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古城的晨晖，是浸着晋地秋意的暖金，顺着古城墙的青砖黛瓦流淌而下，将城门下的酒肆晕染得一片温柔。这日的迎薰门比往日热闹数倍，酒肆前的空地上摆开了两桌宴席，木桌上铺着靛蓝粗布，摆满了晋地特色美食，香气袅袅，缠上往来的风，飘得满城都带着几分烟火暖意。沈砚与苏微婉今日便要辞别平遥，南下浙江追查官盐走私案，乔景然、李猛早早就带着人在此等候，连张老财的绸缎庄、陈婆的面点铺都歇了业，只为送二人一程。
沈砚身着一件月白锦袍，腰间悬着那枚乔景然相赠的日升昌玉佩，玉质温润，映着晨光泛着柔光，他身姿挺拔，立在酒肆台阶下，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满是暖意。自山西票号案案发，他与苏微婉踏入平遥，从汾州码头的伪钞端倪，到日升昌的票号清查，再到运城盐池的模具之争，又在中秋灯会肃清严党余孽，这数月来，步步惊险，全靠身边这些故人鼎力相助。苏微婉立在他身侧，一身素色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草纹，袖间依旧藏着银针，手中捧着陈婆刚打包好的点心匣子，眉眼间带着浅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不舍。
“沈兄，苏姑娘，今日这桌酒，是我等为二位践行的薄酒，虽无山珍海味，却都是晋地最地道的吃食，你们且尝尝，莫嫌简陋。”乔景然上前一步，一身绸缎商袍，身姿儒雅，手中提着一坛封好的汾酒，正是日升昌酒坊特制的陈年佳酿，他笑着抬手，示意众人入席，“今日不谈案情，不谈公务，只叙情谊，为二位送行。”
李猛一身崭新的官服，乌纱帽衬得他面容愈发刚毅，如今他已升任山西按察司佥事，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上前拍了拍沈砚的肩膀，力道十足，语气却满是恳切：“沈兄，此去浙江，路途遥远，严党余孽未清，浙江那边更是他们的盘根之地，你二人务必万事小心。这把汾州宝刀你带好，刀身是玄铁锻造，削铁如泥，路上若遇歹人，也好有个依仗。”说罢便将一柄鞘身刻着云纹的宝刀递了过去，刀鞘泛着冷冽的银光，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兵器。
沈砚双手接过宝刀，入手沉重，触感冰凉，他微微颔首，沉声道：“多谢李兄厚赠，此刀我定妥善收好，他日若破了浙江盐案，定带着此刀再回平遥，与你共饮汾酒。”
“定有那日！”李猛哈哈大笑，眼中满是期许，又转头看向苏微婉，语气柔和了几分，“苏姑娘，你医术高超，路上还请多照看沈兄。这是我让人备下的伤药，都是汾州最好的药材熬制的，止血镇痛，你且收下。”说着便递过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内整整齐齐码着数十个瓷瓶。
苏微婉含笑接过，轻声道谢：“多谢李大人费心，微婉定当护好沈兄，也定当保重自身，不辜负诸位挂念。”
这时张老财拄着拐杖快步上前，他如今已是容光焕发，绸缎庄重新开张后生意比往日更红火，皆是拜沈砚所赐，他手中捧着一个锦盒，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沈爷，苏姑娘，老朽没什么好东西送二位，这锦盒里是十匹上等的杭绸，浙江气候湿热，这杭绸透气舒服，你们在那边用得上。还有五千两银票，是老朽的一点心意，路上盘缠、打点都能用，你们可千万别推辞！”
沈砚见状连忙摆手，笑道：“张老丈，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杭绸我收下，这银票断不能要。那日补偿你的五千两，本就是你应得的，如今我怎可再收你的银两？”
张老财急了，拉着沈砚的衣袖不肯松手：“沈爷，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若不是你，我张家绸缎庄早就垮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到今日。这点银票算什么？你就收下吧，不然老朽心里不安啊！”
