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泡沫之巅 声带裂痕-《重生1993,我才9岁怎么办?》

  2000年2月28日,深夜,北京协和医院耳鼻喉科。

  “声带小结,伴随轻微出血。”医生指着喉镜屏幕上的影像,语气严肃,“田先生,你必须休声至少两周。如果再这样高强度用嗓,可能会导致永久性损伤。”

  诊室里的白炽灯冰冷刺眼。我坐在检查椅上,喉咙里还残留着麻药带来的麻木感。屏幕上,我的声带像两片充血的红肉,边缘有微小突起——那是连续一个月每天录音六小时留下的痕迹。

  “两周不行。”我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我下个月要录完专辑最后三首歌。”

  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是歌手,应该知道声带对歌手意味着什么。你现在才十五岁,如果留下永久损伤,这辈子可能都唱不了高音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时间不等人。

  纳斯达克指数昨天收盘报4789.21点,距离历史最高点越来越近。我们的期权浮亏已经超过250万美元,保证金比例岌岌可危。高军三天前又找我谈过一次,声音都在抖:“浩彣,再不止损,公司真要垮了。”

  IFPI的律师函堆在办公室桌上,厚得像砖头。赵振团队已经连续熬了七个通宵研究应对方案,但法律层面的胜算依然渺茫。

  张汝京上周从上海发来邮件,说厂房土地手续终于批下来了,但设备采购谈判遇到阻力——美国供应商突然要求提高预付款比例,理由是“中国市场风险增加”。

  还有武汉。刘大虎虽然暂时没动静,但加盟网吧里开始流传谣言,说我们的系统“有后门”“会盗取用户数据”。王工查了IP,源头指向武汉本地的一个服务器。

  所有线都在绷紧。

  而我,坐在这间诊室里,被告知要休声两周。

  “医生,”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继续工作,同时保护声带?”

  医生看了我很久,叹了口气:“你是我见过最不要命的病人。”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开始写处方,“第一,每天说话不超过两小时,用气声,禁止喊叫。第二,早晚各做一次雾化治疗。第三,绝对禁止饮酒、辛辣、过冷过热食物。第四……”他顿了顿,“每天保证六小时睡眠。这条最重要。”

  我接过处方单。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像某种判决书。

  “能坚持吗?”医生问。

  “能。”

  “你最好能。”他站起身,拉开诊室的窗帘。窗外是北京深夜的街道,零星的车灯划过,“年轻人,我见过太多歌手,年轻时透支身体,三十岁就倒嗓了。艺术是长跑,不是百米冲刺。”

  我点点头,没说话。

  走出医院时,已经凌晨一点。二月底的北京,夜风依然刺骨。我裹紧外套,在路边拦车。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工发来的消息:“田总,推荐算法伦理小组吵起来了,张工坚持要加入‘用户行为全记录’功能,说这样才能提高准确率。李工反对,说这是侵犯隐私。两人在会议室拍桌子了。”

  我打字回复:“我马上到公司。让所有人等着。”

  发送。

  出租车里,司机在听午夜广播。财经频道的主持人用亢奋的声音播报:“纳斯达克指数今日再创新高,科技股继续领跑!分析师预测,三月初有望突破5000点大关!互联网的黄金时代,才刚刚开始!”

  我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

  黄金时代。泡沫之巅。

  我知道,这座山就要塌了。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我的团队、我的合作伙伴、甚至我的竞争对手——继续往山顶爬,继续往这场狂欢里投入更多筹码。

  这种知道结局却无法言说的孤独,比重生前一眼到头的等死,更让人窒息。

  公司会议室,凌晨一点半。

  推开门时,烟雾缭绕。张工和李工面对面坐着,两人面前都堆着烟头。王工坐在中间,一脸疲惫。其他七八个技术骨干围在旁边,表情各异。

  “田总。”所有人站起来。

  我摆摆手,走到白板前,拿起笔:“两个问题。第一,推荐算法现在的准确率多少?第二,全记录功能到底记录什么?”

  张工先开口:“准确率68%,但如果我们记录用户的完整听歌行为——包括单曲循环次数、快进跳过片段、单曲停留时长——我有把握提到75%以上。75%是什么概念?用户会觉得这个系统懂他。”

  李工立刻反驳:“但我们要记录的是:用户什么时候听歌、听多久、在什么设备上听、甚至可能通过麦克风权限收集环境声音。这是赤裸裸的侵犯隐私!”

