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毒顷天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月当空
第三日，黄昏。
万毒山脉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厚重的毒瘴云层仿佛浸透了鲜血，低垂得几乎压到山巅。风停了，连常年呜咽的鬼哭林也陷入死寂，整片山脉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得令人心悸。
溶洞内，叶无痕睁开了眼睛。
“时候到了。”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柳如月和柳青岚同时起身，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多言，彼此都看到了决绝。
叶无痕取出三件匿影毒衣，三人各自披上。薄如蝉翼的黑纱覆体的瞬间，他们的身形开始模糊、淡化，最终完全融入洞中的阴影，连气息都消失无踪。
“记住计划。”叶无痕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识海中响起，“潜入祖地后，如月去东南角布置七星引魂幡，引动怨魂煞气扰乱大阵；青岚姑姑去西侧破坏‘毒火熔炉’，切断祭毒台的能量供给；我直取祭毒台。”
“若遇强敌，不要恋战，发信号后立即撤离。我们的目标是制造混乱，制造机会，不是正面死斗。”
“明白。”两人回应。
叶无痕点点头，率先走出溶洞。匿影毒衣在身，他仿佛化作一道游走的阴影，在渐浓的暮色中几乎无法察觉。柳如月和柳青岚紧随其后，三人如同三道鬼魅，悄无声息地向柳家祖地潜行。
一个时辰后，祖地那巨大的五彩光罩出现在视野中。
万毒天罗大阵全力运转，光罩表面的毒纹如同活物般流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光罩内外，巡逻队伍川流不息，空中还有修士御器盘旋，警戒森严到了极点。
叶无痕在距离光罩三里的一处山崖停下。他取出万毒破阵梭，将玉盘状的核心按在山崖隐蔽处。
“等。”
他传音道，目光投向天空。
夜幕彻底降临。
起初，天地间一片漆黑，连星光都被毒瘴云层遮蔽。但渐渐的，云层开始流动，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的血池。暗红色越来越浓，最终，云层裂开一道缝隙。
一轮血月，缓缓升起。
那不是寻常的月亮——它通体赤红如血，表面隐约可见血管般的纹路。月光洒下，不是银白，而是诡异的暗红，将整片山脉染成一片血色世界。
“来了。”叶无痕低语。
血月完全升空的刹那，天地间的阴气暴涨十倍。万毒山脉中所有毒物齐声嘶鸣，声音中充满狂躁与不安。而柳家祖地的护族大阵，光罩表面的毒纹开始剧烈波动——血月阴气与大阵的毒性产生了共鸣，阵法出现了周期性的紊乱。
“就是现在！”
叶无痕催动万毒破阵梭。玉盘爆发出刺目的灰光，化作一道细如发丝的灰线，射向光罩。灰线精准地刺入光罩波动最剧烈的一点，然后——
无声无息地，光罩被切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缺口边缘，毒纹疯狂闪烁试图修复，但灰线中蕴含的混沌毒则干扰了阵法运转，修复速度极其缓慢。
“进！”
三道阴影电射而入，在缺口闭合前成功潜入。
几乎在同时，光罩内的警报响起。但叶无痕早有预料——他留下的那缕灰线在缺口闭合后并未消散，而是化作数百道细小的灰丝，向四面八方扩散，每一道都散发着与三人相似的气息波动。
“敌袭！东南方向！”
“不，西北也有！”
“西南也有动静！”
守卫们被彻底迷惑了。而叶无痕三人已经按照预定路线，分头行动。
柳如月手持七星引魂幡，如同鬼魅般在建筑阴影中穿行。她避开了三队巡逻，成功抵达祖地东南角——那里是柳家历代祖坟所在，阴气最重，怨魂最多。
她将小幡插入地面，咬破指尖，以碧玉毒元混合精血，在幡周围画出七道符文。
“七星引魂，万鬼听令——启！”
小幡剧烈震动，幡面上七颗星辰逐一亮起。随着第七颗星点亮，整个祖坟区域的地面开始翻涌，一道道半透明的怨魂从坟冢中升起。它们茫然四顾，但在七星引魂幡的引导下，很快发出凄厉的嚎叫，向四面八方扩散。
怨魂所过之处，草木枯萎，温度骤降。更可怕的是，它们对柳家护族大阵产生了强烈的干扰——大阵本就是以毒气和阴气为基，怨魂的出现让阵法的能量流动出现紊乱。
几乎同时，柳青岚也抵达了西侧的毒火熔炉区。
这里是柳家炼丹炼器的能量中枢，十八座巨大的熔炉日夜燃烧，为整个祖地提供毒火之力。而祭毒台的聚毒大阵，有三分之一能量来自这里。
柳青岚潜伏在阴影中，观察着守卫的巡逻规律。片刻后，她抓住一个间隙，如同灵猫般窜入熔炉控制室。