两人推让间，陈婆端着一碟刚出锅的稷山麻花走了过来，她围着藏青布裙，手上还沾着面粉，笑着打圆场：“张老哥，你就别为难沈爷了，沈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向来是只办事不图财的。不如把银票收回去，日后沈爷苏姑娘在浙江若需绸缎，你多照应便是。”说着便将麻花递到沈砚面前，“沈爷，苏姑娘，这是我今早刚炸的稷山麻花，酥脆咸香，我装了满满两匣子，你们路上饿了就吃，就当带着平遥的味道赶路。还有太谷饼，甜而不腻，耐放，也给你们备好了。”
沈砚看着陈婆手中金黄酥脆的麻花，想起当初在汾州码头，正是陈婆的一碗面，让他在混乱中寻得几分安稳，心中暖意更甚，接过点心匣子，郑重道：“多谢陈婆，你的麻花是我吃过最好的，带着它上路，就跟在平遥一样。”
陈婆笑得眉眼弯弯，又细细叮嘱：“路上风大，苏姑娘要多添件衣裳；沈爷你性子急，遇事莫要冲动，凡事多与苏姑娘商量。浙江那边吃食偏甜，你们若吃不惯，就自己动手做些晋地的面食，我把擀面的法子都写在纸上，放在匣子底了。”
苏微婉听得眼眶微热，点头应道：“多谢陈婆挂念，微婉都记在心里了。”
众人寒暄间，酒肆的伙计已将菜品一一摆上桌，最惹眼的便是那碗羊肉烩面，汤色奶白，羊肉鲜嫩，面条劲道，撒上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这是晋地送别最隆重的主食，寓意着情谊绵长，面面俱到。除此之外，还有平遥牛肉、过油肉、黄米油糕、晋城炒凉粉，皆是沈砚与苏微婉在查案途中吃过的特色美食，每一道菜，都藏着一段难忘的回忆。
乔景然亲自为沈砚与苏微婉斟上汾酒，酒液清冽，倒入瓷杯中泛起细密的酒花，香气醇厚。他举杯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今日诸位齐聚，为沈兄苏姑娘践行，我先敬二位一杯！多谢二位为山西肃清严党，安定票号，救万民于水火。此去浙江，愿你们一路顺遂，旗开得胜，早日破了盐案，平安归来！我在平遥，日日盼着二位凯旋，盼着再与二位共饮这汾酒！”
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李猛、张老财、陈婆等人也纷纷举杯，齐声附和：“愿二位一路顺遂，早日归来！”
沈砚与苏微婉也起身举杯，瓷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沈砚看着眼前众人真挚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将杯中汾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辛辣过后是绵长的醇香，他沉声道：“多谢诸位厚待，沈砚铭记于心。此去浙江，我定当竭尽全力，查清官盐走私案，肃清严党余孽，不辜负诸位的期许，也不辜负山西百姓的信任。他日归来，定与诸位再聚平遥，不醉不归！”
苏微婉也浅浅饮了一口汾酒，眉眼弯弯，轻声道：“多谢诸位关照，微婉与沈兄定不负所托。”
宴席间，众人边吃边聊，话题多是往日查案的点滴。李猛说起当初在运城盐仓，捕快不慎坠入翻板陷阱，苏微婉仅凭一根绳索便将人救出的惊险；乔景然忆起票号清算大会上，沈砚当众公布涉案票号名单时，众掌柜震惊的模样；陈婆笑着说起中秋灯会时，她的徒弟在碗托凉粉摊前给沈砚递警示信号，吓得手心冒汗；张老财则说起自己重开绸缎庄那日，百姓们纷纷前来道贺，都在感念沈砚的恩情。
沈砚听得频频点头，这些画面一一在眼前闪过，当初的惊险与疲惫，如今想来，都成了珍贵的回忆。苏微婉夹起一筷子羊肉烩面，面条劲道，羊肉鲜香，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她轻声道：“还记得初到平遥时，我与沈兄在汾州码头吃的第一碗面，如今想来，已是数月有余。这一路，多亏了诸位相助，不然仅凭我二人，断不能这般顺利肃清山西的严党余孽。”
“苏姑娘客气了，你们是为民除害，我们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乔景然笑着补充道，“沈兄，你放心南下，山西的票号业我定会打理妥当，同业盟的防伪新规已在全省推行，各票号都守规矩得很，绝不会再出伪钞的纰漏。日升昌浙江分号的掌柜我已打过招呼，你到了杭州，只需出示这枚玉佩，他定会全力配合你查案，银两、人手，皆可调配。”
