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芦苇荡里的死人坑-《谍海密码:孤岛迷踪》

  窝棚里那股甜腥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压得人喘不过气。顾慎之躺在草席上,胸膛那点微弱的起伏几乎看不见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看就要油尽灯枯。

  苏砚半跪在旁边,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丝都不知道。他看着顾慎之那张枯槁灰败的脸,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沙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像狐狸一样狡猾、像岩石一样坚硬的男人,到底还是走到了尽头。

  窝棚外面,寒风卷着芦苇叶子,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叫。林默带着两个吓坏了的孩子躲在外面,不敢进来,小声的啜泣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突然!

  顾慎之那双几乎已经完全黯淡下去的眼睛,猛地又睁开了一条缝!里面爆发出最后一点回光返照的、锐利得吓人的光!他枯瘦的手像铁钳一样,猛地又一次死死抓住苏砚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地…地图…”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挤出来的,“…罗盘…光…光指的位置…不对!”

  苏砚的心猛地一悬:“不对?!”

  “…虹光箔…投影的…是能量源…最活跃的…‘显’点…”顾慎之的眼睛死死盯着窝棚顶,仿佛能看穿茅草,看到夜空,“…但‘后门’…为了隐蔽…必然藏在…能量场的…‘隐’位!…阴阳相济…才是…才是入口全貌!”

  他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黑血从嘴角涌出,身体剧烈抽搐,眼神开始急速涣散,但抓住苏砚的手却丝毫未松!

  “…算…算出来!…用…用你爹笔记里…第三十七页…那个…那个‘镜像谐振’公式!…把…把显点的坐标…代入…计算…隐点!…快…快…”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急,最后几乎变成了含混的气音:

  “…吉田…他…他一定…也懂…这个…他手里…有…有早期图纸…他很快…就能…算出来…” “…必须…赶在他前面…” “…否则…”

  话没说完,他抓住苏砚手腕的力量骤然消失,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眼睛里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彻底没了声息。只有那瞪着的、望向虚空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未尽的焦急和警告。

  “…顾先生?”苏砚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他的颈动脉。

  一片死寂。

  顾慎之,这次是真的走了。

  窝棚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外面风吹芦苇的呜咽声,像是为这个复杂而坚韧的灵魂送行。

  苏砚缓缓站起身,巨大的悲痛和一种更加沉重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最后一个能指引他的人,也倒下了。现在,所有的担子,所有的抉择,都重重地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他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情绪漩涡中挣脱出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顾慎之用最后一口气发出的警告,像警钟一样在他脑子里疯狂敲响!

  吉田也可能知道“后门”的存在!甚至可能正在计算真正的入口!必须快!

  他猛地掏出那个黄铜罗盘,再次弹出暗格,取出那片神奇的“虹光箔”。他冲出窝棚,找到一块相对平整的泥地,不顾冰冷潮湿,直接趴了下去。

  “默儿!帮我挡着光!笔记!第三十七页!”苏砚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默看着苏砚那赤红的、几乎疯狂的眼睛,又看看窝棚里已然悄无声息的顾慎之,眼泪流得更凶,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赶紧用身体挡住可能来的风,又从苏砚贴身藏着的油布包里,飞快地翻出那本已经被水浸得有些发皱、边缘卷起的笔记,翻到第三十七页。

  苏砚将虹光箔对准天空,调整着角度。那片微缩的、闪烁着红色光点的上海地图再次被投射在泥地上。

  “笔!有没有笔?”苏砚低吼。

  那个大点的孩子怯生生地从破烂衣兜里掏出一小截几乎捏不住的铅笔头。

  苏砚一把抓过,就着那微弱的光影地图,飞快地将红色光点的精确位置,以及周围几个重要的参照物坐标,标注在笔记的空白处。他的手指因为寒冷和急切而有些发抖,但落笔却异常精准。

  然后,他目光死死锁定笔记第三十七页上那个极其复杂、名为“镜像谐振”的数学公式。公式里充满了各种令人头晕的符号和变量。

  他开始计算。

  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所有的悲伤、恐惧、压力,此刻全部被强行压榨转化为纯粹的数学燃料。外界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些数字、符号、坐标,以及父亲和顾慎之留下的最后嘱托。

  林默和两个孩子紧张地围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看着苏砚趴在冰冷的地上,嘴里飞快地念念有词,铅笔头在纸页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数字和公式如同潮水般涌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远处的天边,已经隐隐透出了一丝灰白。黎明快要来了。寒冷更加刺骨。

  “不对…这个参数不对…”苏砚眉头紧锁,划掉一行计算,“…能量场衰减系数…应该用战时干扰修正值…”

  他再次埋头计算。

  突然!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算出来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撕裂,“隐点坐标!就在显点东南方向…大概一点七公里处!那里…那里应该是一处废弃的砖窑厂!”