  “我们可以加密!”

  “加密有什么用?数据在我们服务器上!如果哪天我们被黑客攻击,或者……迫于压力交给政府,用户怎么办?”

  “你太理想主义了!做互联网产品,数据就是石油!没有数据,我们做什么个性化推荐?靠猜吗?”

  两人又要吵起来。我敲了敲白板。

  会议室安静下来。

  “王工,”我转头,“如果我们加一个开关,让用户自己选择是否开启‘深度数据记录’功能,技术上可行吗?”

  王工思考了几秒:“可行。但用户大概率不会开——除非我们有足够的激励。”

  “那就给激励。”我说,“开启深度记录的用户,享受无损音质、无广告、优先新歌试听权益。关闭的用户,用基础算法推荐,准确率可能只有50%。”

  张工皱眉:“田总,这样会把用户分层,可能引发不满……”

  “但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看着所有人,“我们要做的是:第一,把选择权完全交给用户,界面设计必须清晰,不能藏着掖着。第二,把数据用途说清楚——这些数据只用于改善推荐算法,绝不出售给第三方。第三,设立独立的数据伦理委员会,定期审查数据使用情况。”

  李工眼睛亮了:“这个我同意!透明、选择、监督——这才是负责任的技术。”

  张工还想说什么,我抬手制止:“张工,我知道你想要更高的准确率。但记住,我们做的是音乐平台,不是监控工具。音乐的本质是自由,是慰藉,是私人空间。我们不能用技术手段,把用户的私人空间变成我们的矿场。”

  会议室里沉默了几秒。张工最终点头:“明白了。我调整方案。”

  “好。”我放下笔,“三天内,我要看到新方案De。散会。”

  人们陆续离开。王工留到最后,走到我身边:“田总,您的嗓子……”

  “没事。”我清了清嗓子,声音更哑了,“武汉那边的谣言,查到源头了吗?”

  “查到了。是刘大虎雇的几个大学生,在本地论坛发帖。已经固定证据,赵律师说可以起诉诽谤。”

  “不起诉。”我说。

  王工愣住:“为什么?”

  “起诉太慢,而且会激化矛盾。”我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睡的城市,“你准备一下,下周我们去武汉,开第二场培训会。这次主题是‘数据安全与用户隐私’。现场演示我们的系统如何保护用户数据,如何防止黑客攻击。同时,宣布成立‘网吧数据安全联盟’,任何加盟网吧都可以免费获得我们的安全技术支持。”

  “这……又要花钱。”

  “花。”我说得很坚决,“刘大虎用谣言攻击我们,我们就用更透明的技术回应。让网吧老板和用户自己判断,谁更可信。”

  王工深吸一口气:“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他离开后,我一个人站在会议室里。白板上还留着刚才讨论的痕迹:准确率、隐私、选择权、伦理……

  这些词,在2000年初的互联网世界,还太超前了。大部分人想的是怎么快速圈用户、怎么融资、怎么上市。谁会关心数据伦理?谁会关心用户隐私?

  但我知道,二十年后,这些会成为互联网公司的生死线。

  所以现在就要布局。

  哪怕慢一点,哪怕多花点钱。

  因为有些底线,从一开始就不能破。

  凌晨三点,我回到中戏招待所的房间。

  手机震动,是林薇发来的短信:“小老板,我昨晚梦见你了。梦见你在一个很大的舞台上唱歌,但台下没有人。你唱了很久,最后嗓子哑了,说不出话。这个梦不好,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我看着这条短信,很久没回。

  该怎么回?说我确实嗓子快哑了?说我每天都在悬崖边行走?说我知道一场雪崩即将来临,却不能大声呼喊?

  最终我打字:“梦都是反的。我很好,你专心复习,怎么还不睡?”

  发送。

  然后,我打开电脑,登录交易账户。

  红字刺眼:浮亏 -2,587,421.09 USD。

  两百五十八万美元。两千多万人民币。

  如果现在平仓,这笔钱就真的没了。但如果不平仓,再涨一点,就可能爆仓。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鼠标上。

  平仓?还是继续扛?