沈砚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安定不少：“有景然兄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浙江盐商总会与严党勾结，想来与票号往来密切，日后还要麻烦分号掌柜多留意账目往来，查探资金流向。”
“放心便是，我已嘱咐过他，定会暗中查探，一有消息便立刻传与你。”乔景然应下，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这是浙江绸缎商的联络信，张老丈也托人找了关系，你拿着这封信，可联络浙江的绸缎商帮，他们常年往来于江浙沪，对盐商的动向也多有了解，或许能给你提供线索。”
沈砚接过信函，小心翼翼收好，郑重道谢。李猛这时开口道：“沈兄，山西的刑狱我已梳理得差不多，严党残余的卷宗都已归档，涉案官员也尽数查办。我已吩咐下去，若有山西严党余孽逃往浙江，定会第一时间传信给你，你在那边若需调兵相助，也可给我写信，我即刻向朝廷上奏，为你请兵。”
“多谢李兄考虑周全。”沈砚心中感激，又想起中秋灯会截获的密函，补充道，“密函中提及浙江盐道使代号‘雪菜’，还有盐商总会的信物是金华火腿，你在山西若查到与这两个线索相关的信息，也劳烦告知我。”
“放心，我定当留意。”李猛颔首应下，又再三叮嘱，“严党在浙江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听说浙江水师中还有他们的亲信，你查案时务必谨慎，切莫打草惊蛇，若遇危险，先保自身安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贴心的嘱托，宴席间的气氛暖意融融，既有送别不舍，又有对前路的期许。张老财吃得兴起，还唱起了晋地的小调，调子高亢嘹亮，引得众人纷纷附和，欢声笑语飘出很远，缠上古城墙的风，久久不散。
苏微婉趁众人说笑之际，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几个瓷瓶，递给李猛与乔景然：“李大人，乔公子，这是我特制的解毒药膏，外敷可治刀伤、箭伤，内服可解寻常毒物，你们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免遇到危险，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陈婆，这瓶是养颜润肤的药膏，用黄芪、当归熬制的，你平日里做点心沾了面粉，用这个擦手极好。”
陈婆接过药膏，笑得合不拢嘴：“多谢苏姑娘，你真是太贴心了。”李猛与乔景然也连忙道谢，将药膏贴身收好。
宴席过半，日头渐渐升高，晨晖变成了暖烈的日头，洒在身上有些发烫。沈砚看了看日影，知道启程的时辰快到了，便起身道：“诸位，时辰不早了，我与微婉也该启程了。此番离别，不必伤感，待我二人破了浙江盐案，定早日归来，与诸位再聚。”
众人闻言，也纷纷起身，脸上虽有不舍，却也知晓正事要紧。乔景然让人将备好的行囊搬过来，里面装着银两、干粮、换洗衣物，还有他特意备下的汾酒，满满当当两大箱：“沈兄，行囊都备妥了，漕船已在汾水码头等候，船夫是日升昌的老手，熟悉河道，安全得很。”
“辛苦景然兄了。”沈砚道谢，苏微婉也将点心匣子、药箱等物收好，两人对着众人深深作了一揖，“诸位保重，后会有期。”
“二位保重，一路顺遂！”众人齐声回应，纷纷拱手作揖，目光追随着二人的身影，满是不舍。
沈砚与苏微婉提着行囊，转身朝着汾水码头走去，刚走几步，沈砚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去，乔景然、李猛、张老财、陈婆等人依旧立在城门下，朝着他们挥手。他心中一暖，也挥手回应，转身与苏微婉并肩前行，脚步愈发坚定。
平遥古城的街道宽阔平整，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的商铺渐渐开张，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安稳祥和的景象。这便是他们用数月惊险换来的太平，沈砚心中暗道，无论浙江前路多凶险，都要守住这份太平，让浙江百姓也能如平遥百姓一般，安居乐业，不受奸佞所害。