  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浑身泥泞,抓起罗盘和笔记就要走:“快!我们必须马上过去!赶在吉田前面!”

  “那…那顾先生…”林默看了一眼窝棚,眼圈又红了。

  苏砚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巨大的痛苦和不忍,但随即被更深的决绝取代:“…顾先生…他希望我们做什么…我们都知道…”他咬了咬牙,“…等事情了了…我们再…回来…”

  他不再犹豫,拉起林默,又看了一眼那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从怀里掏出最后半块干粮塞给他们:“沿着河往下游走,有个小渡口,天亮了应该有船…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说完,他凭借着计算出的方向和距离感,拉着林默,一头扎进了更加茂密、更加黑暗的芦苇荡深处,朝着那个废弃砖窑厂的方向,发足狂奔!

  必须在吉田之前找到“后门”!必须!

  两人在芦苇荡里拼尽全力奔跑,冰冷的芦苇叶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身上,留下道道血痕。疲惫、寒冷、饥饿、伤痛…一切都被抛在脑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吉田的速度,或者说,低估了吉田对“钥匙”的执念和拥有的资源!

  就在他们隐约能看到远处那片黑黢黢的、如同怪兽残骸般的废弃砖窑厂轮廓时!

  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猛地从砖窑厂方向传来!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紧接着,是狼狗的狂吠声!和日语凶狠的吆喝声!

  “八嘎!那边有动静!” “搜!仔细搜!一只老鼠也别放过!”

  苏砚和林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吉田的人!他们已经到了!而且…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

  “怎么办?砚哥!”林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苏砚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完了吗?还是来晚了?

  他拉着林默,猛地扑倒在冰冷的芦苇丛里,死死捂住她的嘴,两人大气不敢出,透过芦苇缝隙,惊恐地望向砖窑厂方向。

  只见几辆黑色的轿车和一辆卡车,蛮横地停在砖窑厂破烂的院墙外。车灯大开,光柱在废墟间扫射。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或土黄色军装的身影,牵着几条吐着猩红舌头、躁动不安的狼狗,正在废墟间仔细搜查。为首一人,身形挺拔,穿着呢子大衣,虽然背对着这边,但那个轮廓…

  苏砚的瞳孔骤然缩紧!

  吉田正一!他竟然亲自来了!

  只见吉田似乎对搜查进度很不满,猛地转过身,对着手下厉声呵斥了几句日语。月光和车灯照亮了他半边脸——那张平时总是带着儒雅假笑的脸,此刻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志在必得的凶光!他的左手似乎受了伤,用绷带吊在胸前,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他那逼人的气势。

  他竟然也受了伤?是在基地底层被顾慎之的手雷炸伤的?

  “看来…顾先生…还是给他留了点纪念…”苏砚心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快意,但更多的却是焦急。

  吉田亲自督阵,说明他对这个“后门”志在必得!而且看这架势,他们似乎还没找到确切入入口,还在搜索!

  还有机会!

  苏砚的大脑飞速运转。硬闯肯定不行,必须智取!怎么才能绕过这些守卫,抢先一步找到入口?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手里的黄铜罗盘和那片虹光箔。

  显点…隐点…能量场的阴阳…

  突然!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既然“后门”藏在能量场的“隐位”,那么它的入口,会不会并非传统的物理门户,而是某种…需要特定能量频率或者状态才能“显现”的接口?就像公园那个需要算珠和声波密码才能打开的石板?

  而吉田他们这样粗暴地物理搜索,很可能反而找不到!

  机会!

