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张这一去，时间就像黄浦江里的淤泥，拖沓黏糊，走得慢极了。破船里，苏砚和林默缩在勉强能挡点风的棚子角落，听着江水啪嗒啪嗒拍打朽木的声音，每一秒都熬得人心慌。
林默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单薄的身子紧紧靠着苏砚。苏砚把她冰凉的手攥在自己同样没什么热乎气的手心里，眼睛却死死盯着破船入口那堆乱糟糟的芦苇，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每一次风吹芦苇的沙沙声，都能让他心脏漏跳一拍。
“砚哥…”林默的声音弱得像蚊子叫，“张大哥…不会出事吧？”
“不会，他机灵着呢。”苏砚嘴上安慰着，手心却全是冷汗。铁匠张是猛，但腿上有伤，脑子又直，万一碰上巡逻的…他不敢往下想。赛金花用命换来的金条，别成了催命符。
就在两人焦虑得快要把船板抠出洞的时候！
外面的芦苇丛猛地一阵剧烈晃动！哗啦啦乱响！
苏砚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把林默往身后一拽，另一只手摸向了别在后腰的那把勃朗宁！心脏咚咚咚地砸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
一个庞大的、跌跌撞撞的黑影，像头受了惊的野猪，一头撞开芦苇，闷哼着栽进了破船里！带进来一股子汗臭、血腥，还有…浓郁的肉包子混着劣质烧酒的味儿！
是铁匠张！他回来了！
只见他呼哧带喘，满头大汗，光头上还沾着几根草屑，那条伤腿的绷带又渗出血迹，显然这一趟折腾得不轻。但他脸上却泛着一种奇异的红光，一双牛眼瞪得溜圆，写满了“俺可牛逼坏了”的兴奋和后怕。
“哎呦俺的亲娘嘞…可…可算活着回来了…”铁匠张一屁股瘫坐在船板上，震得破船都晃了三晃。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油渍麻花的破布包袱，散发出的肉包子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林默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小脸微微一红。
苏砚松了口气，赶紧把枪收好，扶住喘得跟破风箱似的铁匠张：“怎么样？没碰上麻烦吧？”
“麻…麻烦？”铁匠张喘匀了气，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差点！刚摸到刘瘸子他们家棚户区边上，就看见两个穿黑褂子的便衣狗在那晃荡，嘴里不干不净地盘问一个卖烟的老头子！俺当时这心呐，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赶紧缩墙根后头了！”
他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俺就琢磨啊，这金疙瘩太扎眼，直接给刘瘸子，怕不是要把他吓尿裤子，再把便衣招来…俺就学那戏文里的，捡了块碎砖头，包上半块俺藏在身上、都快硬成石头了的窝窝头，隔着老远，瞄准刘瘸子他们家那破窗户，‘嗖’一下扔进去了！”
苏砚和林默听得目瞪口呆。
“没过一会儿，刘瘸子就鬼鬼祟祟摸出来了，手里攥着那半块窝窝头，脸都绿了，东张西望跟做贼似的。俺赶紧把他拽到臭水沟后面，把那小金鱼一亮！嘿！你们是没看见他那表情！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手哆嗦得跟摸了电门一样！”
铁匠张说得兴起，模仿着刘瘸子当时的样子，惟妙惟肖：“俺就跟他说，‘瘸子，帮俺办点事，这黄鱼就是你的！办好了，还有！办砸了…哼哼！’那老小子，吓得差点给俺跪下磕头！赌咒发誓说绝对把嘴缝上！”
他拍了拍怀里那个油乎乎的包袱：“看！吃的！药！衣服！都办妥了！俺让他分开买的，绕了好几个圈才拿齐活！”他打开包袱，里面是十几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虽然有点凉了，但香味诱人），一小瓶烧酒，几贴黑乎乎的药膏，还有两套半新不旧、打着补丁、但洗得还算干净的粗布衣裤，一看就是码头穷苦力穿的。
“快！林小姐，苏先生，先垫巴点！”铁匠张抓起两个大包子，不由分说地塞到苏砚和林默手里。