苏微婉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沈兄，你看这平遥城的百姓，日子过得安稳踏实，待我们破了浙江盐案，浙江的百姓，也能过上这般日子。”
“嗯。”沈砚点头，目光坚定，“定是如此。”
两人行至汾水码头，漕船早已停靠在岸边，船夫见二人到来，连忙上前帮忙搬运行囊。就在沈砚准备登船之际，一名狱卒模样的人匆匆跑来，神色急切，见到沈砚便拱手道：“沈爷，可算找到您了！柳承业柳大人托小人给您送一封信！”
“柳承业？”沈砚心中一动，柳承业乃是前山西盐运使，虽牵涉票号案，却并非严党核心，且主动坦白，最终被判流放三千里，没想到他竟会托人给自己送信。
“正是柳大人，今日流放队伍途经平遥，柳大人知晓您今日南下，便托小人务必将信交到您手中。”狱卒说着便将一封封缄的书信递了过来，信封上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小小的“柳”字。
沈砚接过书信，入手轻薄，他连忙拆开，信纸是粗糙的麻纸，字迹潦草，想来是仓促间写就，内容却字字关键：“沈公亲启，某自知有罪，不敢奢求宽恕，然严党祸国，某心有不甘。今泄一密，严党在浙杭有一情报据点，名唤杏花楼，掌柜乃严嵩义子严福，专司接应山西逃犯与走私货物，私盐、伪钞线索，皆可从此处查起。某已迷途，唯愿此信能补己过，助沈公肃清奸佞，还天下太平。柳承业顿首。”
杏花楼！严嵩义子！沈砚心中一震，这无疑是浙江查案的关键线索，柳承业此举，倒是真的有悔改之意。他将书信小心翼翼收好，对狱卒道：“多谢你专程送来，这是一点心意，你收下。”说着便递过一锭银子。
狱卒推辞不过，谢过之后便匆匆离去。苏微婉凑上前来，问道：“柳承业信中说了什么？可是关于浙江的线索？”
“正是。”沈砚点头，沉声道，“他说杭州的杏花楼是严党的情报据点，掌柜是严嵩的义子，专做接应之事，我们到了杭州，可先从这杏花楼查起，定能找到盐案的突破口。”
苏微婉眸色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这个线索，我们到了浙江便不用盲目查探了。”
沈砚颔首，正欲登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酒肆方向的街角处，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那人身形挺拔，穿着深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却在转身之际，丢下一枚铜钱。铜钱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到沈砚脚边。
沈砚心中警觉，低喝一声：“谁？”便提步追了过去。苏微婉也立刻戒备，指尖抚上袖间银针，紧随其后。
可待两人追至街角，那道黑影早已没了踪影，空荡荡的街角只有风吹过的声响。沈砚四下查看，不见半个人影，眉头紧蹙：“好快的身手。”
苏微婉蹲下身，捡起那枚滚到脚边的铜钱，铜钱通体黝黑，边缘磨损严重，正面却刻着一个清晰的“盐”字，字体凌厉，与运城盐池账目中的印章字体有几分相似。“沈兄你看，这铜钱上有个‘盐’字。”
沈砚接过铜钱，入手冰凉，摩挲着上面的“盐”字，心中暗道，此人定是冲着他们而来，要么是严党余孽，要么是知晓盐案内情之人。他刻意留下这枚铜钱，是警告，还是示警？沈砚一时难以判断，只能将铜钱收好，沉声道：“不管此人是敌是友，我们都需多加防备。看来这浙江之行，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
“嗯。”苏微婉点头，眸光凝重，“此人能在平遥跟踪我们，还能避开众人视线，定是有备而来，我们登船后，需加倍小心，谨防有人暗中下手。”
沈砚应下，两人不再耽搁，转身登上漕船。船夫解开缆绳，撑起船帆，漕船缓缓驶离汾水码头，朝着黄河方向而去。沈砚与苏微婉立在船头，回头望去，平遥古城的轮廓渐渐模糊，城门下的故人身影早已看不清，唯有那缕汾酒的醇香，似还萦绕在鼻尖。
苏微婉将点心匣子打开，取出一块稷山麻花递给沈砚：“尝尝吧，陈婆的手艺，还是那般酥脆。”
沈砚接过麻花，咬下一口，咸香酥脆，满口生津，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城门下的送别宴，想起众人的嘱托。他看向身旁的苏微婉，又望向滔滔汾水，沉声道：“杏花楼、盐字铜钱、代号雪菜、金华火腿，这浙江的线索已渐渐清晰，我们定要顺藤摸瓜，将严党的走私网络连根拔起，不辜负平遥故人的期许。”
