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神医背着药箱在院门口站了半晌，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草纸。
傅诗淇从屋里走出来时，看见他正把那张纸折成一只小船，轻轻放在水盆里。
“你这是干啥？”她问。
“试试能不能浮起来。”程神医盯着水面，“沉了就不走，浮了就走。”
小船晃了两下，没翻。
他叹了口气：“看来得走。”
傅诗淇没拦他。这人向来神神叨叨，前脚给人扎针治头疼，后脚能说自己是太上太医下凡，谁也猜不透他哪句真哪句假。
但她知道，他是真心教过三个孩子认药草、辨脉象。
南阳听见动静跑出来，看见程神医提着包袱站在门口，脚步顿住。
“程大夫……要走？”
“嗯。”程神医点头，“外面还有病人等着瞧病。”
“可你说过要教我认完十八反、十九畏的。”南阳往前一步。
“你早背熟了。”程神医笑，“昨儿背得比我还溜。”
峰峻从菜园冲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刚摘的薄荷叶：“那你教我的‘三指探脉法’还没练成呢！我只能摸出心跳快慢，分不出虚实！”
“你能分。”程神医说，“只是你自己不信。”
夕颜抱着布老虎从屋角冒头，眼睛盯着药箱不放。
她慢慢走过去，仰头：“程爷爷，你箱子里还有糖丸吗？上次那个甜的，治肚子疼的。”
程神医蹲下来，打开药箱底层，掏出一个小瓷瓶。
倒出三颗红色药丸，一人一颗。
“最后一瓶了。”他说，“吃了就没了。”
夕颜小心地含了一颗，没舍得嚼。
“我不让你走。”峰峻突然说。
“你不让，我也得走。”程神医拍拍他脑袋，“天下没有不散的饭局，也没有不走的大夫。”
南阳低头不说话，手指绕着衣角打了个结。
傅诗淇看着他们仨围成一圈，像护崽的鸡仔，忍不住想笑。
但她忍住了。
程神医从药箱最底下抽出一本用油纸包好的册子。
封面上写着四个字：外科图谱。
“这书，我不带走。”他把书递给南阳，“给你们。”
“送我们的？”峰峻瞪眼。
“不是送。”程神医摇头，“是托付。”
“托付？”傅诗淇挑眉。
“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太多人死于刀伤、烫伤、难产。有人救得，有人救不得。但若有人肯学，总能多活几个。”
他指着书：“这里面画了开腹取石、断肢缝合、金针渡穴，都是我亲手试过的方子。有些字歪了，是我一边咳血一边写的。”
夕颜听得睁大眼。
“我不识那么多字……”她小声说。
“没关系。”程神医摸她头，“你记性好。上回我说黄连苦、甘草甜，你尝一口就说‘以后抓药别抓错’。”
“我想学！”夕颜立刻举手。
“我也想！”峰峻跟着喊。
南阳没说话，双手接过书，抱在怀里，像是怕被人抢走。
“你们娘同意吗？”程神医看向傅诗淇。
傅诗淇叉腰：“我不同意你能咋？绑着他们不让学？”
“那你是同意了。”
“他们爱学啥学啥。”她说，“只要不学偷鸡摸狗。”
程神医笑了：“那就成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往后要是遇到难治的病，照着书上画的做。记住，下针前三次洗手，刀具要用酒煮过。人命不是儿戏。”
“我们记住了！”三人齐声答。
“还有。”他从袖子里掏出三枚铜钱，“每人一枚，压枕头底下。说是辟邪也好，当念想也行。”
夕颜接过铜钱，贴在脸上蹭了蹭。
“凉丝丝的。”她说。
程神医最后看了眼这个院子。
土墙矮屋，木板墙上还挂着孩子们写字的旧板子，檐下晾着几串晒干的草药。
他转身迈步。
刚走出两步，系统提示响了。
【检测到恶意念头——“这疯大夫一走，准是去骗下一个村子的钱”。】
傅诗淇嘴角一勾，低头喝水。
几秒后，村口传来一声叫骂。
是王二流子。
“谁把粪桶放路中间的？！”
没人应。
只听见他摔了一跤，扑通掉进泥水坑，爬起来时帽子都歪了。
这边，孩子们没听见外头闹剧，还在翻那本医书。
“哇！这里有个人肚皮被剖开了！”峰峻指着一幅图惊呼。
“别嚷。”南阳捂他嘴，“吓着夕颜。”
夕颜凑过去看了一眼，眨眨眼：“里面肠子和猪肚长得差不多。”
“你杀过猪？”程神医回头。
“娘带我去集市看过。”她说，“屠夫叔叔还让我摸了猪心，噗通噗通跳。”
程神医看向傅诗淇：“你让他们看这些？”
“见多了就不怕。”傅诗淇理直气壮，“我昨儿还教他们怎么拔鸡毛不扯破皮。”
程神医摇头：“你这当娘的，真是没法说。”
他走到门口，又停住。
“傅诗淇。”
“咋？”
“这三个孩子，有你在，是他们的福气。”