苏砚也饿得前胸贴后背，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咬了一大口，面皮和肉馅的香味瞬间征服了味蕾，让他几乎感动得落泪。林默也小口小口地、急切地吃着，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铁匠张自己更是饿鬼投胎，三两口就干掉一个包子，噎得直翻白眼，赶紧灌了一口劣质烧酒，辣得他龇牙咧嘴，却一脸满足：“舒坦！真是饿死俺了！”
等三人风卷残云般干掉了大半包子，稍微缓过劲来，苏砚才擦擦嘴，急切地问：“张大哥，最重要的，我让你打听的那个地方…‘漩涡圈’…有消息吗？”
提到这个，铁匠张脸上的得意劲儿更足了，他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尽管破船里根本没人，他还是压低了嗓门，像是要宣布什么天大的秘密：
“嘿！苏先生！你猜怎么着？俺就那么跟刘瘸子一比划，说找刻在地上的‘漩涡圈’，他刚开始还挠着头说没见过…后来俺逼着他想，使劲想！他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说还真他娘的有这么个邪门地方！”
苏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哪？！”
铁匠张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甚至带着点忌讳：“他说…在虹口那边…日本人的地盘里头…有个小公园，好像叫…叫什么‘六三花园’？还是‘八字花园’？俺也没记太清…反正就在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院旁边不远！”
虹口？日本人地盘的核心？苏砚的心猛地一沉。
铁匠张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刘瘸子说，他以前给那公园送过煤渣，好像瞥见过…就在公园最里头，靠墙根的地方，有一片老大的青石板地，那石板上…就刻着好多一圈套一圈的漩涡纹！歪歪扭扭的，看着就瘆人！而且那地方邪性得很！”
“怎么个邪性法？”林默忍不住小声问，下意识地往苏砚身边靠了靠。
“刘瘸子说，那地方平时根本没人去！连日本侨民都绕着走！说是…说是以前是个啥日本老神庙的遗址？后来修公园给平了，就剩下那石板地。有人说晚上能听见那石头圈子里有女人哭！还有人说，那漩涡看久了，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铁匠张说得自己也有点发毛，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反正那地儿，阴气重得很！苏先生，你打听这鬼地方干啥？”
苏砚没有回答，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虹口！日本司令部旁边！废弃的神社遗址！刻着漩涡圈图案的青石板！所有的线索，竟然真的指向了一个具体的地点！而且是一个如此敏感、如此危险的地点！
父亲和林文轩…他们竟然把线索藏在了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说…那个地方本身，就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他猛地再次翻开父亲的研究笔记，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个复杂的几何图案中心那个类似“锚点”的螺旋结构。又拿起林默的算珠，对比着上面微缩的图案。
像！太像了！虽然笔记上的图案更复杂宏大，但核心的那个“漩涡”结构，与铁匠张描述的、刻在青石板上的“漩涡圈”，在数学和几何意义上，很可能存在某种映射或者共鸣关系！
那个青石板地，极有可能就是父亲笔记上这幅“地图”所标注的…“入口”或者“坐标原点”！
“我们必须去那里！”苏砚猛地抬起头，眼神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必须亲眼去看看！”
“去…去虹口？！”铁匠张差点被嘴里的包子噎死，眼珠子瞪得溜圆，“苏先生！你疯了？！那地方现在就是他娘的龙潭虎穴！鬼子司令部就在旁边！巡逻队比苍蝇还多！咱们现在这模样，去了不是送死吗？！”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才有可能藏着我们想要的东西！”苏砚的声音异常冷静，“吉田绝对想不到，我们刚逃出生天，就敢往他老窝旁边钻！而且，那公园既然是废弃的，守卫或许反而松懈。”
“可是…”铁匠张还想劝。