  理智告诉我,应该平仓。至少平掉一部分,锁定损失。但直觉——或者说重生者的记忆——告诉我,再等几天,就几天。

  三月初。我知道三月初会发生什么。

  但万一呢?万一因为我的重生,产生了蝴蝶效应?万一纳斯达克不按我知道的剧本走?

  冷汗从后背冒出来。

  我关掉交易软件,打开另一个文档——是《华夏》专辑的制作进度表。十首歌,六首完成编曲,四首录完人声,两首开始混音。

  进度滞后了。原定三月底完成的专辑,现在看来可能要拖到四月中。

  但时间不等人。四月要开新闻发布会,要应对IFPI,要去上海见张汝京签投资协议……

  所有事都挤在一起。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我需要一种力量。

  一个十五岁的重生者,一个在商业、技术、艺术、资本多个战场同时作战的少年。

  我的力量,在时间里——在前世的记忆里,在此生的决心里,在知道结局却依然选择向前的勇气里。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杨峻荣,从纽约打来。

  “浩彣,抱歉这么晚打扰。”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既兴奋又担忧,“两件事。第一,《Baby》的MV拍摄方案确定了,导演想用大量的CG特效,预算要追加三十万美元。第二……布兰妮的经纪人刚给我打电话,说布兰妮想跟你通话,现在。”

  “现在?”我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半,“纽约是下午吧?”

  “对。她说……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现在跟你说。”

  我沉默了几秒:“接过来吧。”

  电话那头传来切换线路的杂音,然后,一个年轻的女声响起,但语气异常疲惫:“Howard?”

  “是我。Britney,你好。”

  “你好。”她停顿了一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看了你写给我的那封信。”

  信?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在她录制《Toxic》合唱版遇到瓶颈时,我给她写过一封邮件,大致意思是:唱歌不仅是技巧,更是情感的出口。如果心里有事,不妨唱出来。

  “那封信……帮了我。”她的声音很低,“但我现在有另一件事。我的团队……他们给我接了一堆巡演、代言、采访。我每天睡不到四小时,在镜头前笑,但回到家只想哭。今天早上,我在录音棚里突然发不出声音了,医生说是过度疲劳和焦虑导致的暂时性失声。”

  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十八岁的全球偶像,在聚光灯下燃烧,内心却在崩塌。这一幕,何其熟悉——就像我知道的那些泡沫顶端的公司,外表光鲜,内里空虚。

  “Britney,”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你知道《Toxic》这首歌在讲什么吗?”

  “讲……危险的爱情?”

  “不完全是。”我说,“它讲的是明知道有毒,却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就像你现在的生活——明知道这种节奏会毁了你,却停不下来。因为停下来,可能意味着失去一切。”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啜泣声。

  “Howard,我该怎么办?”

  “给自己划一条线。”我说,“告诉你的团队,每天工作不超过十二小时,每周至少休息一天。如果他们说不行,你就说——要么按我的规则来,要么我不唱了。”

  “他们会解约的……”

  “那就解约。”我说得很平静,“Britney,你才十八岁,未来有几十年。如果现在就把自己烧光了,那些合约还有什么意义?”

  她沉默了。我能听到背景里隐约的喧闹声——大概是她的团队在催她。

  “我要去拍广告了。”她最终说,“谢谢你的话。我会……考虑的。”

  电话挂了。

  我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

  布兰妮,纳斯达克,IFPI,武汉,芯片,声带……

  所有这一切,都在讲述同一个故事:关于燃烧,关于极限,关于在巅峰时刻如何不坠落。

  但答案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天快亮了。

  新的一天,新的战斗,又要开始。

  而我,必须站起来,继续向前。

  哪怕嗓子哑了,哪怕脚瘸了,哪怕所有人都说“停一停吧”。

  但有些路,一旦开始,就不能停。

  因为停下,就意味着认输。

  而我不想输。

  至少,不能输给这个时代。

  不能输给命运。

  不能输给前世那个一事无成的自己。

  我站起身,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亮得吓人。

  那团火,还在烧。

  那就让它烧。

  烧到声带撕裂,烧到资金枯竭,烧到所有人说“你疯了”。

  但至少,我烧过。

  在这个世纪之交的寒夜里,在这个泡沫之巅的狂欢中。

  我选择燃烧。

  而不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