控制室内，四名金丹期的阵法师正在调整阵法。他们完全没察觉到有人潜入——匿影毒衣加上柳青岚对这里布局的熟悉，让她如入无人之境。
柳青岚取出三枚“腐心毒雷”——这是叶无痕以腐心草精华炼制的爆炸毒物，威力堪比元婴初期全力一击。她将毒雷安置在三个关键的能量节点上，设定好引爆时间：一炷香后。
做完这一切，她悄然后退，消失在阴影中。
而此刻的叶无痕，已经来到了祭毒台外围。
他藏身在一座三层楼阁的屋顶，透过匿影毒衣的遮蔽，冷冷注视着三百丈外的祭毒台。
血月之下，祭毒台如同一个巨大的祭坛。台面上，聚毒大阵已经完全点亮，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血液般流淌。台中央，三足毒鼎剧烈震动，鼎盖缝隙中喷出的血气已经凝成实质，在空中化作一条血龙，盘旋咆哮。
柳玄冥站在毒鼎前，双手结印，口中念诵着古老的咒文。他的脸色异常红润，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随着他的咒文，血月的光芒仿佛被牵引，化作一道道血色光柱，注入毒鼎之中。
鼎内，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嚎——那是万毒血丹即将成丹时，材料中蕴含的万千怨魂在哀鸣。
祭毒台周围，黑压压站满了人。
柳家所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几乎全部到场，按照地位高低分列两侧。阴鬼宗的鬼哭老人和血煞门的血屠上人分别站在祭毒台左右，身后各自带着数十名门人弟子。
更外围，是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守卫，结成严密的防御阵型。
“真是……盛大的场面。”叶无痕心中冷笑。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些是记忆中追杀过他们母子的仇人，有些是当年袖手旁观的中立派，还有些……是曾经对他父亲露出过善意，却最终选择沉默的族人。
人心，从来都是最复杂的。
就在这时，柳玄冥的咒文达到了高潮。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毒鼎之上：
“以吾之血，引月之华，聚万毒之精，炼——”
“万毒血丹，成！”
毒鼎轰然炸开！
不是爆炸，而是鼎盖冲天而起，一道刺目的血光从鼎中射出，直冲血月。血光中，一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表面有万千毒纹流转的丹丸缓缓升起。
丹药成型的瞬间，天地间的毒性波动达到了顶点。所有毒修都感到自身毒元不受控制地沸腾，修为低些的甚至直接盘膝坐下，全力压制。
“成了！真的成了！”
“万毒血丹！传说中的神丹！”
“大长老威武！”
人群中爆发出狂热的欢呼。柳玄冥眼中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伸手就要去抓那颗血丹。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血丹的瞬间——
“轰隆！！”
西侧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毒火熔炉区，三团墨绿色的毒火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染成诡异的绿色。爆炸引发连锁反应，剩下的熔炉也相继失控，毒火四处喷射。
“怎么回事？！”柳玄冥脸色一变。
紧接着，东南方向传来万鬼齐哭的凄厉嚎叫。数百道怨魂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守卫们抱头惨叫——怨魂冲击的是神魂，对毒修的伤害尤其巨大。
“敌袭！有敌袭！”
“护住祭毒台！”
场面瞬间大乱。
而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叶无痕动了。
他不再隐匿身形，扯下匿影毒衣，从楼阁之巅一跃而下。人在空中，斩孽刀已然在手，灰白的刀身在血月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柳玄冥——”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二十年的债，该还了。”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过来。
当看清来者面容时，惊呼声此起彼伏：
“柳清漪的儿子？！”
“那个混沌毒体？！”
“他怎么会在这里？！”
柳玄冥瞳孔骤缩，但他毕竟是枭雄，瞬间就压下震惊，厉声道：
