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像毒蛇的信子，死死抵在苏砚的后腰和太阳穴上，激得他皮肤起了一层栗子。狼狗带着腥臭的热气喷在他脖颈上，獠牙几乎要碰到皮肤。四面八方都是穿着黑衣或土黄军装的身影，彻底封死了所有退路。
吉田正一缓缓踱步上前，呢子大衣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砖烂瓦。他脸上那副金丝眼镜反射着黎明前微弱的天光，遮住了眼底最深的情绪，只留下一种冰冷的、仿佛打量落入蛛网的猎物般的审视。他的左手确实吊在胸前，绷带上还渗着点点暗红，但这丝毫没减弱他那逼人的压迫感。
“苏砚君，”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作呕的、虚伪的温和，像裹着天鹅绒的冰块，“我们…又见面了。看来命运的丝线，总是格外眷顾你我。”
他的目光越过苏砚，落在他身后那个刚刚被撬开、黑黝黝透着冷风的洞口，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贪婪的弧度：“而且…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一次又一次地，替我扫清障碍，最终…将‘门’亲手奉上。”他特意加重了“替我”两个字，带着赤裸裸的嘲讽和得意。
苏砚的心脏像被冻住，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完了。千算万算，还是功亏一篑！不仅自己落入绝境，连“后门”也…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那颗刚刚捡回来的、还带着体温的紫檀算珠。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吉田的眼睛。他的视线立刻聚焦在那颗深紫色的、看似普通的算珠上，眼中的贪婪瞬间暴涨，几乎要化为实质！
“啊…这就是那把传说中的‘钥匙’…”吉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掌心向上，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把它…给我。”
苏砚牙关紧咬，死死攥着算珠，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给他？把这最后的、父亲和林先生用命守护的东西，交给这个刽子手？绝不！
“啧。”吉田似乎有些不耐烦，轻轻咂了下嘴，摇了摇头，“看来苏砚君还需要一点…小小的激励。”
他微微侧头，用日语对旁边一个手下低声吩咐了一句。
很快，两个日本兵粗暴地拖着一个人，从后面走了上来，狠狠掼在苏砚面前的碎砖地上！
是林默！她刚才被苏砚推下了洞口，显然立刻就被守在下面（或者附近）的日本兵抓住了！她发髻散乱，脸上沾着泥土，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显然挣扎过。她被反绑着双手，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泪水，绝望地看着苏砚。
“默儿！”苏砚目眦欲裂，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身后的枪口狠狠顶了回来，膝盖窝挨了重重一击，差点跪倒在地。
“放开她！吉田！你个畜生！冲我来！”苏砚嘶声怒吼，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吉田却笑了，笑得格外愉悦，仿佛很欣赏苏砚的痛苦和愤怒。他慢慢走到林默身边，用穿着皮鞋的脚尖，轻轻抬起林默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多美的艺术品啊…可惜，总是容易破碎。”吉田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他看向苏砚，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冰冷无情，“现在，苏砚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选择题了。”
他缓缓竖起两根手指。
“选择一：你把‘钥匙’交给我。我让你们两个…暂时，体面地活着。作为回报，你们需要协助我，完全开启并控制下面的‘遗迹’。我甚至可以承诺，事成之后，给予你们远超想象的…自由和财富。”他的语气充满诱惑，仿佛在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但眼底深处的冰冷却揭示着这承诺的虚假。
“选择二：你继续展示你那毫无价值的骨气。”吉田的脚尖微微用力，林默痛苦地蹙起眉头，发出压抑的呜咽，“我就当着你的面，一刀…一刀地，将这件艺术品，拆解成最丑陋的碎片。然后，我依然会得到‘钥匙’——从你的尸体上。无非是多花一点时间，破解你父亲那点可怜的小把戏而已。”
他微微俯身，靠近苏砚，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耳语：“顺便说一句，医院那个给你打掩护的女共党…叫赛金花是吧？她死前的样子，可是相当…不艺术。”
“我操你妈！吉田！”苏砚的理智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和仇恨烧毁！他狂吼着，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去，却被几只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枪托狠狠砸在他的背上、肚子上，疼得他蜷缩起来，咳出血沫。
“砚…哥…”林默看到苏砚被打，泪水汹涌而出，拼命挣扎摇头。
吉田直起身，掏出一块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林默下巴的鞋尖，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他脸上依旧带着那副令人作呕的、一切尽在掌握的虚伪笑容。
