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伤痛、追兵与渺茫的希望-《谍海密码:孤岛迷踪》

  时间: 1942年3月25日,凌晨至清晨

  地点:苏皖交界,封锁线以东山林

  林默的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绷得透亮,泛着不祥的青紫色。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哪怕只是地上的一点颠簸,都让她疼得倒吸冷气,冷汗涔涔。她死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划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苏砚半背半抱着她,在黑暗崎岖的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的体力早已严重透支,现在完全是靠着一股意志力在硬撑。林默的重量,以及她因为疼痛而无法自控的颤抖,都像沉重的枷锁,拖慢着他们逃生的步伐。

  “对…对不起…苏砚…我…我拖累你们了…” 林默把脸埋在苏砚汗湿的后背上,声音哽咽,充满了绝望的自责。

  “别…别说傻话…” 苏砚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安慰,他自己都觉得这安慰苍白无力,“马上…马上就天亮了…找到地方…休息一下…就好了…”

  “夜莺”在前面引路,她的步伐也比之前沉重了许多。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和最后的亡命狂奔,耗尽了她本就所剩不多的精力。MP28冲锋枪的子弹已经打光,被她丢弃了,现在她手里只握着那支南部十四式手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可疑的声响。

  身后,封锁线方向的枪声和嘈杂早已彻底平息。但那片死寂,反而更让人不安。敌人是放弃了?还是在重新组织,准备进行更严密的搜捕?那个神秘的爆炸,究竟是谁制造的?是青衫客吗?他为何又一次救了他们,却依旧不现身?

  无数个疑问像鬼魅一样缠绕在三人心头,但此刻谁也顾不上细想。逃命,活下去,是唯一的目标。

  “必须…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夜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停下脚步,扶着树干喘息,“天快亮了…我们目标太大…林默的伤…也经不起折腾了…”

  苏砚也几乎到了极限,他感觉自己的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手臂和肩膀因为长时间背负林默而酸痛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这意味着视野会变好,但也意味着他们更容易暴露。

  “那边…”“夜莺”指着左前方一片看起来格外茂密、地势也相对低洼的杂木林,“去那里看看…希望能找到个山洞或者能藏身的地方…”

  三人挣扎着挪向那片杂木林。林子里的植被果然更加密集,藤蔓缠绕,枯枝败叶堆积得很厚,行走起来更加困难。

  幸运的是,在杂木林的深处,紧挨着一处陡峭的土坡下面,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被茂密藤蔓几乎完全遮盖住的、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狭小山洞!

  洞口很小,里面黑黢黢的,散发出一股土腥味和动物粪便的气息。

  “夜莺”示意苏砚和林默留在外面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侧身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进来吧!里面空间还可以,暂时安全!”

  苏砚如蒙大赦,连忙半抱半扶地将林默弄进了山洞。山洞内部比洞口看起来要宽敞一些,大概有七八个平方,地面还算干燥,虽然空气浑浊,但至少是个能遮风避雨、隐蔽性极好的藏身之所。

  将林默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上后,苏砚也一屁股瘫坐在地,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莺”最后一个进来,仔细地用藤蔓将洞口重新伪装好,确保从外面看不出异常,这才松了口气,靠着洞壁滑坐下来。

  山洞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三人粗重而未平的喘息声。

  天光透过藤蔓的缝隙,微弱地照进洞里,勉强能看清彼此狼狈不堪的模样。每个人都是蓬头垢面,衣服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泥污和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渍。

  “检查一下伤势,补充体力。”“夜莺”打破沉默,声音疲惫但依旧条理清晰。她先走到林默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脱掉她的鞋袜。

  当看到那只肿得不成样子的脚踝时,就连“夜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不仅仅是扭伤,很可能伤到了骨头。

  “必须立刻固定,不然这只脚可能就废了。”“夜莺”语气凝重。她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下摆,又让苏砚找来两根比较直的木棍,用布条将林默的脚踝小心翼翼地固定、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林默疼得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衣衫,但她死死咬着苏砚递过来的一块破布,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处理完林默的伤,“夜莺”又检查了一下苏砚和自己身上的划伤和擦伤,好在都是皮外伤,不算严重。