“小杂种，你竟敢自投罗网！今日正好，用你的混沌毒体之血，为万毒血丹再添一份药力！”
他大手一挥：“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是！”
三道身影电射而出——正是柳玄煞和两名柳家元婴初期的长老。三人呈品字形扑向叶无痕，毒功全开，墨绿色的毒雾如同巨网般罩下。
这一击，三人联手，足以重伤甚至击杀元婴中期修士。
然而，叶无痕只是抬起了斩孽刀。
他甚至没有出刀，只是将刀横在身前。
毒雾巨网撞在刀身上的瞬间，如同冰雪遇烈阳，无声无息地消融了。不是被斩破，不是被震散，而是……被吞噬了。
斩孽刀发出一声愉悦的嗡鸣，刀身上的灰色纹路亮了一分。
“什么？！”柳玄煞三人脸色大变。
他们能感觉到，自己发出的毒力在接触那柄刀时，直接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同化、吸收、转化了。那种力量，让他们本能地感到恐惧。
“退！”柳玄煞急喝。
但已经晚了。
叶无痕终于出刀。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斩。灰色的刀光如同一弯新月，平平扫过。
刀光所过之处，空间出现细微的扭曲。柳玄煞三人想躲，却发现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动弹不得。
“不——！”
三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刀光过后，三人僵在原地。一息，两息，三息……
“噗通。”
三具尸体倒地，没有外伤，但眼中的神采已经彻底熄灭——他们的神魂，被斩孽刀直接斩灭了。
一刀，斩三婴。
全场死寂。
连鬼哭老人和血屠上人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们自问也能做到击杀三名元婴初期，但绝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更不可能一刀斩灭三人的神魂。
这个年轻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叶无痕收刀，目光越过满地尸体，落在祭毒台上的柳玄冥身上：
“下一个，该你了。”
柳玄冥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叶无痕，尤其是那柄斩孽刀，眼中闪过惊疑不定：
“混沌毒则……你竟然真的领悟了混沌毒则！”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柳玄阴三人会死得那么蹊跷，为什么护族大阵会被悄无声息地破开，为什么这个小子敢单枪匹马杀到这里。
原来，他走的不是万毒真君的老路，而是……一条全新的路。
一条更可怕的路。
“你以为，领悟了混沌毒则，就能赢我吗？”柳玄冥忽然笑了，笑容狰狞，“今日，我就让你看看，姜还是老的辣！”
他猛地跺脚，祭毒台剧烈震动。台面上的聚毒大阵光芒暴涨，竟然开始反向运转——不是汇聚毒性，而是……抽取！
抽取的对象，是台下所有柳家修士！
“啊——！”
“我的毒元！”
“大长老，你做什么？！”
惨叫声此起彼伏。无论是金丹还是元婴，只要站在祭毒台周围的柳家修士，都感到自身毒元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被聚毒大阵强行抽取，汇入柳玄冥体内。
甚至连鬼哭老人和血屠上人都脸色一变，急忙运功抵抗那股吸力。
“柳玄冥，你疯了？！”血屠上人怒吼，“我们可是盟友！”
“盟友？”柳玄冥狂笑，“只要能突破化神，什么盟友，什么族人，统统都是踏脚石！”
他的气息开始暴涨，从元婴后期一路攀升，很快触摸到了化神的门槛。周身毒气凝结成实质的黑色铠甲，双眼完全变成了墨绿色，散发出非人的气息。
“小杂种，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柳玄冥张开双臂，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毒元，眼中满是疯狂：
“等我杀了你，吞了你的混沌毒体，再服下万毒血丹……这南荒，不，这天下，都将是我的！”
叶无痕静静看着他，眼中灰色漩涡缓缓旋转。
“说完了吗？”他问。
柳玄冥一愣。
“说完了，就上路吧。”叶无痕举起了斩孽刀，“父亲，母亲，还有所有被你害死的人……在黄泉路上等你很久了。”
血月之下，一老一少，遥遥相对。
决战，一触即发。
而在祭毒台外的阴影中，柳如月握紧了七星引魂幡，柳青岚也悄然现身。
更远处，祖地东南三十里处，四头毒蛟仰天长啸，率领十二毒将，冲向祖地。
这一夜，注定要血流成河。