苏微婉咬了一口太谷饼，甜而不腻，暖意满口，她笑着点头：“放心便是，我与你一同前往，定能查清所有真相。这枚盐字铜钱，说不定日后会成为关键证据。”
漕船顺着汾水缓缓前行，渐渐汇入黄河，水流渐急，船身微微晃动。沈砚腰间的汾州宝刀、日升昌玉佩，怀中的密信、铜钱，还有手中的稷山麻花，皆是平遥故人的馈赠与牵挂，也是他们南下查案的底气。风卷起苏微婉的裙摆，也吹起沈砚的衣袂，两人立在船头，望着滔滔江水，目光坚定。
前路纵有风浪滔天，纵有奸佞挡道，他们也必将一往无前，以查案之心，破盐案迷局，以正义之刃，斩奸佞余孽。待他日凯旋，再回平遥，与故人同饮汾酒，共话太平。
船舱内，那坛陈年汾酒静静摆放，点心匣子里的稷山麻花与太谷饼还散发着香气，这些带着晋地温度的吃食与物件，将伴着他们，踏上南下的征途，奔赴那藏着无数阴谋与线索的浙江大地。而那枚刻着“盐”字的铜钱，在沈砚的怀中，泛着微凉的光，似在预示着，一场围绕官盐走私的生死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沈砚身着一件月白锦袍，腰间悬着那枚乔景然相赠的日升昌玉佩，玉质温润，映着晨光泛着柔光，他身姿挺拔，立在酒肆台阶下，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满是暖意。自山西票号案案发，他与苏微婉踏入平遥，从汾州码头的伪钞端倪，到日升昌的票号清查，再到运城盐池的模具之争，又在中秋灯会肃清严党余孽，这数月来，步步惊险，全靠身边这些故人鼎力相助。苏微婉立在他身侧，一身素色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草纹，袖间依旧藏着银针，手中捧着陈婆刚打包好的点心匣子，眉眼间带着浅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不舍。
“沈兄，苏姑娘，今日这桌酒，是我等为二位践行的薄酒，虽无山珍海味，却都是晋地最地道的吃食，你们且尝尝，莫嫌简陋。”乔景然上前一步，一身绸缎商袍，身姿儒雅，手中提着一坛封好的汾酒，正是日升昌酒坊特制的陈年佳酿，他笑着抬手，示意众人入席，“今日不谈案情，不谈公务，只叙情谊，为二位送行。”
李猛一身崭新的官服，乌纱帽衬得他面容愈发刚毅，如今他已升任山西按察司佥事，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上前拍了拍沈砚的肩膀，力道十足，语气却满是恳切：“沈兄，此去浙江，路途遥远，严党余孽未清，浙江那边更是他们的盘根之地，你二人务必万事小心。这把汾州宝刀你带好，刀身是玄铁锻造，削铁如泥，路上若遇歹人，也好有个依仗。”说罢便将一柄鞘身刻着云纹的宝刀递了过去，刀鞘泛着冷冽的银光，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兵器。
沈砚双手接过宝刀，入手沉重，触感冰凉，他微微颔首，沉声道：“多谢李兄厚赠，此刀我定妥善收好，他日若破了浙江盐案，定带着此刀再回平遥，与你共饮汾酒。”
“定有那日！”李猛哈哈大笑，眼中满是期许，又转头看向苏微婉，语气柔和了几分，“苏姑娘，你医术高超，路上还请多照看沈兄。这是我让人备下的伤药，都是汾州最好的药材熬制的，止血镇痛，你且收下。”说着便递过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内整整齐齐码着数十个瓷瓶。
苏微婉含笑接过，轻声道谢：“多谢李大人费心，微婉定当护好沈兄，也定当保重自身，不辜负诸位挂念。”
这时张老财拄着拐杖快步上前，他如今已是容光焕发，绸缎庄重新开张后生意比往日更红火，皆是拜沈砚所赐，他手中捧着一个锦盒，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沈爷，苏姑娘，老朽没什么好东西送二位，这锦盒里是十匹上等的杭绸，浙江气候湿热，这杭绸透气舒服，你们在那边用得上。还有五千两银票，是老朽的一点心意，路上盘缠、打点都能用，你们可千万别推辞！”
沈砚见状连忙摆手，笑道：“张老丈，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杭绸我收下，这银票断不能要。那日补偿你的五千两，本就是你应得的，如今我怎可再收你的银两？”
