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墙根下的火种-《流放废土,我靠系统建帝国》

  念头如同一根冰冷的探针,刺入夏启的脑海。

  火,无形无相,却最具毁灭性。

  在这座木石结构的古老城市里,一个精心策划的火种,其破坏力远胜于百名刺客。

  果然,最担忧的事情,总会以最快的速度降临。

  三日后的凌晨,当第一缕晨曦尚未刺破笼罩新启城的薄雾,急促的铜铃声便撕裂了西坊的宁静。

  并非一声,而是连成一片,凄厉而杂乱,仿佛一群受惊的飞鸟在垂死挣扎。

  夏启被亲卫从浅眠中唤醒,披上外衣立于高塔之上时,三股浓黑的烟柱已然从西坊的方向冲天而起,像三根巨大的、指向天空的黑色手指,充满了嘲讽与恶意。

  “殿下!”沉山浑身带着寒气冲入总参议室,将一顶烧得半焦的头盔重重砸在沙盘上,“西坊刚完工的三座水泥公厕,还有一处平民大澡堂,全被烧了!”

  “伤亡如何?”夏启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万幸发现得早,十户联盾的巡护员用沙土和水缸及时控制了火势,没蔓延到民居。但……但那些设施,几乎全毁了。”沉山咬着牙,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现场发现了这个!”

  他展开一块从墙上拓下来的油布,上面是用黑炭和油脂混合物涂抹的巨大涂鸦,字迹扭曲而狰狞:“新政吃人,砖缝藏血!”

  这八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插向新启城民心最柔软的地方。

  石默之死带来的凝聚力,正在被这把火、这句谣言无情地炙烤。

  铁账房周七紧随其后,他的脸色比纸还白,手里攥着几卷巡护记录。

  “殿下,我调阅了昨夜的巡护日志。三处起火点,时间相隔不到一刻钟,全部精准地卡在两班启明卫换岗的间隙。那几分钟,是巡逻覆盖最薄弱的时刻。”他深吸一口气,“这不是普通流民的泄愤,手法太专业了,像是军中斥候的手段!”

  更诡异的事情,由随后赶到的苏月见补充。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透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我的人勘察了现场。三座公厕的铜制水阀,还有大澡堂那几十张用来做屋顶的铁皮,全都不见了。纵火更像是一种掩盖,他们的真正目的,是那些建材!”

  寻常暴民泄愤,只会砸烂一切。

  而这伙人,却在焚毁的同时,精准地取走了最有价值的金属部件。

  这已经不是骚乱,而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有明确目标的军事劫掠!

  “新政吃人,砖缝藏血……”夏启低声咀嚼着这句恶毒的谶言,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们想用谣言杀人,那我们就用事实说话。”他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温知语,“知语,工务厅那边的账,对得如何了?”

  温知语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愤怒交织的光芒。

  她将一本厚厚的卷宗推到夏启面前:“殿下,我调取了工务厅近三年来所有关于北境民生修缮的支出明细。朝廷每年拨付的专款,真正到达我们北境账户的,不足三成。”

  她纤细的手指点在卷宗的某一页上,那里用朱笔画出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其余七成的款项,都在京城户部划出后,经过了一个名为‘河东营造社’的商号。这个商号没有任何实际业务,是个彻头彻尾的空壳。款项流入后,便如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温知语的语速加快,声调也因激动而微微拔高:“我顺藤摸瓜,查到这个营造社的名义东主,是已故礼部侍郎张承的一个远房侄子。但真正操控这一切,在幕后转移钱款的,另有其人!”

  她将一张人物画像拍在桌上,画中人面目和善,眼神却透着一股阴鸷。

  “此人,正是当初监察御史派来‘督导’石默案善后事宜的随员之一,也是当初被外情司审讯后,由殿下您亲自下令‘放归南方’的那名密探,李鬼!”

  原来如此!放虎归山,是为了看清虎穴究竟在哪!

  夏启的布局,从那一刻便已开始。

  “他现在何处?”

  “就在西坊。”苏月见接话道,“我早已命人盯紧了他。他利用张承死后留下的烂摊子,伪装成落魄的管事,混迹在流民棚户区。果然,不出三日,就听闻有人在暗中散播‘官府用虚假的高工钱骗咱们卖命,背地里却把盖房子的洋铁皮都贪墨了拿去卖钱’的谣言。”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更有趣的是,他们还以日结双倍工钱的高价,招募身强力壮的‘苦力’,在夜间搬运所谓的‘废料’。我的人录下了他们交易交接的全过程。”

  “为何不当场抓捕?”沉山性如烈火,忍不住问道。

  “抓了他们,李鬼只会弃车保帅。”苏月见冷冷道,“我的目的,是让他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她顿了顿,补充道:“昨夜,我让一名伪装成苦力的干员,在搬运时‘不慎失手’,打翻了一箱铜制水阀。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李鬼手下的看守,虽然被他强行压下,但我们已经成功锁定了他们藏匿赃物的三个窝点。”