这一夜，柳家千年的宿命，将迎来终结。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月当空
第三日，黄昏。
万毒山脉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厚重的毒瘴云层仿佛浸透了鲜血，低垂得几乎压到山巅。风停了，连常年呜咽的鬼哭林也陷入死寂，整片山脉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得令人心悸。
溶洞内，叶无痕睁开了眼睛。
“时候到了。”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柳如月和柳青岚同时起身，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多言，彼此都看到了决绝。
叶无痕取出三件匿影毒衣，三人各自披上。薄如蝉翼的黑纱覆体的瞬间，他们的身形开始模糊、淡化，最终完全融入洞中的阴影，连气息都消失无踪。
“记住计划。”叶无痕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识海中响起，“潜入祖地后，如月去东南角布置七星引魂幡，引动怨魂煞气扰乱大阵；青岚姑姑去西侧破坏‘毒火熔炉’，切断祭毒台的能量供给；我直取祭毒台。”
“若遇强敌，不要恋战，发信号后立即撤离。我们的目标是制造混乱，制造机会，不是正面死斗。”
“明白。”两人回应。
叶无痕点点头，率先走出溶洞。匿影毒衣在身，他仿佛化作一道游走的阴影，在渐浓的暮色中几乎无法察觉。柳如月和柳青岚紧随其后，三人如同三道鬼魅，悄无声息地向柳家祖地潜行。
一个时辰后，祖地那巨大的五彩光罩出现在视野中。
万毒天罗大阵全力运转，光罩表面的毒纹如同活物般流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光罩内外，巡逻队伍川流不息，空中还有修士御器盘旋，警戒森严到了极点。
叶无痕在距离光罩三里的一处山崖停下。他取出万毒破阵梭，将玉盘状的核心按在山崖隐蔽处。
“等。”
他传音道，目光投向天空。
夜幕彻底降临。
起初，天地间一片漆黑，连星光都被毒瘴云层遮蔽。但渐渐的，云层开始流动，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的血池。暗红色越来越浓，最终，云层裂开一道缝隙。
一轮血月，缓缓升起。
那不是寻常的月亮——它通体赤红如血，表面隐约可见血管般的纹路。月光洒下，不是银白，而是诡异的暗红，将整片山脉染成一片血色世界。
“来了。”叶无痕低语。
血月完全升空的刹那，天地间的阴气暴涨十倍。万毒山脉中所有毒物齐声嘶鸣，声音中充满狂躁与不安。而柳家祖地的护族大阵，光罩表面的毒纹开始剧烈波动——血月阴气与大阵的毒性产生了共鸣，阵法出现了周期性的紊乱。
“就是现在！”
叶无痕催动万毒破阵梭。玉盘爆发出刺目的灰光，化作一道细如发丝的灰线，射向光罩。灰线精准地刺入光罩波动最剧烈的一点，然后——
无声无息地，光罩被切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缺口边缘，毒纹疯狂闪烁试图修复，但灰线中蕴含的混沌毒则干扰了阵法运转，修复速度极其缓慢。
“进！”
三道阴影电射而入，在缺口闭合前成功潜入。
几乎在同时，光罩内的警报响起。但叶无痕早有预料——他留下的那缕灰线在缺口闭合后并未消散，而是化作数百道细小的灰丝，向四面八方扩散，每一道都散发着与三人相似的气息波动。
“敌袭！东南方向！”
“不，西北也有！”
“西南也有动静！”
守卫们被彻底迷惑了。而叶无痕三人已经按照预定路线，分头行动。
柳如月手持七星引魂幡，如同鬼魅般在建筑阴影中穿行。她避开了三队巡逻，成功抵达祖地东南角——那里是柳家历代祖坟所在，阴气最重，怨魂最多。
她将小幡插入地面，咬破指尖，以碧玉毒元混合精血，在幡周围画出七道符文。
“七星引魂，万鬼听令——启！”
小幡剧烈震动，幡面上七颗星辰逐一亮起。随着第七颗星点亮，整个祖坟区域的地面开始翻涌，一道道半透明的怨魂从坟冢中升起。它们茫然四顾，但在七星引魂幡的引导下，很快发出凄厉的嚎叫，向四面八方扩散。
怨魂所过之处，草木枯萎，温度骤降。更可怕的是，它们对柳家护族大阵产生了强烈的干扰——大阵本就是以毒气和阴气为基，怨魂的出现让阵法的能量流动出现紊乱。
几乎同时，柳青岚也抵达了西侧的毒火熔炉区。
这里是柳家炼丹炼器的能量中枢，十八座巨大的熔炉日夜燃烧，为整个祖地提供毒火之力。而祭毒台的聚毒大阵，有三分之一能量来自这里。
柳青岚潜伏在阴影中，观察着守卫的巡逻规律。片刻后，她抓住一个间隙，如同灵猫般窜入熔炉控制室。
控制室内，四名金丹期的阵法师正在调整阵法。他们完全没察觉到有人潜入——匿影毒衣加上柳青岚对这里布局的熟悉，让她如入无人之境。