说完，他抬脚走了。
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村道拐角。
孩子们站在院门口，一直望着。
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慢慢退回院子里。
南阳把医书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打开。
“我们今天就开始学吧。”他说。
“先认第一个字。”峰峻凑过去，“剖……剖什么？”
“剖腹。”南阳读。
“对！剖腹救人！”峰峻拍桌，“我要学会这一招，以后谁打架受伤，我都给他缝上！”
“那你得先练手。”傅诗淇插话，“拿萝卜试试？”
“萝卜太软！”峰峻不服，“我要用冬瓜！更像人肚子！”
夕颜已经跑去翻自己的小包袱，把铜钱和糖块摆在一起，又把布老虎挪开一点，腾出位置放医书。
“这是我的宝贝区。”她宣布。
傅诗淇看着他们忙活，没再说话。
她走进屋，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盒。
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写满现代医学笔记。
那是她穿越后，凭着记忆一点点整理出来的急救法、消毒流程、基础解剖图。
她一直没敢拿出来。
怕人说她妖言惑众。
但现在，她把盒子拿到院子里，放在医书旁边。
“你们学他的。”她说，“我也把我知道的，一起教你们。”
南阳抬头：“娘也懂医术？”
“不懂。”她说，“但我见过一些事。”
峰峻立刻跳起来：“那我们开个医馆吧！”
“做梦。”傅诗淇敲他脑门，“先把你写的‘肺’字别念成‘肥’再说。”
“我只是口误！”峰峻捂头。
夕颜翻开医书第一页，用炭笔在旁边写下四个字：我要学医。
字迹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都很用力。
南阳也在书页空白处写了一句：愿家人平安。
峰峻抢过笔，在下面画了个图案。
像是一把刀，插在一本打开的书上。
“这是我们的标志。”他说。
傅诗淇站在一旁，看着三个孩子围在桌边，争着要看下一页。
阳光照在书页上，映出淡淡的墨痕。
她转身进屋，拿出一块干净布，盖在医书上。
免得落灰。
傅诗淇从屋里走出来时，看见他正把那张纸折成一只小船，轻轻放在水盆里。
“你这是干啥？”她问。
“试试能不能浮起来。”程神医盯着水面，“沉了就不走，浮了就走。”
小船晃了两下，没翻。
他叹了口气：“看来得走。”
傅诗淇没拦他。这人向来神神叨叨，前脚给人扎针治头疼，后脚能说自己是太上太医下凡，谁也猜不透他哪句真哪句假。
但她知道，他是真心教过三个孩子认药草、辨脉象。
南阳听见动静跑出来，看见程神医提着包袱站在门口，脚步顿住。
“程大夫……要走？”
“嗯。”程神医点头，“外面还有病人等着瞧病。”
“可你说过要教我认完十八反、十九畏的。”南阳往前一步。
“你早背熟了。”程神医笑，“昨儿背得比我还溜。”
峰峻从菜园冲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刚摘的薄荷叶：“那你教我的‘三指探脉法’还没练成呢！我只能摸出心跳快慢，分不出虚实！”
“你能分。”程神医说，“只是你自己不信。”
夕颜抱着布老虎从屋角冒头，眼睛盯着药箱不放。
她慢慢走过去，仰头：“程爷爷，你箱子里还有糖丸吗？上次那个甜的，治肚子疼的。”
程神医蹲下来，打开药箱底层，掏出一个小瓷瓶。
倒出三颗红色药丸，一人一颗。
“最后一瓶了。”他说，“吃了就没了。”
夕颜小心地含了一颗，没舍得嚼。
“我不让你走。”峰峻突然说。
“你不让，我也得走。”程神医拍拍他脑袋，“天下没有不散的饭局，也没有不走的大夫。”
南阳低头不说话，手指绕着衣角打了个结。
傅诗淇看着他们仨围成一圈，像护崽的鸡仔，忍不住想笑。
但她忍住了。
程神医从药箱最底下抽出一本用油纸包好的册子。
封面上写着四个字：外科图谱。
“这书，我不带走。”他把书递给南阳，“给你们。”
“送我们的？”峰峻瞪眼。
“不是送。”程神医摇头，“是托付。”
“托付？”傅诗淇挑眉。
“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太多人死于刀伤、烫伤、难产。有人救得，有人救不得。但若有人肯学，总能多活几个。”
他指着书：“这里面画了开腹取石、断肢缝合、金针渡穴，都是我亲手试过的方子。有些字歪了，是我一边咳血一边写的。”