“没有可是！”苏砚打断他，目光扫过铁匠张还在渗血的腿和林默苍白的小脸，“但我们不能硬闯。需要计划，需要伪装。”
他拿起那两套粗布衣裤，递了一套给林默：“先把衣服换了。我们得打扮得和虹口那些最底层的中国杂役、小贩一模一样。”他又看向铁匠张，“张大哥，你的腿能撑住吗？”
铁匠张一梗脖子，虽然脸都疼白了，还是硬气道：“没…没事！俺这腿是铁打的！抹上药膏，裹紧点，能走！”
苏砚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色：“好。我们等天黑。天黑之后，想办法混进虹口区。刘瘸子说那公园在司令部旁边…我们需要更准确的位置。”
他从包袱里翻出刘瘸子顺带买来的最便宜的劣质纸烟和火柴，又拿出那瓶烧酒，倒了一点在手上，搓了搓，抹在脸上和衣服上，掩盖掉本身的气味，增添几分底层劳力的汗臭和烟酒气。他示意林默和铁匠张也照做。
林默看着那刺鼻的烧酒，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苏砚的样子，笨拙地往自己脸上和那套宽大的粗布衣服上抹了点，呛得她直咳嗽，小脸皱成了一团。
铁匠张倒是干脆，直接拿过酒瓶灌了一大口，然后豪迈地往身上一洒，像个准备上阵的死士。
很快，三人都变了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刚从码头干完苦力、浑身臭汗的穷哈哈。
苏砚把剩下的金条和证件用油布重新包好，分开藏在三人身上最隐蔽的地方。那把勃朗宁，他检查了一下，子弹上膛，插在了后腰，用衣服下摆盖好。
做完这一切，破船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外面，天光正在一点点变暗，江风越来越冷，远处城市的轮廓渐渐模糊，霓虹灯开始像鬼火一样零星亮起。
冒险进入虹口核心区，无异于刀尖跳舞。一旦暴露，万劫不复。
苏砚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又看了看身边换好衣服、依旧紧张却努力保持镇定的林默，还有龇牙咧嘴忍着疼在往腿上糊药膏的铁匠张。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宣布一个不可动摇的决定：
“天黑就出发。” “去虹口公园。” “去找那个…能吸人魂的‘漩涡圈’！”
林默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单薄的身子紧紧靠着苏砚。苏砚把她冰凉的手攥在自己同样没什么热乎气的手心里，眼睛却死死盯着破船入口那堆乱糟糟的芦苇，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每一次风吹芦苇的沙沙声，都能让他心脏漏跳一拍。
“砚哥…”林默的声音弱得像蚊子叫，“张大哥…不会出事吧？”
“不会，他机灵着呢。”苏砚嘴上安慰着，手心却全是冷汗。铁匠张是猛，但腿上有伤，脑子又直，万一碰上巡逻的…他不敢往下想。赛金花用命换来的金条，别成了催命符。
就在两人焦虑得快要把船板抠出洞的时候！
外面的芦苇丛猛地一阵剧烈晃动！哗啦啦乱响！
苏砚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把林默往身后一拽，另一只手摸向了别在后腰的那把勃朗宁！心脏咚咚咚地砸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
一个庞大的、跌跌撞撞的黑影，像头受了惊的野猪，一头撞开芦苇，闷哼着栽进了破船里！带进来一股子汗臭、血腥，还有…浓郁的肉包子混着劣质烧酒的味儿！
是铁匠张！他回来了！
只见他呼哧带喘，满头大汗，光头上还沾着几根草屑，那条伤腿的绷带又渗出血迹，显然这一趟折腾得不轻。但他脸上却泛着一种奇异的红光，一双牛眼瞪得溜圆，写满了“俺可牛逼坏了”的兴奋和后怕。
“哎呦俺的亲娘嘞…可…可算活着回来了…”铁匠张一屁股瘫坐在船板上，震得破船都晃了三晃。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油渍麻花的破布包袱，散发出的肉包子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林默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小脸微微一红。
苏砚松了口气，赶紧把枪收好，扶住喘得跟破风箱似的铁匠张：“怎么样？没碰上麻烦吧？”