“选择吧，苏砚君。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看了一眼手表的夜光指针，“给你十秒钟。”
“十。”
冰冷的计数声，如同丧钟敲响。
苏砚趴在地上，浑身剧痛，嘴里全是血腥味。他看着不远处泪流满面、瑟瑟发抖的林默，眼前闪过赛金花堵枪眼的背影，铁匠张倒下前的憨笑，顾慎之最后的嘱托…父亲笔记上那沉重的“守护”二字…
交出“钥匙”，助纣为虐？看着吉田用这力量去制造更大的灾难？那他苏砚就成了千古罪人！所有牺牲都变得毫无意义！
不交？眼睁睁看着默儿被凌虐至死？他做不到！光是想一想，心脏就像被碾碎一样疼！
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将他撕裂！
“九。”
“八。”
吉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冰冷的机器。
几个日本兵已经拿出了匕首，脸上带着残忍的期待笑容，在林默身边比划着。
林默绝望地闭上眼睛，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七。”
“六。”
苏砚的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大脑疯狂运转，却一片混乱，找不到任何破局之法！力量悬殊太大！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五。”
“四。”
吉田微微抬手，一个拿着匕首的日本兵会意，狞笑着用刀尖挑破了林默手臂上的衣服，露出白皙的皮肤，一道血痕瞬间显现。
林默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啊——！”苏砚的心像被那把匕首狠狠剜了一下！
“三。”
另一个日本兵抓住了林默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二。”
匕首的寒光，移向了她的脸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
苏砚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锣鼓，眼睛里布满血丝，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挣扎。
吉田抬手，制止了手下。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苏砚身上。
苏砚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含着血挤出来的：“…‘钥匙’…可以给你…”
吉田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但是！”苏砚死死盯着吉田，“…你必须先放了她！立刻！让她走到安全的地方！否则…我宁愿毁了它！大家一起死！”他猛地将握着算珠的手举高，作势要往旁边的砖石上砸！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争取一点点主动和时间的办法！
吉田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权衡。他看了一眼苏砚那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那颗似乎脆弱无比的算珠。他不敢赌苏砚会不会真的鱼死网破。
片刻沉默后，吉田忽然笑了，笑得更加“宽容”：“可以。很合理的请求。我欣赏你的谈判技巧，苏砚君。”
他对押着林默的士兵挥了挥手。
士兵粗暴地扯掉林默嘴里的破布，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将她往前一推。
林默踉跄了几步，瘫软在地，惊恐地回头看着苏砚。
“走！默儿！快走！别回头！”苏砚红着眼睛，对她嘶吼。
林默泪流满面，看着被团团围住、浑身是伤的苏砚，拼命摇头。
“走啊！”苏砚再次怒吼，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催促。
林默咬着牙，最后看了苏砚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恐惧，有不舍，有绝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她终于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跌跌撞撞地朝着芦苇荡深处跑去。
吉田并没有派人追赶，只是微笑着看着林默消失的方向，仿佛在看一只无论如何也飞不出手掌心的鸟儿。
“现在，‘钥匙’。”吉田转回目光，再次向苏砚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苏砚看着林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芦苇丛中，心中稍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手。
那颗深紫色的、温润的紫檀木算珠，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吉田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他上前一步，几乎是从苏砚手里抢过了那颗算珠，如同抚摸情人般仔细端详着，脸上露出痴迷而满足的神情。
“完美…果然完美…苏明哲…你真是个天才…”他喃喃自语。
把玩片刻后，他猛地收起算珠，眼神瞬间恢复冰冷，对手下命令道：“看好他！等我出来！”
说完，他不再看苏砚一眼，迫不及待地带着几个心腹手下，举着手电，弯腰钻进了那个黑黝黝的洞口，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
