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张扛着苏砚，像头受了惊的野牛，在黎明前最黑暗的芦苇荡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冰冷的泥水四处飞溅，刮脸的芦苇叶子抽得人生疼。苏砚被他粗壮的骨头硌得内脏都快吐出来了，大腿上那个枪眼更是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张…张大哥…慢点…我…我快散架了…”苏砚从牙缝里挤出求饶声，感觉胆汁都快被颠出来了。
“散个屁！鬼子枪子儿都没让你散架！”铁匠张呼哧带喘地骂骂咧咧，脚步却丝毫不停，反而跑得更快，“娘的…这鬼地方…跟迷宫似的…刚才那几下…估计没唬住他们多久…”
果然，身后远处已经隐隐传来了日本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狼狗重新亢奋起来的吠叫，还有手电光柱在芦苇梢上胡乱扫射的影子。追兵又跟上来了！
“这边！往水密的地方钻！”铁匠张辨认了一下方向，猛地拐进一片芦苇更加茂密、脚下淤泥也更深的区域。冰冷的污水瞬间淹到了大腿根，但他毫不在意，反而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深水，暂时甩开了后面的脚步声。
又拼命挣扎着前行了一段，直到彻底听不见后面的动静，铁匠张才敢稍微放缓脚步，找了处芦苇特别密集的小土丘，把苏砚像卸麻袋一样放了下来。
苏砚瘫在冰冷的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腿上的伤口疼得钻心。他艰难地抬起头，借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那一丝鱼肚白，看向救了他命的铁匠张。
这一看，却让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眼前的铁匠张，状态极其糟糕，但又透着一股诡异的彪悍。他浑身裹满了黑臭的淤泥和水草，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一双牛眼在污垢中闪着凶光。之前仓库受的伤显然没好，左边胳膊不自然地耷拉着，用一根撕下来的破布条草草吊在脖子上，跑动时还能看到腋下有血渗出。但他刚才开枪、扛人、奔跑的那股子生猛劲儿，又完全不像个垂死之人。
更让苏砚心惊的是，铁匠张身上除了泥污和旧伤，还多了不少新的擦伤和划痕，尤其是右边小腿上，有一道极深的、皮肉翻卷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还在汩汩冒着血，把周围的泥水都染红了。这伤…绝对不是在河里泡出来的！
“张大哥…你这身伤…”苏砚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
“闭嘴！省点力气！”铁匠张没好气地打断他，自顾自地撕下另一条还算干净的布条，龇牙咧嘴地用力捆扎自己小腿上那道可怕的伤口，动作粗暴得像是捆柴火，“…妈的…阴沟里翻船…让水底下的烂铁皮划了一下…呸！晦气！”
水底的烂铁皮？苏砚看着那伤口整齐的切面和深度，心里疑窦丛生。这更像是刀伤或者…某种特殊工具的痕迹。而且，铁匠张解释自己如何从仓库爆炸中幸存的说辞，也太过轻描淡写和…巧合了。
就在这时，苏砚猛地想起了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掉落的铜扣——双头蛇缠绕杖！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铁匠张那件破烂不堪、沾满污泥的工装外套口袋。口袋边缘，似乎还有一个类似的、不太明显的凸起轮廓…
铁匠张似乎察觉到了苏砚的目光，包扎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勒紧了布条，疼得自己倒吸一口凉气，骂骂咧咧地转移话题：“…操…真他娘的疼…对了！林小姐呢？刚还看见她往这边跑了…”
话音未落。
旁边茂密的芦苇丛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铁匠张瞬间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抓起了靠在旁边的步枪，枪口对准声音来源，眼神凶悍如野兽：“谁？！”
“是…是我…”林默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芦苇丛里传出来。紧接着，她拨开芦苇，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她比苏砚好不了多少，浑身湿透，单薄的衣服上沾满了泥点，头发凌乱，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吓坏了也哭坏了。她一看到瘫在地上的苏砚，眼泪又涌了出来，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砚哥！你怎么样？你的腿…”
“我没事…皮外伤…”苏砚忍着剧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她，心里却因为铁匠张刚才那过激的反应和未解的疑团而更加沉重。他注意到，铁匠张在看到是林默后，虽然放下了枪，但眼神深处的那丝警惕和审视，并未完全消失。
三个人，暂时躲在这片冰冷的芦苇丛里，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浮现，就被一种古怪而紧张的气氛笼罩了。
“刚才…下面怎么回事？爆炸声…还有枪声…”苏砚打破沉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吉田明明拿到了“钥匙”，进入了“后门”，怎么会突然打起来？
铁匠张拧着眉头，一脸晦气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带泥的血唾沫：“…俺咋知道？俺刚从江里爬上来，就听见那边跟炸了锅似的！又是炸又是枪的，热闹得跟过年一样！俺还以为你们俩捅了鬼子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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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看似合理，但苏砚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一丝闪烁。铁匠张出现的位置和时机，都太巧了。