柳青岚取出三枚“腐心毒雷”——这是叶无痕以腐心草精华炼制的爆炸毒物，威力堪比元婴初期全力一击。她将毒雷安置在三个关键的能量节点上，设定好引爆时间：一炷香后。
做完这一切，她悄然后退，消失在阴影中。
而此刻的叶无痕，已经来到了祭毒台外围。
他藏身在一座三层楼阁的屋顶，透过匿影毒衣的遮蔽，冷冷注视着三百丈外的祭毒台。
血月之下，祭毒台如同一个巨大的祭坛。台面上，聚毒大阵已经完全点亮，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血液般流淌。台中央，三足毒鼎剧烈震动，鼎盖缝隙中喷出的血气已经凝成实质，在空中化作一条血龙，盘旋咆哮。
柳玄冥站在毒鼎前，双手结印，口中念诵着古老的咒文。他的脸色异常红润，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随着他的咒文，血月的光芒仿佛被牵引，化作一道道血色光柱，注入毒鼎之中。
鼎内，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嚎——那是万毒血丹即将成丹时，材料中蕴含的万千怨魂在哀鸣。
祭毒台周围，黑压压站满了人。
柳家所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几乎全部到场，按照地位高低分列两侧。阴鬼宗的鬼哭老人和血煞门的血屠上人分别站在祭毒台左右，身后各自带着数十名门人弟子。
更外围，是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守卫，结成严密的防御阵型。
“真是……盛大的场面。”叶无痕心中冷笑。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些是记忆中追杀过他们母子的仇人，有些是当年袖手旁观的中立派，还有些……是曾经对他父亲露出过善意，却最终选择沉默的族人。
人心，从来都是最复杂的。
就在这时，柳玄冥的咒文达到了高潮。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毒鼎之上：
“以吾之血，引月之华，聚万毒之精，炼——”
“万毒血丹，成！”
毒鼎轰然炸开！
不是爆炸，而是鼎盖冲天而起，一道刺目的血光从鼎中射出，直冲血月。血光中，一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表面有万千毒纹流转的丹丸缓缓升起。
丹药成型的瞬间，天地间的毒性波动达到了顶点。所有毒修都感到自身毒元不受控制地沸腾，修为低些的甚至直接盘膝坐下，全力压制。
“成了！真的成了！”
“万毒血丹！传说中的神丹！”
“大长老威武！”
人群中爆发出狂热的欢呼。柳玄冥眼中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伸手就要去抓那颗血丹。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血丹的瞬间——
“轰隆！！”
西侧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毒火熔炉区，三团墨绿色的毒火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染成诡异的绿色。爆炸引发连锁反应，剩下的熔炉也相继失控，毒火四处喷射。
“怎么回事？！”柳玄冥脸色一变。
紧接着，东南方向传来万鬼齐哭的凄厉嚎叫。数百道怨魂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守卫们抱头惨叫——怨魂冲击的是神魂，对毒修的伤害尤其巨大。
“敌袭！有敌袭！”
“护住祭毒台！”
场面瞬间大乱。
而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叶无痕动了。
他不再隐匿身形，扯下匿影毒衣，从楼阁之巅一跃而下。人在空中，斩孽刀已然在手，灰白的刀身在血月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柳玄冥——”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二十年的债，该还了。”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过来。
当看清来者面容时，惊呼声此起彼伏：
“柳清漪的儿子？！”
“那个混沌毒体？！”
“他怎么会在这里？！”
柳玄冥瞳孔骤缩，但他毕竟是枭雄，瞬间就压下震惊，厉声道：
“小杂种，你竟敢自投罗网！今日正好，用你的混沌毒体之血，为万毒血丹再添一份药力！”