“麻…麻烦？”铁匠张喘匀了气，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差点！刚摸到刘瘸子他们家棚户区边上，就看见两个穿黑褂子的便衣狗在那晃荡，嘴里不干不净地盘问一个卖烟的老头子！俺当时这心呐，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赶紧缩墙根后头了！”
他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俺就琢磨啊，这金疙瘩太扎眼，直接给刘瘸子，怕不是要把他吓尿裤子，再把便衣招来…俺就学那戏文里的，捡了块碎砖头，包上半块俺藏在身上、都快硬成石头了的窝窝头，隔着老远，瞄准刘瘸子他们家那破窗户，‘嗖’一下扔进去了！”
苏砚和林默听得目瞪口呆。
“没过一会儿，刘瘸子就鬼鬼祟祟摸出来了，手里攥着那半块窝窝头，脸都绿了，东张西望跟做贼似的。俺赶紧把他拽到臭水沟后面，把那小金鱼一亮！嘿！你们是没看见他那表情！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手哆嗦得跟摸了电门一样！”
铁匠张说得兴起，模仿着刘瘸子当时的样子，惟妙惟肖：“俺就跟他说，‘瘸子，帮俺办点事，这黄鱼就是你的！办好了，还有！办砸了…哼哼！’那老小子，吓得差点给俺跪下磕头！赌咒发誓说绝对把嘴缝上！”
他拍了拍怀里那个油乎乎的包袱：“看！吃的！药！衣服！都办妥了！俺让他分开买的，绕了好几个圈才拿齐活！”他打开包袱，里面是十几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虽然有点凉了，但香味诱人），一小瓶烧酒，几贴黑乎乎的药膏，还有两套半新不旧、打着补丁、但洗得还算干净的粗布衣裤，一看就是码头穷苦力穿的。
“快！林小姐，苏先生，先垫巴点！”铁匠张抓起两个大包子，不由分说地塞到苏砚和林默手里。
苏砚也饿得前胸贴后背，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咬了一大口，面皮和肉馅的香味瞬间征服了味蕾，让他几乎感动得落泪。林默也小口小口地、急切地吃着，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铁匠张自己更是饿鬼投胎，三两口就干掉一个包子，噎得直翻白眼，赶紧灌了一口劣质烧酒，辣得他龇牙咧嘴，却一脸满足：“舒坦！真是饿死俺了！”
等三人风卷残云般干掉了大半包子，稍微缓过劲来，苏砚才擦擦嘴，急切地问：“张大哥，最重要的，我让你打听的那个地方…‘漩涡圈’…有消息吗？”
提到这个，铁匠张脸上的得意劲儿更足了，他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尽管破船里根本没人，他还是压低了嗓门，像是要宣布什么天大的秘密：
“嘿！苏先生！你猜怎么着？俺就那么跟刘瘸子一比划，说找刻在地上的‘漩涡圈’，他刚开始还挠着头说没见过…后来俺逼着他想，使劲想！他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说还真他娘的有这么个邪门地方！”
苏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哪？！”
铁匠张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甚至带着点忌讳：“他说…在虹口那边…日本人的地盘里头…有个小公园，好像叫…叫什么‘六三花园’？还是‘八字花园’？俺也没记太清…反正就在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大院旁边不远！”
虹口？日本人地盘的核心？苏砚的心猛地一沉。
铁匠张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刘瘸子说，他以前给那公园送过煤渣，好像瞥见过…就在公园最里头，靠墙根的地方，有一片老大的青石板地，那石板上…就刻着好多一圈套一圈的漩涡纹！歪歪扭扭的，看着就瘆人！而且那地方邪性得很！”
“怎么个邪性法？”林默忍不住小声问，下意识地往苏砚身边靠了靠。
“刘瘸子说，那地方平时根本没人去！连日本侨民都绕着走！说是…说是以前是个啥日本老神庙的遗址？后来修公园给平了，就剩下那石板地。有人说晚上能听见那石头圈子里有女人哭！还有人说，那漩涡看久了，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铁匠张说得自己也有点发毛，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反正那地儿，阴气重得很！苏先生，你打听这鬼地方干啥？”
