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庙杀机与结巴猎户-《谍海密码:孤岛迷踪》

  时间: 1942年3月22日,黄昏至夜晚

  地点:江苏南部,废弃山神庙

  那一声“咔嚓”,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破庙里勉强维持的平静。

  苏砚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猛地收缩了一下,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几乎是本能地,按照“夜莺”刚才的示意,一把拉住林默冰凉的手,两人踉跄着躲到了那座半边脸都塌了、露出里面泥胚和稻草的山神像后面。

  神像后面的空间狭小逼仄,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一股浓重的霉味直冲鼻腔。林默紧紧靠着他,身体在微微发抖,苏砚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手心湿冷,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夜莺”如同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庙门内侧的阴影里,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土墙,手里的勃朗宁握得稳稳的,枪口微微下沉,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彻底散架的破旧庙门。

  庙外,风吹过山林,发出呜呜的声响,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刚才那声枯枝断裂的脆响,之后再无其他声音。

  是谁?

  是张老栓说的那个接应人?因为某种原因迟到了,所以格外小心?

  还是…吉田的搜捕队,或者伪军,循着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追踪到了这里?

  又或者是…这荒山野岭里,真正的土匪?

  每一种可能,都让苏砚的心往下沉一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锁骨下的那个“珊瑚之心”印记,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不能慌,现在慌就是找死。他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试图分析各种可能性,计算概率,寻找生路…可这他妈不是数学题!没有公式,没有定理,只有未知的危险和冰冷的枪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庙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终于,庙门外再次传来了声音。

  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极其轻微,像是在地上拖拽什么东西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夜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声音…不像是有组织的搜索,倒像是…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庙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接着,一个极其虚弱,带着浓重口音和明显痛苦的男人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有…有没有…人…救…救命…”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庙里却听得格外清楚。

  求救?

  苏砚和林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夜莺”依旧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她的经验告诉她,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利用人的同情心,引诱目标现身,是特工和土匪常用的伎俩。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气息越来越微弱:“…狗日的…夹子…腿…快不行了…”

  捕兽夹?

  苏砚心里一动。这山里确实有猎人布置的捕兽夹,用来抓野猪、獐子什么的。张老栓不就是个老猎户吗?难道外面这人,也是个不小心踩中了自己或者别人布下的夹子的倒霉猎人?

  “夜莺”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她依旧极其谨慎。她微微侧身,从门板的裂缝中向外窥视。

  暮色四合,光线已经很暗了。她隐约看到,庙门外的台阶下,趴伏着一个人影,看穿着像是本地山民的粗布衣服,一条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身下似乎还有深色的液体渗出。

  “看清楚了吗?”苏砚用气声,几乎是唇语问道。

  “夜莺”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看到了,但不能确定。

  就在这时,外面那人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珊瑚’…‘珊瑚’…是…是张老栓…让我来的…”

  “珊瑚”!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三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真的是接应人!而且受了重伤!

  “夜莺”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信,还是不信?万一是敌人假冒的呢?就等着他们出去自投罗网。

  可万一是真的呢?见死不救,不仅违背道义,也可能失去唯一的接应和向导。

  “救…救我…我知道…路…有…有鬼子…” 外面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了。

  有鬼子?他知道鬼子的动向?

  这个信息让“夜莺”下定了决心。风险很大,但值得一冒。她快速对苏砚和林默打了个手势——原地不动,保持警惕。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庙门!

  “吱呀——”破旧的庙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几乎在门开的瞬间,“夜莺”的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但不是冲向那个趴着的人,而是迅速闪到门侧,枪口警惕地扫视着庙外昏暗的树林和草丛。

  没有埋伏的迹象。只有那个穿着粗布衣服、满脸痛苦和污泥的男人趴在地上,他的左小腿被一个锈迹斑斑、看起来威力不小的捕兽夹死死咬住,鲜血已经浸透了裤腿,在地上洇开一小滩。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憨厚中带着山民特有的粗犷,此刻因为失血和疼痛,脸色苍白如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夜莺”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用枪指着他,冷声问道:“你说张老栓让你来的?‘珊瑚’什么意思?”

  那男人看到“夜莺”手里的枪,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栓子叔…让…让我来山神庙…接…接三个人…两…两女一男…说…说是上海来的…亲戚…暗号…暗号就是…‘珊瑚’…” 他说话断断续续,气息不稳,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痛苦,不像是装的。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受的伤?”“夜莺”继续盘问,语气没有丝毫放松。

  “我…我叫…王…王铁柱…就…就是前面…王家坳的…”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天…天快黑了…着急…着急来庙里…没…没看清路…踩…踩中了这…这该死的夹子…以…以前这…这片没…没人下夹子的…” 他越说越委屈,加上疼痛,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苏砚躲在神像后,仔细听着外面的对话。这个王铁柱,说话结巴,语气、表情似乎都符合一个受伤猎户的特征。而且他知道暗号“珊瑚”,知道是两女一男,信息对得上。难道真是他们多心了?