“会不会…是顾先生…”林默抱着侥幸心理，小声猜测，“…他会不会也没…”
“不可能！”铁匠张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语气甚至有些过于急促，“顾先生那伤势…俺亲眼见的…神仙难救！肯定是下面有啥别的机关！或者…吉田那老狗自己分赃不均，内讧了！”他这个猜测显得十分外行和敷衍。
苏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铁匠张在隐瞒什么。
就在气氛再次陷入僵持的尴尬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哀嚎般的汽笛声，突然从黄浦江下游的方向隐隐传来。这声音不同于寻常轮船的汽笛，更加沉闷，带着一种不祥的韵律。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苏砚怀里，那个一直贴身藏着的黄铜罗盘，竟然自己轻微地震动起来，并且散发出微弱的温热！他下意识地掏出来一看——
只见罗盘中央那根原本指向地底的指针，此刻正像发了疯一样地高速左右摇摆！完全失去了方向！而罗盘侧面那个藏着“虹光箔”的暗格，竟然也在微微发烫！
“这…这是怎么了？”林默惊讶地看着那异常震动的罗盘。
苏砚脸色凝重，他尝试着再次弹出暗格，取出那片“虹光箔”。
这一次，虹光箔刚接触外界空气，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七彩晕光！光芒强烈到甚至有些灼眼！
而它投射在下方泥地上的光影地图，更是变得一片混乱！原本清晰的上海轮廓扭曲模糊，那个代表“显点”的红色光点疯狂闪烁、跳动，几乎连成一片！更骇人的的是，在原本“隐点”（砖窑厂）的位置附近，竟然又凭空冒出了两个新的、稍小一些、不断明灭的幽蓝色光点！
整个光影地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搅动过，变得支离破碎，充满了不可预知的躁动！
“能量场…彻底乱了！”苏砚失声叫道，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下面的爆炸…肯定引发了更严重的后果！‘基石’的能量正在失控扩散！甚至…可能激活了其他未知的次级节点！”
他猛地想起父亲笔记最后那些关于能量潮汐失控、可能引发时空扭曲的可怕警告！难道…
“那…那会怎么样？”林默吓得声音都在抖。
“不知道…”苏砚的声音干涩，“可能会引发更局部的诡异现象…或者…吸引来更多…‘东西’…”他想起了那诡异的汽笛声和罗盘的异常。
“吸引来个屁！”铁匠张烦躁地抓了抓他那糊满泥浆的光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汽笛声传来的下游方向，那里是更深、更荒芜的芦苇荡和滩涂，“…俺看就是打雷放屁，瞎咋呼！咱们得赶紧想法子离开这鬼地方！等天一亮，鬼子飞机来了，咱们全得成筛子！”
他显得异常焦躁，似乎急于离开，对罗盘的异象和能量失控的潜在危险并不真正关心。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吹芦苇的、富有节奏的摩擦声，从他们侧后方不远处的芦苇丛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
三个人瞬间绷紧了神经！铁匠张再次猛地抓起了枪，眼神凶狠地盯向声音来源。苏砚也忍痛握紧了怀里那把湿漉漉的勃朗宁。林默吓得死死捂住嘴。
声音越来越近。
隐约的，还能听到极其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
不是野兽…是人！而且似乎受伤了？
会是谁？逃散的日本兵？还是…
铁匠张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和警惕，他对着苏砚和林默做了一个绝对禁声的手势，自己则像一头准备扑击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端起枪，猫着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苏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铁匠张拨开层层芦苇，慢慢靠近。
突然！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端着枪，保持着瞄准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宽阔的后背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苏砚透过芦苇缝隙，勉强能看到——就在铁匠张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片被压倒的芦苇上，瘫倒着一个穿着破烂黑色水靠、浑身是血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他们，趴在地上，正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发出痛苦的呻吟，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而在那身影旁边的泥地里，掉落着一把造型奇特、带着消音器的短管冲锋枪，枪身上…赫然刻着一个清晰的徽记——双头蛇缠绕杖！
和苏砚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铁匠张掉落的铜扣，一模一样！
铁匠张的枪口，微微颤抖着，对准了那个爬行的背影。他的侧脸线条僵硬得如同岩石，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狰狞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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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识这个人！而且，绝不是在什么“水底烂铁皮”上认识的！
