。

  孙寡妇抱着柴刀,冷眼旁观。赵老憨和刘三儿则按照张大胆的指示,开始干活。

  套子的原理很简单:用柔韧的树皮纤维搓成细绳,一头做个活扣,另一头拴在富有弹性的小树或者事先压弯的树枝上。活扣巧妙地安置在兽径上,用枯叶浮土稍作伪装。小动物一旦经过踩中,触发机关,就会被弹起的树枝吊住,或者至少勒紧。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满是问题。

  首先是材料。北山冬天的树木,树皮要么冻得梆硬一掰就碎,要么早就干枯没了韧性。张大胆带着赵老憨折腾了半天,才勉强搓出几根粗细不均、疙疙瘩瘩的绳套,质量堪忧。

  其次是伪装。赵老憨和刘三儿都是种地的好手,但干这种需要细致和经验的活儿就抓瞎了。要么浮土撒得太厚,把活扣都埋住了;要么伪装得太假,枯叶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差插个牌子写上“此处有陷阱”。

  张大胆看不过去,亲自示范。他猫着腰,动作轻巧熟练,几下就布好一个套子,活扣位置、伪装程度都恰到好处,看起来几乎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看见没?就得这样!”张大胆直起腰,略带得意地说了一句。可一抬头,对上孙寡妇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那点得意瞬间烟消云散,赶紧又低下头去继续忙活。

  孙寡妇没说话,心里却记下了张大胆的动作。这猎户,手艺是有的,就是心思太活泛,得时刻敲打着。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布下了七个套子,分布在几处兽径的关键位置。张大胆又带他们在附近几处可能有野兔或山鸡藏身的灌木丛、岩石缝隙旁,设了几个简易的压板陷阱(就是用树枝支撑石板或重木,下面放点诱饵)。

  “行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运气了。”张大胆搓着冻僵的手说,“这天气,野兽也懒,能不能撞上难说。咱们去远点等着,别在这儿留下太多人气。”

  四人退到不远处一块背风的岩石后面,蹲下来,一边啃着冰冷的麸饼,一边眼巴巴地盯着下套的区域。

  等待,是狩猎中最磨人的部分。寒风像小刀子一样往领口里钻,脚冻得发麻。时间一点点过去,那边的套子和陷阱,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赵老憨最先耐不住,小声抱怨:“这得等到啥时候?我看悬!张大胆,你这法子到底灵不灵啊?别是糊弄咱们吧?”

  张大胆苦着脸:“赵爷,这打猎本就是七分靠手艺,三分靠运气。冬天更难……再等等,再等等。”

  刘三儿抱着伤腿,缩着脖子,不敢插话。他还没完全搞明白自己这“队员”到底该干啥,只觉得又冷又饿又怕。

  孙寡妇则一直很安静,眼睛像鹰隼一样,不仅盯着陷阱区域,还不时扫视周围的山林。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山里,除了他们,可能还有别的眼睛。

  果然,就在赵老憨的抱怨声越来越大时,孙寡妇忽然眼神一凝,低声道:“别出声!有动静!”

  几人立刻屏住呼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远处林子的边缘,一棵歪脖子老松树后面,似乎有个人影,极其短暂地晃了一下,然后迅速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不是野兽!是人!

  赵老憨吓得差点叫出来,被孙寡妇一把捂住了嘴。张大胆也紧张地握紧了手里那根当拐杖用的木棍。刘三儿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是……是昨天跑掉的那些人又回来了?”赵老憨从孙寡妇指缝里挤出声音,带着哭腔。

  孙寡妇摇摇头,眼神锐利:“不像。就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搜山的。” 她想起昨夜那个尖叫逃走的黑影,还有巨石缝隙里那块深蓝色的碎布。

  难道……是那个人?

  就在这时,他们布下的一个套子附近,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扑腾”声和短促的“吱吱”尖叫!

  有收获了!

  几人立刻忘了刚才的窥探者,兴奋地朝那边望去。只见一只肥硕的灰毛野兔,后腿被套子牢牢拴住,正拼命挣扎,带得那根做弹力的小树哗哗作响。

  “中了!”张大胆眼睛一亮,下意识就要冲出去。

  “慢着!”孙寡妇一把拉住他,“急什么?万一是诱饵呢?”

  她示意众人别动,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异常,才对张大胆点点头:“你去,动作快点。”

  张大胆这才猫着腰,快速跑过去,熟练地解开套子,拎起那只还在蹬腿的野兔,用力在它后颈上一扭,兔子立刻瘫软不动。他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笑容:“不错,得有四五斤重!”

  首战告捷!虽然只是一只兔子,但在粮食极度匮乏的当下,这无疑是巨大的鼓舞。连赵老憨都暂时忘了恐惧,咽着口水看着那只肥兔。

  然而,好运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整整两个时辰,他们布下的其他套子和陷阱,再没有任何动静。几人轮流去查看,都是一无所获。眼看日头已经偏西,带出来的那点麸饼早就消耗完了,饥饿和寒冷再次袭来。

  “不行了,太冷了,再待下去非冻僵不可。”赵老憨又开始打退堂鼓,“就一只兔子,够谁吃啊?回去吧回去吧!”