  “夜莺”显然也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她收起枪,但还是保持着距离,走到王铁柱身边,蹲下身检查他腿上的捕兽夹。

  “夹得很死,”“夜莺”看了一眼,眉头紧锁,“需要工具才能弄开。你身上有吗?”

  “没…没有…” 王铁柱哭丧着脸,“我…我就带了点干粮…和…和水…还…还有一包…栓子叔给的…草…草药…说…说给你们路上用…” 他费力地想从怀里掏东西。

  “夜莺”按住了他的手:“先别动。忍着点疼,我想办法把夹子弄开。” 她站起身,目光在庙里扫视,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

  苏砚看到“夜莺”似乎暂时排除了危险,也松了口气,从神像后探出头来。林默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王铁柱腿上的惨状,不忍地别过了头。

  “需要帮忙吗?”苏砚问道。他觉得让一个女孩子(虽然是身手不凡的特工)去对付那个看起来就很重的铁夹子,有点过意不去。

  “夜莺”没回头,在倒塌的供桌附近翻找着:“找根结实点的木棍,要硬的。”

  苏砚连忙和林默在庙里四处寻找。这破庙实在是家徒四壁,最后只找到一根不知道原来是用来当门闩还是什么的硬木棍,递给了“夜莺”。

  “夜莺”接过木棍,试了试硬度,然后对王铁柱说:“会很疼,你忍住,别出声。”

  王铁柱拼命点头,咬住了自己的袖子,额头上全是冷汗。

  “夜莺”将木棍的一端插进捕兽夹的弹簧机关处,深吸一口气,用力向下撬动!她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嘎吱——”锈死的铁夹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缓缓张开了一条缝隙。

  王铁柱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显然痛苦至极。

  就在铁夹即将被完全撬开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趴在地上,看似因为疼痛而浑身瘫软、人畜无害的王铁柱,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凶光!他那条没受伤的右腿,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上蹬出,脚尖直踢“夜莺”持棍的手腕!

  这一下变起仓促,速度快得惊人!而且角度刁钻,力量极大!

  “小心!”苏砚的惊呼脱口而出!

  “夜莺”反应已是极快,在对方眼神变化的刹那已然警觉,手腕下意识地向后一缩!但终究慢了一线!

  “啪!”

  木棍被踢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弹落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铁柱那条原本被夹住、看似重伤的左腿,竟然灵活地一缩,直接从已经松开的捕兽夹里抽了出来!那腿上的“伤口”和鲜血,在动作间露出了破绽——那血颜色过于鲜红均匀,更像是涂抹上去的颜料或者动物血!而他的动作,根本没有丝毫腿部受重创该有的滞涩和痛苦!

  “妈的!是假的!”苏砚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明白了!苦肉计!这人根本就没受伤!他是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他们,降低他们的警惕!

  “夜莺”在木棍脱手的瞬间,身体已经借势向后急退,另一只手闪电般再次拔出了勃朗宁!

  但王铁柱的动作更快!他如同一条泥鳅,就地一滚,不仅避开了“夜莺”可能的射击线路,而且右手在腰后一摸,一道寒光闪过,一柄尺许长、带着弧度的短刀已然握在手中!刀光凌厉,直刺“夜莺”的小腹!

  这家伙不仅伪装得好,身手更是狠辣利落,远超普通山民或者伪军!绝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务!

  “夜莺”临危不乱,侧身闪避,同时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破败的山神庙里炸响,震耳欲聋!

  子弹擦着王铁柱的肩膀飞过,打在他身后的地面上,溅起一蓬尘土。王铁柱的动作只是微微一滞,刀势不减,继续逼近!“夜莺”因为刚才撬动夹子,气息尚未完全调匀,仓促间的射击准头差了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眼看冰冷的刀锋就要及身!

  “我操你大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带着破音的怒吼响起!

  是苏砚!

  他眼看“夜莺”遇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连日来的逃亡积压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爆发了,他抓起刚才寻找木棍时旁边放着的一个半截破瓦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王铁柱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

  这一下,毫无章法,纯粹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但胜在出其不意,而且距离够近!