趴在地上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爬行的动作猛地一停。他极其艰难地、缓慢地回过头。
一张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如纸、却带着刀削般硬朗线条的西方人的脸，映入眼帘！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即使重伤垂危，也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惕和冰冷。他的目光扫过铁匠张指着他的枪口，又越过铁匠张，似乎看到了后面的苏砚和林默，尤其是苏砚手里还在散发着混乱光晕的罗盘。
他那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铁匠张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就在那西方人回头的瞬间！
铁匠张眼中杀机爆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西方人的额头！他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彻底瘫软在泥地里，瞪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惊愕和一丝…诡异的了然。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砚和林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酷到极致的杀戮惊呆了！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铁匠张缓缓放下还在冒烟的步枪，胸口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他盯着那具新鲜的尸体，眼神复杂难明，有后怕，有决绝，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猛地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惯有的、带着点憨直和烦躁的表情，但眼神深处的那抹慌乱却没能完全掩饰住。
他对着惊呆的苏砚和林默，瓮声瓮气地、仿佛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囔道：
“…妈的…是个洋鬼子雇佣兵…估计是吉田花钱请来的…鬼鬼祟祟的…肯定没憋好屁…留着是祸害…”
他的解释，在此刻苏砚听来，苍白无力得可笑。
苏砚的目光，从地上那具额头上有个血洞的尸体，慢慢移到铁匠张那还在微微颤抖的、紧握着步枪的手上，最后，定格在他那双试图掩饰却依旧泄露出太多信息的眼睛里。
冰冷的河水浸泡着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
但比河水更冷的，是苏砚此刻的心。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铁匠张，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张大哥…”
“你到底…” “是谁？”
“张…张大哥…慢点…我…我快散架了…”苏砚从牙缝里挤出求饶声，感觉胆汁都快被颠出来了。
“散个屁！鬼子枪子儿都没让你散架！”铁匠张呼哧带喘地骂骂咧咧，脚步却丝毫不停，反而跑得更快，“娘的…这鬼地方…跟迷宫似的…刚才那几下…估计没唬住他们多久…”
果然，身后远处已经隐隐传来了日本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狼狗重新亢奋起来的吠叫，还有手电光柱在芦苇梢上胡乱扫射的影子。追兵又跟上来了！
“这边！往水密的地方钻！”铁匠张辨认了一下方向，猛地拐进一片芦苇更加茂密、脚下淤泥也更深的区域。冰冷的污水瞬间淹到了大腿根，但他毫不在意，反而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深水，暂时甩开了后面的脚步声。
又拼命挣扎着前行了一段，直到彻底听不见后面的动静，铁匠张才敢稍微放缓脚步，找了处芦苇特别密集的小土丘，把苏砚像卸麻袋一样放了下来。
苏砚瘫在冰冷的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腿上的伤口疼得钻心。他艰难地抬起头，借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那一丝鱼肚白，看向救了他命的铁匠张。
这一看，却让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眼前的铁匠张，状态极其糟糕，但又透着一股诡异的彪悍。他浑身裹满了黑臭的淤泥和水草，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一双牛眼在污垢中闪着凶光。之前仓库受的伤显然没好，左边胳膊不自然地耷拉着，用一根撕下来的破布条草草吊在脖子上，跑动时还能看到腋下有血渗出。但他刚才开枪、扛人、奔跑的那股子生猛劲儿，又完全不像个垂死之人。
更让苏砚心惊的是，铁匠张身上除了泥污和旧伤，还多了不少新的擦伤和划痕，尤其是右边小腿上，有一道极深的、皮肉翻卷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还在汩汩冒着血，把周围的泥水都染红了。这伤…绝对不是在河里泡出来的！
“张大哥…你这身伤…”苏砚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
“闭嘴！省点力气！”铁匠张没好气地打断他，自顾自地撕下另一条还算干净的布条，龇牙咧嘴地用力捆扎自己小腿上那道可怕的伤口，动作粗暴得像是捆柴火，“…妈的…阴沟里翻船…让水底下的烂铁皮划了一下…呸！晦气！”
水底的烂铁皮？苏砚看着那伤口整齐的切面和深度，心里疑窦丛生。这更像是刀伤或者…某种特殊工具的痕迹。而且，铁匠张解释自己如何从仓库爆炸中幸存的说辞，也太过轻描淡写和…巧合了。