  一环扣一环,敌人的每一步,都在夏启的算计之中。

  “很好。”夏启缓缓点头,眼中寒芒一闪而过,“传我命令,暂停对纵火案的一切公开追查。把所有精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七身上。

  “周七,我要你立刻整理一份《北境三年营建实录》。从我们烧制第一块水泥开始,到铁路铺设的每一根枕木,再到新城墙的每一块砖。我要每一笔开销,每一份物资的来源和去向,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夏启加重了语气:“我要图文并茂,以最大的展板,陈列在启明讲坛前的广场上!让全城百姓都来看!我还要在上面,附上所有因公殉职的工匠名录,标注出他们修建的是哪一段路,砌的是哪一堵墙!我要亲自为这份实录题写标题——”

  他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十三个大字:

  “你们说砖缝藏血,可曾看过账本里的墨迹?”

  与此同时,沉山借着西坊纵火案引发的劳工恐慌,果断出手整顿混乱的民间劳力市场。

  他以总参议室的名义,宣布成立官方背书的“自营匠团”。

  凡在新启城登记在册的工匠,皆可加入。

  凭工时累积积分,不仅可以兑换粮食、布匹,甚至能兑换多余的建材用于修缮自家房屋,还能申请低息贷款,子女更能优先入读刚刚开办的技工学堂!

  此令一出,瞬间将那些被谣言蛊惑的工匠们从恐慌中拉了回来。

  与其听信虚无缥缈的谣言,不如抓住眼前实实在在的好处!

  同时,沉山又派出数支由退役老兵组成的“启明巡护”精英小队,日夜蹲守在西坊那几处废弃的工地周围。

  第三天深夜,机会终于来临。

  一队鬼鬼祟祟的身影,推着几辆蒙着厚厚油布的板车,正欲从一处倒塌的院墙缺口溜出城。

  巡护小队如猛虎下山,一拥而上!

  对方显然训练有素,反应极快,抽出藏在麻布下的短刀便要反抗。

  但在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面前,他们的挣扎显得苍白无力。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十几人尽数被擒。

  沉山亲自上前,一把撕开为首那人的蒙面麻布,露出的,却是一张张陌生的、带着军伍煞气的脸!

  他们根本不是西坊的流民,而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私兵!

  “殿下英明!”沉山兴奋地向夏启报告,“全是硬茬子,御史随员豢养的私兵!人赃并获!”

  而在启明讲坛的广场上,那份巨大的《北境三年营建实录》已经陈列了整整一天。

  无数的民众围在展板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当他们看到每一笔款项都精确到“文”,每一车沙石都有源可溯时,脸上的疑虑渐渐变成了震惊。

  阿离蹲在人群的一角,静静地看着。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木匠,颤抖着手指,抚摸着展板一角“黑水河铁路桥殉职名录”上的第七个名字。

  那是他儿子的名字。

  “我……我一直怪官家……”老人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热泪,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儿子说,又像是在对这苍天说,“我以为是监工催得急,才让他失足掉下去……可原来,原来那把刀,不是在工地上,是在京城的账本里……”

  阿离默默地在她的《观风录》上记下这一幕。

  她抬起头,望向讲坛的高台。

  不知何时,那里已经挂起了一幅崭新的巨大横幅,上面用醒目的油墨写着:

  “谁偷了我们的砖?答案,明天揭晓。”

  晚风掠过广场,吹动着那尚未完全干透的油墨,像一团即将燎原的火焰,散发出危险而又迷人的气息。

  夜深,总参议室。

  夏启看着桌上那份由周七连夜誊抄整理出的《营建实录》原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份账本,将是明天审判李鬼和其背后势力的最强武器。

  “周七,这次你功不可没。”夏启由衷赞叹道,“这份来自京城工务厅的原始账册,你是如何弄到手的?如此详尽,连上面的官印和批注都一模一样。”

  被点到名字的铁账房周七,一向以条分缕析、冷静客观着称的脸上,竟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敬畏与不安的神色。

  他躬身一揖,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此物……并非臣下之功。”

  夏启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拿起那份所谓的“原始账册”,指尖传来一种异样的触感。

  纸张的质地,墨迹的渗透方式,甚至那枚鲜红的“工部宝印”,都完美复刻了当朝的规制,看不出丝毫伪造的痕迹。

  可这恰恰是最大的疑点。

  这样一份足以掀翻半个朝堂的绝密档案,周七一个远在北境的账房,是如何绕过层层关卡,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固若金汤的京城六部府库中,将其“拿”出来的?

  这已经超出了情报能力的范畴,近乎于……神迹。

  夏启的视线落在周七那双因为常年拨打算盘而骨节分明的手上,一个更为深邃的疑问,如同幽灵般悄然浮现在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