  王铁柱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夜莺”身上,根本没把后面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眼镜男”放在眼里。等他听到脑后风响,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嘭!”

  一声闷响。

  破瓦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王铁柱的后脑勺上,虽然没把他砸晕,但也砸得他眼前一黑,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刀尖险之又险地从“夜莺”的腰侧划过,割破了她的一点衣角。

  “夜莺”抓住了这宝贵的瞬间,稳住身形,手腕一抖!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这一次,距离更近,目标受创,她的准头回来了!

  一枪打在王铁柱持刀的右臂上,短刀“当啷”一声落地。另一枪,直接命中了他的左腿膝盖!

  “啊——!”

  王铁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次是真的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鲜血瞬间从手臂和膝盖的伤口涌出,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王铁柱暴起发难,到被苏砚一瓦罐“助攻”后被“夜莺”两枪放倒,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

  庙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王铁柱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硝烟和血腥味。

  苏砚还保持着扔瓦罐的姿势,手臂僵在半空,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血流不止的王铁柱,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有点不敢相信刚才那一下是自己干的。

  林默也吓呆了,脸色煞白,捂着嘴,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

  “夜莺”快步上前,一脚将掉落在地的短刀踢开,枪口依旧指着王铁柱,确认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后,才松了口气。她转头看向还僵在那里的苏砚,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甚至带着一丝…赞许?

  “谢了。”她言简意赅,但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分量不轻。

  苏砚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臂,感觉腿有点软,他扶了扶眼镜,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应该的…” 声音还有点发颤。

  妈的,太刺激了!比在图书馆熬夜证明哥德巴赫猜想刺激一万倍!

  “夜莺”没再说什么,蹲下身,开始搜查王铁柱的身上。很快,她从王铁柱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些东西:几块大洋,一小包真正的干粮,还有…一个铜质的、刻着菊花纹样的徽章!

  看到这个徽章,“夜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是特高课的外围行动人员。”她声音冰冷,“他们果然追上来了,而且动作这么快。”

  苏砚和林默的心也沉了下去。特高课!吉田的狗!竟然伪装成接应人,还用上了如此逼真的苦肉计!要不是“夜莺”足够谨慎,加上苏砚那歪打正着的一瓦罐,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成了阶下囚,或者直接变成三具尸体了!

  “他…他刚才说…有鬼子…” 林默突然想起来。

  “夜莺”眼神一凛,抓住王铁柱的衣领,厉声问道:“说!你们来了多少人?其他人埋伏在哪里?”

  王铁柱因为失血和疼痛,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但眼神却充满了怨毒和顽固,他咧开嘴,露出带血的牙齿,狞笑道:“…嘿…嘿嘿…你们…跑不了了…皇军…皇军马上…就到…这山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夜莺”毫不犹豫,用枪柄狠狠砸在他的伤口上!

  “啊——!”王铁柱再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说!”“夜莺”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碴子。

  “…是…是无线电…我…我身上…有…有发报机…刚才…刚才撬夹子的时候…我…我已经…发了信号…” 王铁柱疼得受不了,断断续续地交代了。

  “夜莺”立刻在他身上翻找,果然在他后腰的位置,摸到了一个火柴盒大小、极其精巧的微型发报机和一个简易天线!刚才他假装痛苦蜷缩身体时,竟然偷偷发了求救或者说定位信号!

  “糟了!”“夜莺”猛地站起身,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同伙,甚至可能是日本鬼子,很快就能根据信号找到这里!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她看了一眼在地上呻吟的王铁柱,眼神冰冷,但没有补枪。不是心软,而是枪声可能会暴露他们的位置,而且,留着他,也许能稍微拖延一下追兵——他的同伙总要分人手来救他或者处理他。

  “走!拿上东西!快!”“夜莺”毫不犹豫,立刻下令。

  苏砚和林默也知道情况危急,顾不上后怕,连忙捡起自己的行李。苏砚那个宝贝行李箱在刚才的混乱中被踢到了一边,他赶紧拎起来。

  “夜莺”快速辨别了一下方向,指着庙宇后墙一个破损的大洞:“从那里出去!往东,进深山!快!”

  三人不再停留,甚至顾不上收拾痕迹,鱼贯从那个破洞钻出了山神庙,一头扎进了外面已经完全笼罩下来的、浓墨般的夜色和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之中。

  在他们身后,废弃的山神庙如同一个沉默的怪兽,趴伏在黑暗中。庙里,只剩下那个假冒猎户王铁柱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声。

  而远处的山林里,似乎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犬吠,和某种不同于山风的、急促而杂沓的声响,正朝着山神庙的方向,快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