  他立刻拉着林默,小心翼翼地、利用芦苇丛的掩护,绕着砖窑厂外围,朝着计算出的“隐点”精确坐标位置——砖窑厂后院一处堆放废渣和破砖头的、最不起眼的角落——慢慢摸去。

  越靠近那里,怀里的黄铜罗盘似乎就越发温热,中央的指针颤抖得越发厉害,指向也越来越明确向下!

  就是这里!

  两人屏住呼吸,躲在一堵半塌的砖墙后面,偷偷探出头。

  只见那个角落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废弃砖块和窑渣,长满了荒草,看起来毫无异常。几个日本兵牵着狼狗从附近走过,狼狗只是不耐烦地嗅了嗅地面,就被拉走了。显然,他们没发现任何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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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砚的心跳得厉害。他仔细观察着那片区域。地面…墙壁…似乎都没有任何机关痕迹。

  入口到底在哪?

  他再次拿起虹光箔,尝试着对准那个角落。

  然而,这一次,虹光箔投射出的光影地图却变得极其模糊混乱,那个代表“显点”的红光点疯狂闪烁,几乎难以辨认。

  “能量场太乱了…吉田他们的干扰…”苏砚眉头紧锁。

  怎么办?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一面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半塌的砖窑内壁。

  那内壁上,似乎…刻着点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用手抹去厚厚的烟炱和灰尘。

  只见粗糙的砖石表面上,竟然真的阴刻着几个极其古老、歪歪扭扭、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那符号的风格…竟然和他父亲笔记最后一页、某个角落里的几个注解符号一模一样!是那种失传已久的、与“基石”文明相关的古老文字!

  符号旁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浅坑状的凹陷。凹陷内部的形状…

  苏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颗一直贴身珍藏的、深紫色的紫檀木算珠!

  大小…形状…他小心翼翼地将算珠放入那个浅坑凹陷处!

  严丝合缝!

  就在算珠嵌入凹陷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波动,以那面砖墙为中心,荡漾开来!

  同时,他手中的黄铜罗盘指针猛地停止颤抖,笔直地指向地面!指向他们脚下!

  入口在下面?!

  苏砚又惊又喜!他立刻蹲下身,用手飞快地扒开脚下的浮土和碎砖!

  林默也赶紧过来帮忙。

  很快,一块看起来像是厚重井盖的、边缘有着明显缝隙的圆形石板,暴露了出来!石板上,同样刻着那种古老的符号,中心还有一个手环状的拉手!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快!打开它!”苏砚激动地低声道,伸手抓住那个石环。

  就在他和林默合力,试图撬开那块沉重石板的时候!

  “汪汪汪!!”

  一阵凶猛的狗吠声突然在不远处炸响!极其急促!显然是发现了他们!

  “八嘎!那边有人!” “在废料堆后面!” “抓住他们!”

  日语吼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瞬间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猛扑过来!吉田的人被惊动了!

  “糟了!”苏砚脸色剧变!

  他和林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掀!

  嘎吱——

  沉重的石板被撬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下面黑黢黢的、通向地底的洞口!一股冰冷的、带着陈腐气息的风从下面倒灌上来!

  “下去!快!”苏砚不顾一切地将林默往洞口里推!

  “砰!砰!”

  子弹已经呼啸着打在旁边的砖墙上,溅起一串串火星!狼狗的狂吠声近在咫尺!

  林默惊叫着,跌入了黑暗的洞口。

  苏砚也正要跟着跳下去!

  突然!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那个嵌入砖墙凹陷处的紫檀算珠,因为刚才撬动石板的震动,竟然松动了,“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滚落在旁边的碎砖里!

  没有这颗“钥匙”,这石板“后门”很可能从外面就无法再次开启!或者无法进行后续的操作!

  不能丢下它!

  苏砚猛地咬牙,转身就去捡那颗算珠!

  就是这个瞬间的耽搁!

  “不许动!” “举起手来!”

  冰冷的枪口,已经从前后左右,彻底封锁了他!几条吐着猩红舌头、獠牙毕露的狼狗,扑到近前,发出威胁的低吼!

  一个高大的、穿着呢子大衣的身影,分开人群,缓缓走了过来。吉田正一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冰冷的狞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在苏砚…以及他刚刚捡起来、还捏在手里的那颗深紫色算珠上。

  “苏砚君…”吉田的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敞开的、黑黝黝的洞口,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无比的满意和贪婪。

  “看来…你又一次…” “替我找到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