剩下的日本兵和便衣，枪口依旧死死指着苏砚，脸上带着戏谑和警惕。
苏砚瘫坐在地上，心如死灰。完了。“钥匙”交出去了。吉田马上就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他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洞口黑沉沉的，听不到里面任何动静。
就在苏砚几乎被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
异变陡生！
“轰！！！”
一声沉闷的、却威力惊人的爆炸声，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连地面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
“哒哒哒哒！！！”
“砰！砰！”
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如同炒豆般从洞口里爆响！还夹杂着日语惊恐的叫骂和惨叫！
洞口外的日本兵和便衣瞬间脸色大变，一阵骚动！枪口下意识地转向洞口方向！
“怎么回事？！” “下面打起来了？！” “课长？！”
机会！
苏砚虽然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但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是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撞开身边一个因为震惊而松懈的士兵，朝着最近的芦苇丛亡命狂奔！
“八嘎！别让他跑了！” “开枪！”
反应过来的日本兵纷纷开火！子弹嗖嗖地打在苏砚身后的地上和芦苇杆上，溅起泥土和碎屑！
苏砚什么都不顾了，只知道拼命地跑！钻心的疼痛，呼啸的子弹，都被求生的本能压过！
就在他即将冲进茂密芦苇丛的瞬间！
“噗！”
他的大腿后侧猛地一麻，像是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捅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里！
中枪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右腿完全使不上力气，剧痛席卷而来！
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迅速逼近！
完了…还是…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砰！砰！
两声清脆的、不同于日军枪声的射击，从他侧前方的芦苇丛里响起！
追在最前面的两个日本兵应声倒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声响起：
“狗日的小鬼子！吃你爷爷的枪子儿！”
只见侧前方的芦苇剧烈晃动，一个高大的、浑身裹满泥浆和芦苇叶、像刚从沼泽里爬出来的巨灵神般的身影，端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三八式步枪，一边开火一边冲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本该早已死去的——
铁匠张？！
他竟然也没死？！而且还出现在这里？！
“铁匠张大哥？！”苏砚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先生！趴好！”铁匠张吼了一嗓子，枪法居然奇准无比，又撩倒了一个冲过来的便衣！他显然伤势也没好利索，动作有些瘸，但那股子悍勇之气却丝毫不减！
突如其来的侧翼打击让剩下的日伪分子一阵混乱，攻势稍缓。
铁匠张冲到苏砚身边，一把将他拽起来，粗鲁地扛在自己那宽阔得像门板一样的肩膀上，也不管苏砚疼得龇牙咧嘴，闷头就往芦苇荡深处冲！
“妈的…你小子…真能惹事儿…老子在河底泡了半天…刚爬上来…就听见这边跟过年一样热闹…”
铁匠张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喘着粗气，但脚步却丝毫不停。
枪声在身后零星响起，但追兵似乎被铁匠张刚才那几下精准射击打懵了，加上地形复杂，一时没能形成有效追击。
苏砚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大腿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疑问充斥着他的脑海：“张大哥！你…你没死？！你怎么…”
“呸！老子命硬！阎王爷那点名册…估计被老子吓漏了！”铁匠张呼哧带喘地吹牛，“…仓库爆炸…老子被气浪掀进下水道了…冲进了黄浦江…好不容易爬上岸…就听见这边枪响…妈的…一想准没好事…就摸过来了…”
这解释粗糙得离谱，但苏砚此刻也顾不上细究了！活着就好！
“默儿…林小姐她…”苏砚急忙问。
“放心！刚才看见她了！猫在那边草窠里发抖呢！没事！”铁匠张吼道，“抱紧了！咱得甩掉后面那帮狗崽子！”
两人在芦苇荡里夺命狂奔，身后的叫骂声和枪声渐渐被茂密的芦苇隔绝、拉远。
暂时…安全了？
苏砚的心却丝毫轻松不起来。吉田拿到了“钥匙”，进入了“后门”…下面那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枪声又是怎么回事？谁在和吉田交火？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危机感，依旧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心头。
而就在这时，扛着他狂奔的铁匠张，似乎因为动作太大，从他那个破烂不堪、满是泥浆的衣兜里，掉出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啪嗒”一声落在苏砚眼前的地上，又被铁匠张一脚踩进泥里，但他眼角的余光还是瞥见了——那似乎是一个…小巧的、金属的…双头蛇缠绕杖形状的铜扣？
这个标志…苏砚猛地想起，在父亲很早以前一张与国外某神秘学术机构通信的信笺角落，似乎见过类似的印记…