  张大胆也有些沮丧,嘀咕道:“冬天……就是这样……能有一只算不错了。”

  孙寡妇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那只唯一的收获,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失望。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收拾东西,撤。”

  回程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怀揣着对丰收的期待出来,却只带着一只兔子回去,这落差让人提不起精神。

  就在他们沿着来路,穿过一片稀疏的桦树林时,走在最前面探路的孙寡妇,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蹲下身,仔细查看雪地。

  “怎么了,孙姐?”张大胆凑过来问。

  孙寡妇没说话,用手指了指雪地上几处模糊的、但明显不属于他们的脚印。脚印不大,有些凌乱,朝着另一个方向延伸,消失在密林深处。

  “还有别人在这片林子里活动。”孙寡妇低声道,脸色凝重,“看脚印,可能不止一个。而且……时间不长。”

  赵老憨和刘三儿立刻紧张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家伙。

  “会不会是……”张大胆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也变了。

  “先不管。”孙寡妇站起身,“赶紧回老营,把情况告诉队长。”

  就在他们加快脚步,即将走出这片桦树林时,眼尖的狗剩忽然指着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根处,小声叫道:“哥!你看!那是不是……蘑菇?”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那棵老树根部背阴的腐殖土里,贴着树皮,长着一小丛灰褐色、伞盖厚实、模样有些奇怪的菌类。

  张大胆凑过去看了看,用木棍小心地拨弄了一下,又闻了闻,脸上露出惊喜:“这……这是“树窝子”(也就是一种可食用的木腐菌,冬天少见)!虽然不多,但能吃!味道还不错!”

  这意外的发现,冲淡了些许狩猎收获不佳的沮丧。李根柱小心地将那十几朵“树窝子”采下来,用布包好。

  当天色彻底暗下来,两支小队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一只野兔和一小包蘑菇回到老营时,迎接他们的,是王氏熬好的一锅稀薄的野菜糊糊,以及岩窝里伤员们期待的目光。

  当那只肥兔被处理干净,和蘑菇一起剁碎了添进锅里,煮出一锅散发着罕见肉香的糊糊时,整个老营的气氛都活泛了一些。

  虽然每人分到的肉末可能不到十粒,蘑菇也只有几片,但那点油腥和鲜味,对于长期饥饿的肠胃来说,简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李根柱没有先吃。他等大家都分到食物,开始狼吞虎咽时,才把孙寡妇叫到一边,仔细听取了关于林中脚印和疑似窥探者的汇报。

  “看来,这山里不止我们一伙人。”李根柱听完,眉头微锁,“可能是其他逃荒的,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他想起了张大胆之前提到的,更深的东北方向“不太平”的传闻。

  “队长,咱们得小心点。”孙寡妇道,“粮食本来就不够,要是再被人盯上……”

  “嗯。”李根柱点点头,“从明天起,巡逻范围要扩大,警戒要加强。还有,张大胆……”

  他看向正在小口喝汤、眼神却不时瞟向那堆狩猎工具的猎户。

  “这个人,手艺有用,但心思不定。用,但要防。今天狩猎,他表现如何?”

  “还算卖力,套子布得不错。”孙寡妇客观评价,“就是……太惜命,有点滑头。”

  “正常。”李根柱并不意外,“先看着。等刘三儿和陈四的伤好得差不多,咱们人手再宽裕点,再慢慢收拾。”

  他望向岩窝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忧虑并未因那点肉汤而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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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物危机远未解除。一只兔子,十几朵蘑菇,对于九张嘴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盐也快见底了,狗剩带来的那一小撮,支撑不了几天。

  更麻烦的是,外部环境似乎越来越复杂。胡家的悬赏和搜捕是明面的威胁,暗处还有不知是敌是友的其他山中势力。

  护山队的第一课,不是如何获取,而是如何在获取的同时,防范失去。

  就在这时,负责照顾陈四的王氏忽然惊喜地叫道:“队长!陈四醒了!”

  李根柱和孙寡妇立刻走过去。只见草铺上,头上缠着布条、脸色苍白的陈四,正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起初茫然,随即看到围过来的陌生面孔和昏暗的环境,立刻被恐惧占据。

  “你……你们是谁……这是哪儿……”他声音虚弱,带着惊恐。

  刘三儿连忙凑过去,低声跟他快速解释起来。

  李根柱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微一动。又多了一张嘴,但也多了一个可能了解山外情况、甚至可能……被争取过来的人。

  第一次集体狩猎,收获微不足道。

  但它带来的,不仅仅是那只兔子和蘑菇。

  还有对这片山林更深的了解,对潜在威胁的警觉,对团队成员能力的初步认识,以及……两个可能转化的俘虏。

  生存的游戏,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加减法。

  夜深了。老营里响起了鼾声。

  李根柱靠坐在岩窝口,看着跳跃的火光,默默计算着粮袋里所剩无几的杂粮,还有那见底的盐包。

  他知道,更艰难的抉择,很快就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