夕颜听得睁大眼。
“我不识那么多字……”她小声说。
“没关系。”程神医摸她头，“你记性好。上回我说黄连苦、甘草甜，你尝一口就说‘以后抓药别抓错’。”
“我想学！”夕颜立刻举手。
“我也想！”峰峻跟着喊。
南阳没说话，双手接过书，抱在怀里，像是怕被人抢走。
“你们娘同意吗？”程神医看向傅诗淇。
傅诗淇叉腰：“我不同意你能咋？绑着他们不让学？”
“那你是同意了。”
“他们爱学啥学啥。”她说，“只要不学偷鸡摸狗。”
程神医笑了：“那就成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往后要是遇到难治的病，照着书上画的做。记住，下针前三次洗手，刀具要用酒煮过。人命不是儿戏。”
“我们记住了！”三人齐声答。
“还有。”他从袖子里掏出三枚铜钱，“每人一枚，压枕头底下。说是辟邪也好，当念想也行。”
夕颜接过铜钱，贴在脸上蹭了蹭。
“凉丝丝的。”她说。
程神医最后看了眼这个院子。
土墙矮屋，木板墙上还挂着孩子们写字的旧板子，檐下晾着几串晒干的草药。
他转身迈步。
刚走出两步，系统提示响了。
【检测到恶意念头——“这疯大夫一走，准是去骗下一个村子的钱”。】
傅诗淇嘴角一勾，低头喝水。
几秒后，村口传来一声叫骂。
是王二流子。
“谁把粪桶放路中间的？！”
没人应。
只听见他摔了一跤，扑通掉进泥水坑，爬起来时帽子都歪了。
这边，孩子们没听见外头闹剧，还在翻那本医书。
“哇！这里有个人肚皮被剖开了！”峰峻指着一幅图惊呼。
“别嚷。”南阳捂他嘴，“吓着夕颜。”
夕颜凑过去看了一眼，眨眨眼：“里面肠子和猪肚长得差不多。”
“你杀过猪？”程神医回头。
“娘带我去集市看过。”她说，“屠夫叔叔还让我摸了猪心，噗通噗通跳。”
程神医看向傅诗淇：“你让他们看这些？”
“见多了就不怕。”傅诗淇理直气壮，“我昨儿还教他们怎么拔鸡毛不扯破皮。”
程神医摇头：“你这当娘的，真是没法说。”
他走到门口，又停住。
“傅诗淇。”
“咋？”
“这三个孩子，有你在，是他们的福气。”
说完，他抬脚走了。
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村道拐角。
孩子们站在院门口，一直望着。
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慢慢退回院子里。
南阳把医书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打开。
“我们今天就开始学吧。”他说。
“先认第一个字。”峰峻凑过去，“剖……剖什么？”
“剖腹。”南阳读。
“对！剖腹救人！”峰峻拍桌，“我要学会这一招，以后谁打架受伤，我都给他缝上！”
“那你得先练手。”傅诗淇插话，“拿萝卜试试？”
“萝卜太软！”峰峻不服，“我要用冬瓜！更像人肚子！”
夕颜已经跑去翻自己的小包袱，把铜钱和糖块摆在一起，又把布老虎挪开一点，腾出位置放医书。
“这是我的宝贝区。”她宣布。
傅诗淇看着他们忙活，没再说话。
她走进屋，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盒。
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写满现代医学笔记。
那是她穿越后，凭着记忆一点点整理出来的急救法、消毒流程、基础解剖图。
她一直没敢拿出来。
怕人说她妖言惑众。
但现在，她把盒子拿到院子里，放在医书旁边。
“你们学他的。”她说，“我也把我知道的，一起教你们。”
南阳抬头：“娘也懂医术？”
“不懂。”她说，“但我见过一些事。”
峰峻立刻跳起来：“那我们开个医馆吧！”
“做梦。”傅诗淇敲他脑门，“先把你写的‘肺’字别念成‘肥’再说。”
“我只是口误！”峰峻捂头。
夕颜翻开医书第一页，用炭笔在旁边写下四个字：我要学医。
字迹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都很用力。
南阳也在书页空白处写了一句：愿家人平安。
峰峻抢过笔，在下面画了个图案。
像是一把刀，插在一本打开的书上。
“这是我们的标志。”他说。
傅诗淇站在一旁，看着三个孩子围在桌边，争着要看下一页。
阳光照在书页上，映出淡淡的墨痕。
她转身进屋，拿出一块干净布，盖在医书上。
免得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