他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吉田正一缓缓踱步上前，呢子大衣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砖烂瓦。他脸上那副金丝眼镜反射着黎明前微弱的天光，遮住了眼底最深的情绪，只留下一种冰冷的、仿佛打量落入蛛网的猎物般的审视。他的左手确实吊在胸前，绷带上还渗着点点暗红，但这丝毫没减弱他那逼人的压迫感。
“苏砚君，”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作呕的、虚伪的温和，像裹着天鹅绒的冰块，“我们…又见面了。看来命运的丝线，总是格外眷顾你我。”
他的目光越过苏砚，落在他身后那个刚刚被撬开、黑黝黝透着冷风的洞口，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贪婪的弧度：“而且…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一次又一次地，替我扫清障碍，最终…将‘门’亲手奉上。”他特意加重了“替我”两个字，带着赤裸裸的嘲讽和得意。
苏砚的心脏像被冻住，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完了。千算万算，还是功亏一篑！不仅自己落入绝境，连“后门”也…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那颗刚刚捡回来的、还带着体温的紫檀算珠。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吉田的眼睛。他的视线立刻聚焦在那颗深紫色的、看似普通的算珠上，眼中的贪婪瞬间暴涨，几乎要化为实质！
“啊…这就是那把传说中的‘钥匙’…”吉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掌心向上，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把它…给我。”
苏砚牙关紧咬，死死攥着算珠，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给他？把这最后的、父亲和林先生用命守护的东西，交给这个刽子手？绝不！
“啧。”吉田似乎有些不耐烦，轻轻咂了下嘴，摇了摇头，“看来苏砚君还需要一点…小小的激励。”
他微微侧头，用日语对旁边一个手下低声吩咐了一句。
很快，两个日本兵粗暴地拖着一个人，从后面走了上来，狠狠掼在苏砚面前的碎砖地上！
是林默！她刚才被苏砚推下了洞口，显然立刻就被守在下面（或者附近）的日本兵抓住了！她发髻散乱，脸上沾着泥土，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显然挣扎过。她被反绑着双手，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泪水，绝望地看着苏砚。
“默儿！”苏砚目眦欲裂，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身后的枪口狠狠顶了回来，膝盖窝挨了重重一击，差点跪倒在地。
“放开她！吉田！你个畜生！冲我来！”苏砚嘶声怒吼，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吉田却笑了，笑得格外愉悦，仿佛很欣赏苏砚的痛苦和愤怒。他慢慢走到林默身边，用穿着皮鞋的脚尖，轻轻抬起林默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多美的艺术品啊…可惜，总是容易破碎。”吉田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他看向苏砚，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冰冷无情，“现在，苏砚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选择题了。”
他缓缓竖起两根手指。
“选择一：你把‘钥匙’交给我。我让你们两个…暂时，体面地活着。作为回报，你们需要协助我，完全开启并控制下面的‘遗迹’。我甚至可以承诺，事成之后，给予你们远超想象的…自由和财富。”他的语气充满诱惑，仿佛在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但眼底深处的冰冷却揭示着这承诺的虚假。
“选择二：你继续展示你那毫无价值的骨气。”吉田的脚尖微微用力，林默痛苦地蹙起眉头，发出压抑的呜咽，“我就当着你的面，一刀…一刀地，将这件艺术品，拆解成最丑陋的碎片。然后，我依然会得到‘钥匙’——从你的尸体上。无非是多花一点时间，破解你父亲那点可怜的小把戏而已。”
他微微俯身，靠近苏砚，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耳语：“顺便说一句，医院那个给你打掩护的女共党…叫赛金花是吧？她死前的样子，可是相当…不艺术。”
“我操你妈！吉田！”苏砚的理智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和仇恨烧毁！他狂吼着，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去，却被几只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枪托狠狠砸在他的背上、肚子上，疼得他蜷缩起来，咳出血沫。
“砚…哥…”林默看到苏砚被打，泪水汹涌而出，拼命挣扎摇头。
吉田直起身，掏出一块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林默下巴的鞋尖，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他脸上依旧带着那副令人作呕的、一切尽在掌握的虚伪笑容。