  然后,她拿出了那个干瘪的水囊和最后一点用油纸包着的、已经有些发霉的点心碎屑。

  “就…就这么点了…” “夜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三人分着喝光了最后一点水,又将那点少得可怜的点心碎屑分食。这对于他们消耗殆尽的体力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饥饿和干渴,如同两只无形的恶鬼,再次开始啃噬他们的意志。

  “接下来…怎么办?”苏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问。他知道,躲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

  “夜莺”靠在洞壁上,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力量,也像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我们目前的位置,应该已经跳出了敌人最严密的第一道封锁圈,但还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大规模搜捕很快就会开始。”

  “林默的伤,短时间内不可能长途跋涉。我们携带的食物和水也彻底耗尽。”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苏砚和林默,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严峻:“我们现在面临三个致命问题:第一,林默的伤势需要药品和治疗;第二,我们需要食物和水;第三,我们必须尽快搞清楚周围的敌情,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继续向盱眙方向转移。”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药品…食物…去哪里弄?”林默虚弱地问,眼神黯淡。

  “只能冒险…去附近的村子…或者…”“夜莺”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要么去有人烟的地方冒险寻求帮助(风险极高),要么就在这山里自力更生(希望渺茫)。

  “不能去村子!”苏砚立刻反对,想起昨晚那个老农惊恐的眼神和“清乡队”的威胁,“太危险了!敌人肯定把周围的村子都盯死了!”

  “我知道。”“夜莺”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可能要靠自己了。” 她看向苏砚,“苏砚,你留在这里照顾林默,注意警戒。我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水源,顺便探探路,看有没有野果或者…其他能吃的东西。”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苏砚立刻担心起来。外面现在肯定是风声鹤唳。

  “必须有人去。”“夜莺”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留在这里,隐藏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除非是我用暗号回来,否则绝对不要出来!”

  她整理了一下手枪,将最后几发子弹压进弹夹,又拿起那根充当扁担的木棍(现在成了探路和防身的工具),准备出发。

  “等等!”苏砚突然叫住她,他从自己的行李箱里(这个箱子居然还没丢,也算奇迹)翻出那本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父亲留下的数学笔记,快速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些奇怪的符号和草图,“这个…这个是我爸笔记里提到的一种…野外寻找水源的土办法,根据植物分布和地势走向判断…可能…可能有点用…”

  这是他唯一能提供的、属于他领域的“帮助”了。

  “夜莺”愣了一下,接过笔记,借着微光仔细看了几眼那些晦涩的符号和简图。她看不懂那些数学推导,但那些关于植被和地形的简图与标注,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她深深看了苏砚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将笔记小心收好。

  然后,她不再犹豫,拨开洞口的藤蔓,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逐渐亮起的晨光之中。

  山洞里,再次只剩下苏砚和林默两人。

  压抑、焦虑、对未知的恐惧,还有那难以忍受的饥饿和干渴,如同浓稠的墨汁,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苏砚坐在洞口内侧,透过藤蔓的缝隙,紧张地注视着外面。林默因为伤痛和疲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但即使在睡梦中,也因为脚踝的疼痛而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应该已经升高,气温也开始回升,但山洞里依旧阴冷潮湿。

  苏砚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他听着林默痛苦的呻吟,看着空空如也的水囊,心里的焦灼如同野草般疯长。

  “夜莺”出去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会不会出事了?遇到了敌人?还是…找不到水源和食物?

  各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苏砚的脑海。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种绝境中,等待比行动更加折磨人。

  就在他快要被内心的焦虑吞噬的时候,洞外远处的山林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隐约的、却绝非自然产生的声响!

  不是“夜莺”归来的暗号!

  而是…一种低沉而持续的…犬吠声!而且不止一条!

  紧接着,是人的吆喝声,以及…金属敲击石头或者树木的、清脆而富有穿透力的“铛铛”声!

  苏砚的血液瞬间冰凉!

  是搜山的敌人!他们带着军犬!而且已经距离很近了!那“铛铛”声,很可能是刺刀或者枪托在敲击树木、岩石,进行探路和恫吓!

  他们…他们找到这片区域了?!

  苏砚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他猛地回头,看向还在昏睡的林默,又看向那个被藤蔓遮掩的、仿佛随时会被暴力撕开的洞口。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怎么办?!叫醒林默?转移?可林默根本动不了!留在洞里?万一军犬闻到气味…

  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