苏砚没有回答，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虹口！日本司令部旁边！废弃的神社遗址！刻着漩涡圈图案的青石板！所有的线索，竟然真的指向了一个具体的地点！而且是一个如此敏感、如此危险的地点！
父亲和林文轩…他们竟然把线索藏在了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说…那个地方本身，就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他猛地再次翻开父亲的研究笔记，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个复杂的几何图案中心那个类似“锚点”的螺旋结构。又拿起林默的算珠，对比着上面微缩的图案。
像！太像了！虽然笔记上的图案更复杂宏大，但核心的那个“漩涡”结构，与铁匠张描述的、刻在青石板上的“漩涡圈”，在数学和几何意义上，很可能存在某种映射或者共鸣关系！
那个青石板地，极有可能就是父亲笔记上这幅“地图”所标注的…“入口”或者“坐标原点”！
“我们必须去那里！”苏砚猛地抬起头，眼神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必须亲眼去看看！”
“去…去虹口？！”铁匠张差点被嘴里的包子噎死，眼珠子瞪得溜圆，“苏先生！你疯了？！那地方现在就是他娘的龙潭虎穴！鬼子司令部就在旁边！巡逻队比苍蝇还多！咱们现在这模样，去了不是送死吗？！”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才有可能藏着我们想要的东西！”苏砚的声音异常冷静，“吉田绝对想不到，我们刚逃出生天，就敢往他老窝旁边钻！而且，那公园既然是废弃的，守卫或许反而松懈。”
“可是…”铁匠张还想劝。
“没有可是！”苏砚打断他，目光扫过铁匠张还在渗血的腿和林默苍白的小脸，“但我们不能硬闯。需要计划，需要伪装。”
他拿起那两套粗布衣裤，递了一套给林默：“先把衣服换了。我们得打扮得和虹口那些最底层的中国杂役、小贩一模一样。”他又看向铁匠张，“张大哥，你的腿能撑住吗？”
铁匠张一梗脖子，虽然脸都疼白了，还是硬气道：“没…没事！俺这腿是铁打的！抹上药膏，裹紧点，能走！”
苏砚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色：“好。我们等天黑。天黑之后，想办法混进虹口区。刘瘸子说那公园在司令部旁边…我们需要更准确的位置。”
他从包袱里翻出刘瘸子顺带买来的最便宜的劣质纸烟和火柴，又拿出那瓶烧酒，倒了一点在手上，搓了搓，抹在脸上和衣服上，掩盖掉本身的气味，增添几分底层劳力的汗臭和烟酒气。他示意林默和铁匠张也照做。
林默看着那刺鼻的烧酒，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苏砚的样子，笨拙地往自己脸上和那套宽大的粗布衣服上抹了点，呛得她直咳嗽，小脸皱成了一团。
铁匠张倒是干脆，直接拿过酒瓶灌了一大口，然后豪迈地往身上一洒，像个准备上阵的死士。
很快，三人都变了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刚从码头干完苦力、浑身臭汗的穷哈哈。
苏砚把剩下的金条和证件用油布重新包好，分开藏在三人身上最隐蔽的地方。那把勃朗宁，他检查了一下，子弹上膛，插在了后腰，用衣服下摆盖好。
做完这一切，破船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外面，天光正在一点点变暗，江风越来越冷，远处城市的轮廓渐渐模糊，霓虹灯开始像鬼火一样零星亮起。
冒险进入虹口核心区，无异于刀尖跳舞。一旦暴露，万劫不复。
苏砚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又看了看身边换好衣服、依旧紧张却努力保持镇定的林默，还有龇牙咧嘴忍着疼在往腿上糊药膏的铁匠张。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宣布一个不可动摇的决定：
“天黑就出发。” “去虹口公园。” “去找那个…能吸人魂的‘漩涡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