“选择吧，苏砚君。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看了一眼手表的夜光指针，“给你十秒钟。”
“十。”
冰冷的计数声，如同丧钟敲响。
苏砚趴在地上，浑身剧痛，嘴里全是血腥味。他看着不远处泪流满面、瑟瑟发抖的林默，眼前闪过赛金花堵枪眼的背影，铁匠张倒下前的憨笑，顾慎之最后的嘱托…父亲笔记上那沉重的“守护”二字…
交出“钥匙”，助纣为虐？看着吉田用这力量去制造更大的灾难？那他苏砚就成了千古罪人！所有牺牲都变得毫无意义！
不交？眼睁睁看着默儿被凌虐至死？他做不到！光是想一想，心脏就像被碾碎一样疼！
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将他撕裂！
“九。”
“八。”
吉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冰冷的机器。
几个日本兵已经拿出了匕首，脸上带着残忍的期待笑容，在林默身边比划着。
林默绝望地闭上眼睛，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七。”
“六。”
苏砚的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大脑疯狂运转，却一片混乱，找不到任何破局之法！力量悬殊太大！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五。”
“四。”
吉田微微抬手，一个拿着匕首的日本兵会意，狞笑着用刀尖挑破了林默手臂上的衣服，露出白皙的皮肤，一道血痕瞬间显现。
林默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啊——！”苏砚的心像被那把匕首狠狠剜了一下！
“三。”
另一个日本兵抓住了林默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二。”
匕首的寒光，移向了她的脸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
苏砚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锣鼓，眼睛里布满血丝，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挣扎。
吉田抬手，制止了手下。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苏砚身上。
苏砚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含着血挤出来的：“…‘钥匙’…可以给你…”
吉田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但是！”苏砚死死盯着吉田，“…你必须先放了她！立刻！让她走到安全的地方！否则…我宁愿毁了它！大家一起死！”他猛地将握着算珠的手举高，作势要往旁边的砖石上砸！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争取一点点主动和时间的办法！
吉田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权衡。他看了一眼苏砚那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那颗似乎脆弱无比的算珠。他不敢赌苏砚会不会真的鱼死网破。
片刻沉默后，吉田忽然笑了，笑得更加“宽容”：“可以。很合理的请求。我欣赏你的谈判技巧，苏砚君。”
他对押着林默的士兵挥了挥手。
士兵粗暴地扯掉林默嘴里的破布，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将她往前一推。
林默踉跄了几步，瘫软在地，惊恐地回头看着苏砚。
“走！默儿！快走！别回头！”苏砚红着眼睛，对她嘶吼。
林默泪流满面，看着被团团围住、浑身是伤的苏砚，拼命摇头。
“走啊！”苏砚再次怒吼，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催促。
林默咬着牙，最后看了苏砚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恐惧，有不舍，有绝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她终于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跌跌撞撞地朝着芦苇荡深处跑去。
吉田并没有派人追赶，只是微笑着看着林默消失的方向，仿佛在看一只无论如何也飞不出手掌心的鸟儿。
“现在，‘钥匙’。”吉田转回目光，再次向苏砚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苏砚看着林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芦苇丛中，心中稍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手。
那颗深紫色的、温润的紫檀木算珠，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吉田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他上前一步，几乎是从苏砚手里抢过了那颗算珠，如同抚摸情人般仔细端详着，脸上露出痴迷而满足的神情。
“完美…果然完美…苏明哲…你真是个天才…”他喃喃自语。
把玩片刻后，他猛地收起算珠，眼神瞬间恢复冰冷，对手下命令道：“看好他！等我出来！”
说完，他不再看苏砚一眼，迫不及待地带着几个心腹手下，举着手电，弯腰钻进了那个黑黝黝的洞口，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
剩下的日本兵和便衣，枪口依旧死死指着苏砚，脸上带着戏谑和警惕。