他大手一挥：“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是！”
三道身影电射而出——正是柳玄煞和两名柳家元婴初期的长老。三人呈品字形扑向叶无痕，毒功全开，墨绿色的毒雾如同巨网般罩下。
这一击，三人联手，足以重伤甚至击杀元婴中期修士。
然而，叶无痕只是抬起了斩孽刀。
他甚至没有出刀，只是将刀横在身前。
毒雾巨网撞在刀身上的瞬间，如同冰雪遇烈阳，无声无息地消融了。不是被斩破，不是被震散，而是……被吞噬了。
斩孽刀发出一声愉悦的嗡鸣，刀身上的灰色纹路亮了一分。
“什么？！”柳玄煞三人脸色大变。
他们能感觉到，自己发出的毒力在接触那柄刀时，直接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同化、吸收、转化了。那种力量，让他们本能地感到恐惧。
“退！”柳玄煞急喝。
但已经晚了。
叶无痕终于出刀。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斩。灰色的刀光如同一弯新月，平平扫过。
刀光所过之处，空间出现细微的扭曲。柳玄煞三人想躲，却发现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动弹不得。
“不——！”
三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刀光过后，三人僵在原地。一息，两息，三息……
“噗通。”
三具尸体倒地，没有外伤，但眼中的神采已经彻底熄灭——他们的神魂，被斩孽刀直接斩灭了。
一刀，斩三婴。
全场死寂。
连鬼哭老人和血屠上人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们自问也能做到击杀三名元婴初期，但绝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更不可能一刀斩灭三人的神魂。
这个年轻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叶无痕收刀，目光越过满地尸体，落在祭毒台上的柳玄冥身上：
“下一个，该你了。”
柳玄冥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叶无痕，尤其是那柄斩孽刀，眼中闪过惊疑不定：
“混沌毒则……你竟然真的领悟了混沌毒则！”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柳玄阴三人会死得那么蹊跷，为什么护族大阵会被悄无声息地破开，为什么这个小子敢单枪匹马杀到这里。
原来，他走的不是万毒真君的老路，而是……一条全新的路。
一条更可怕的路。
“你以为，领悟了混沌毒则，就能赢我吗？”柳玄冥忽然笑了，笑容狰狞，“今日，我就让你看看，姜还是老的辣！”
他猛地跺脚，祭毒台剧烈震动。台面上的聚毒大阵光芒暴涨，竟然开始反向运转——不是汇聚毒性，而是……抽取！
抽取的对象，是台下所有柳家修士！
“啊——！”
“我的毒元！”
“大长老，你做什么？！”
惨叫声此起彼伏。无论是金丹还是元婴，只要站在祭毒台周围的柳家修士，都感到自身毒元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被聚毒大阵强行抽取，汇入柳玄冥体内。
甚至连鬼哭老人和血屠上人都脸色一变，急忙运功抵抗那股吸力。
“柳玄冥，你疯了？！”血屠上人怒吼，“我们可是盟友！”
“盟友？”柳玄冥狂笑，“只要能突破化神，什么盟友，什么族人，统统都是踏脚石！”
他的气息开始暴涨，从元婴后期一路攀升，很快触摸到了化神的门槛。周身毒气凝结成实质的黑色铠甲，双眼完全变成了墨绿色，散发出非人的气息。
“小杂种，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柳玄冥张开双臂，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毒元，眼中满是疯狂：
“等我杀了你，吞了你的混沌毒体，再服下万毒血丹……这南荒，不，这天下，都将是我的！”
叶无痕静静看着他，眼中灰色漩涡缓缓旋转。
“说完了吗？”他问。
柳玄冥一愣。
“说完了，就上路吧。”叶无痕举起了斩孽刀，“父亲，母亲，还有所有被你害死的人……在黄泉路上等你很久了。”
血月之下，一老一少，遥遥相对。
决战，一触即发。
而在祭毒台外的阴影中，柳如月握紧了七星引魂幡，柳青岚也悄然现身。
更远处，祖地东南三十里处，四头毒蛟仰天长啸，率领十二毒将，冲向祖地。
这一夜，注定要血流成河。
这一夜，柳家千年的宿命，将迎来终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