就在这时，苏砚猛地想起了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掉落的铜扣——双头蛇缠绕杖！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铁匠张那件破烂不堪、沾满污泥的工装外套口袋。口袋边缘，似乎还有一个类似的、不太明显的凸起轮廓…
铁匠张似乎察觉到了苏砚的目光，包扎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勒紧了布条，疼得自己倒吸一口凉气，骂骂咧咧地转移话题：“…操…真他娘的疼…对了！林小姐呢？刚还看见她往这边跑了…”
话音未落。
旁边茂密的芦苇丛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铁匠张瞬间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抓起了靠在旁边的步枪，枪口对准声音来源，眼神凶悍如野兽：“谁？！”
“是…是我…”林默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芦苇丛里传出来。紧接着，她拨开芦苇，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她比苏砚好不了多少，浑身湿透，单薄的衣服上沾满了泥点，头发凌乱，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吓坏了也哭坏了。她一看到瘫在地上的苏砚，眼泪又涌了出来，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砚哥！你怎么样？你的腿…”
“我没事…皮外伤…”苏砚忍着剧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她，心里却因为铁匠张刚才那过激的反应和未解的疑团而更加沉重。他注意到，铁匠张在看到是林默后，虽然放下了枪，但眼神深处的那丝警惕和审视，并未完全消失。
三个人，暂时躲在这片冰冷的芦苇丛里，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浮现，就被一种古怪而紧张的气氛笼罩了。
“刚才…下面怎么回事？爆炸声…还有枪声…”苏砚打破沉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吉田明明拿到了“钥匙”，进入了“后门”，怎么会突然打起来？
铁匠张拧着眉头，一脸晦气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带泥的血唾沫：“…俺咋知道？俺刚从江里爬上来，就听见那边跟炸了锅似的！又是炸又是枪的，热闹得跟过年一样！俺还以为你们俩捅了鬼子窝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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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是顾先生…”林默抱着侥幸心理，小声猜测，“…他会不会也没…”
“不可能！”铁匠张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语气甚至有些过于急促，“顾先生那伤势…俺亲眼见的…神仙难救！肯定是下面有啥别的机关！或者…吉田那老狗自己分赃不均，内讧了！”他这个猜测显得十分外行和敷衍。
苏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铁匠张在隐瞒什么。
就在气氛再次陷入僵持的尴尬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哀嚎般的汽笛声，突然从黄浦江下游的方向隐隐传来。这声音不同于寻常轮船的汽笛，更加沉闷，带着一种不祥的韵律。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苏砚怀里，那个一直贴身藏着的黄铜罗盘，竟然自己轻微地震动起来，并且散发出微弱的温热！他下意识地掏出来一看——
只见罗盘中央那根原本指向地底的指针，此刻正像发了疯一样地高速左右摇摆！完全失去了方向！而罗盘侧面那个藏着“虹光箔”的暗格，竟然也在微微发烫！
“这…这是怎么了？”林默惊讶地看着那异常震动的罗盘。
苏砚脸色凝重，他尝试着再次弹出暗格，取出那片“虹光箔”。
这一次，虹光箔刚接触外界空气，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七彩晕光！光芒强烈到甚至有些灼眼！
而它投射在下方泥地上的光影地图，更是变得一片混乱！原本清晰的上海轮廓扭曲模糊，那个代表“显点”的红色光点疯狂闪烁、跳动，几乎连成一片！更骇人的的是，在原本“隐点”（砖窑厂）的位置附近，竟然又凭空冒出了两个新的、稍小一些、不断明灭的幽蓝色光点！
整个光影地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搅动过，变得支离破碎，充满了不可预知的躁动！
“能量场…彻底乱了！”苏砚失声叫道，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下面的爆炸…肯定引发了更严重的后果！‘基石’的能量正在失控扩散！甚至…可能激活了其他未知的次级节点！”
他猛地想起父亲笔记最后那些关于能量潮汐失控、可能引发时空扭曲的可怕警告！难道…
“那…那会怎么样？”林默吓得声音都在抖。
“不知道…”苏砚的声音干涩，“可能会引发更局部的诡异现象…或者…吸引来更多…‘东西’…”他想起了那诡异的汽笛声和罗盘的异常。
“吸引来个屁！”铁匠张烦躁地抓了抓他那糊满泥浆的光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汽笛声传来的下游方向，那里是更深、更荒芜的芦苇荡和滩涂，“…俺看就是打雷放屁，瞎咋呼！咱们得赶紧想法子离开这鬼地方！等天一亮，鬼子飞机来了，咱们全得成筛子！”
他显得异常焦躁，似乎急于离开，对罗盘的异象和能量失控的潜在危险并不真正关心。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吹芦苇的、富有节奏的摩擦声，从他们侧后方不远处的芦苇丛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