苏砚瘫坐在地上，心如死灰。完了。“钥匙”交出去了。吉田马上就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他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洞口黑沉沉的，听不到里面任何动静。
就在苏砚几乎被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
异变陡生！
“轰！！！”
一声沉闷的、却威力惊人的爆炸声，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连地面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
“哒哒哒哒！！！”
“砰！砰！”
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如同炒豆般从洞口里爆响！还夹杂着日语惊恐的叫骂和惨叫！
洞口外的日本兵和便衣瞬间脸色大变，一阵骚动！枪口下意识地转向洞口方向！
“怎么回事？！” “下面打起来了？！” “课长？！”
机会！
苏砚虽然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但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是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撞开身边一个因为震惊而松懈的士兵，朝着最近的芦苇丛亡命狂奔！
“八嘎！别让他跑了！” “开枪！”
反应过来的日本兵纷纷开火！子弹嗖嗖地打在苏砚身后的地上和芦苇杆上，溅起泥土和碎屑！
苏砚什么都不顾了，只知道拼命地跑！钻心的疼痛，呼啸的子弹，都被求生的本能压过！
就在他即将冲进茂密芦苇丛的瞬间！
“噗！”
他的大腿后侧猛地一麻，像是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捅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里！
中枪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右腿完全使不上力气，剧痛席卷而来！
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迅速逼近！
完了…还是…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砰！砰！
两声清脆的、不同于日军枪声的射击，从他侧前方的芦苇丛里响起！
追在最前面的两个日本兵应声倒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声响起：
“狗日的小鬼子！吃你爷爷的枪子儿！”
只见侧前方的芦苇剧烈晃动，一个高大的、浑身裹满泥浆和芦苇叶、像刚从沼泽里爬出来的巨灵神般的身影，端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三八式步枪，一边开火一边冲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本该早已死去的——
铁匠张？！
他竟然也没死？！而且还出现在这里？！
“铁匠张大哥？！”苏砚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先生！趴好！”铁匠张吼了一嗓子，枪法居然奇准无比，又撩倒了一个冲过来的便衣！他显然伤势也没好利索，动作有些瘸，但那股子悍勇之气却丝毫不减！
突如其来的侧翼打击让剩下的日伪分子一阵混乱，攻势稍缓。
铁匠张冲到苏砚身边，一把将他拽起来，粗鲁地扛在自己那宽阔得像门板一样的肩膀上，也不管苏砚疼得龇牙咧嘴，闷头就往芦苇荡深处冲！
“妈的…你小子…真能惹事儿…老子在河底泡了半天…刚爬上来…就听见这边跟过年一样热闹…”
铁匠张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喘着粗气，但脚步却丝毫不停。
枪声在身后零星响起，但追兵似乎被铁匠张刚才那几下精准射击打懵了，加上地形复杂，一时没能形成有效追击。
苏砚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大腿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疑问充斥着他的脑海：“张大哥！你…你没死？！你怎么…”
“呸！老子命硬！阎王爷那点名册…估计被老子吓漏了！”铁匠张呼哧带喘地吹牛，“…仓库爆炸…老子被气浪掀进下水道了…冲进了黄浦江…好不容易爬上岸…就听见这边枪响…妈的…一想准没好事…就摸过来了…”
这解释粗糙得离谱，但苏砚此刻也顾不上细究了！活着就好！
“默儿…林小姐她…”苏砚急忙问。
“放心！刚才看见她了！猫在那边草窠里发抖呢！没事！”铁匠张吼道，“抱紧了！咱得甩掉后面那帮狗崽子！”
两人在芦苇荡里夺命狂奔，身后的叫骂声和枪声渐渐被茂密的芦苇隔绝、拉远。
暂时…安全了？
苏砚的心却丝毫轻松不起来。吉田拿到了“钥匙”，进入了“后门”…下面那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枪声又是怎么回事？谁在和吉田交火？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危机感，依旧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心头。
而就在这时，扛着他狂奔的铁匠张，似乎因为动作太大，从他那个破烂不堪、满是泥浆的衣兜里，掉出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啪嗒”一声落在苏砚眼前的地上，又被铁匠张一脚踩进泥里，但他眼角的余光还是瞥见了——那似乎是一个…小巧的、金属的…双头蛇缠绕杖形状的铜扣？
这个标志…苏砚猛地想起，在父亲很早以前一张与国外某神秘学术机构通信的信笺角落，似乎见过类似的印记…
他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