三个人瞬间绷紧了神经！铁匠张再次猛地抓起了枪，眼神凶狠地盯向声音来源。苏砚也忍痛握紧了怀里那把湿漉漉的勃朗宁。林默吓得死死捂住嘴。
声音越来越近。
隐约的，还能听到极其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
不是野兽…是人！而且似乎受伤了？
会是谁？逃散的日本兵？还是…
铁匠张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和警惕，他对着苏砚和林默做了一个绝对禁声的手势，自己则像一头准备扑击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端起枪，猫着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苏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铁匠张拨开层层芦苇，慢慢靠近。
突然！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端着枪，保持着瞄准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宽阔的后背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苏砚透过芦苇缝隙，勉强能看到——就在铁匠张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片被压倒的芦苇上，瘫倒着一个穿着破烂黑色水靠、浑身是血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他们，趴在地上，正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发出痛苦的呻吟，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而在那身影旁边的泥地里，掉落着一把造型奇特、带着消音器的短管冲锋枪，枪身上…赫然刻着一个清晰的徽记——双头蛇缠绕杖！
和苏砚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铁匠张掉落的铜扣，一模一样！
铁匠张的枪口，微微颤抖着，对准了那个爬行的背影。他的侧脸线条僵硬得如同岩石，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狰狞的杀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认识这个人！而且，绝不是在什么“水底烂铁皮”上认识的！
趴在地上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爬行的动作猛地一停。他极其艰难地、缓慢地回过头。
一张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如纸、却带着刀削般硬朗线条的西方人的脸，映入眼帘！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即使重伤垂危，也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惕和冰冷。他的目光扫过铁匠张指着他的枪口，又越过铁匠张，似乎看到了后面的苏砚和林默，尤其是苏砚手里还在散发着混乱光晕的罗盘。
他那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铁匠张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就在那西方人回头的瞬间！
铁匠张眼中杀机爆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西方人的额头！他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彻底瘫软在泥地里，瞪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惊愕和一丝…诡异的了然。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砚和林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酷到极致的杀戮惊呆了！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铁匠张缓缓放下还在冒烟的步枪，胸口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他盯着那具新鲜的尸体，眼神复杂难明，有后怕，有决绝，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猛地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惯有的、带着点憨直和烦躁的表情，但眼神深处的那抹慌乱却没能完全掩饰住。
他对着惊呆的苏砚和林默，瓮声瓮气地、仿佛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囔道：
“…妈的…是个洋鬼子雇佣兵…估计是吉田花钱请来的…鬼鬼祟祟的…肯定没憋好屁…留着是祸害…”
他的解释，在此刻苏砚听来，苍白无力得可笑。
苏砚的目光，从地上那具额头上有个血洞的尸体，慢慢移到铁匠张那还在微微颤抖的、紧握着步枪的手上，最后，定格在他那双试图掩饰却依旧泄露出太多信息的眼睛里。
冰冷的河水浸泡着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
但比河水更冷的，是苏砚此刻的心。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铁匠张，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张大哥…”
“你到底…”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