张老财急了，拉着沈砚的衣袖不肯松手：“沈爷，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若不是你，我张家绸缎庄早就垮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到今日。这点银票算什么？你就收下吧，不然老朽心里不安啊！”
两人推让间，陈婆端着一碟刚出锅的稷山麻花走了过来，她围着藏青布裙，手上还沾着面粉，笑着打圆场：“张老哥，你就别为难沈爷了，沈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向来是只办事不图财的。不如把银票收回去，日后沈爷苏姑娘在浙江若需绸缎，你多照应便是。”说着便将麻花递到沈砚面前，“沈爷，苏姑娘，这是我今早刚炸的稷山麻花，酥脆咸香，我装了满满两匣子，你们路上饿了就吃，就当带着平遥的味道赶路。还有太谷饼，甜而不腻，耐放，也给你们备好了。”
沈砚看着陈婆手中金黄酥脆的麻花，想起当初在汾州码头，正是陈婆的一碗面，让他在混乱中寻得几分安稳，心中暖意更甚，接过点心匣子，郑重道：“多谢陈婆，你的麻花是我吃过最好的，带着它上路，就跟在平遥一样。”
陈婆笑得眉眼弯弯，又细细叮嘱：“路上风大，苏姑娘要多添件衣裳；沈爷你性子急，遇事莫要冲动，凡事多与苏姑娘商量。浙江那边吃食偏甜，你们若吃不惯，就自己动手做些晋地的面食，我把擀面的法子都写在纸上，放在匣子底了。”
苏微婉听得眼眶微热，点头应道：“多谢陈婆挂念，微婉都记在心里了。”
众人寒暄间，酒肆的伙计已将菜品一一摆上桌，最惹眼的便是那碗羊肉烩面，汤色奶白，羊肉鲜嫩，面条劲道，撒上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这是晋地送别最隆重的主食，寓意着情谊绵长，面面俱到。除此之外，还有平遥牛肉、过油肉、黄米油糕、晋城炒凉粉，皆是沈砚与苏微婉在查案途中吃过的特色美食，每一道菜，都藏着一段难忘的回忆。
乔景然亲自为沈砚与苏微婉斟上汾酒，酒液清冽，倒入瓷杯中泛起细密的酒花，香气醇厚。他举杯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今日诸位齐聚，为沈兄苏姑娘践行，我先敬二位一杯！多谢二位为山西肃清严党，安定票号，救万民于水火。此去浙江，愿你们一路顺遂，旗开得胜，早日破了盐案，平安归来！我在平遥，日日盼着二位凯旋，盼着再与二位共饮这汾酒！”
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李猛、张老财、陈婆等人也纷纷举杯，齐声附和：“愿二位一路顺遂，早日归来！”
沈砚与苏微婉也起身举杯，瓷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沈砚看着眼前众人真挚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将杯中汾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辛辣过后是绵长的醇香，他沉声道：“多谢诸位厚待，沈砚铭记于心。此去浙江，我定当竭尽全力，查清官盐走私案，肃清严党余孽，不辜负诸位的期许，也不辜负山西百姓的信任。他日归来，定与诸位再聚平遥，不醉不归！”
苏微婉也浅浅饮了一口汾酒，眉眼弯弯，轻声道：“多谢诸位关照，微婉与沈兄定不负所托。”
宴席间，众人边吃边聊，话题多是往日查案的点滴。李猛说起当初在运城盐仓，捕快不慎坠入翻板陷阱，苏微婉仅凭一根绳索便将人救出的惊险；乔景然忆起票号清算大会上，沈砚当众公布涉案票号名单时，众掌柜震惊的模样；陈婆笑着说起中秋灯会时，她的徒弟在碗托凉粉摊前给沈砚递警示信号，吓得手心冒汗；张老财则说起自己重开绸缎庄那日，百姓们纷纷前来道贺，都在感念沈砚的恩情。
沈砚听得频频点头，这些画面一一在眼前闪过，当初的惊险与疲惫，如今想来，都成了珍贵的回忆。苏微婉夹起一筷子羊肉烩面，面条劲道，羊肉鲜香，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她轻声道：“还记得初到平遥时，我与沈兄在汾州码头吃的第一碗面，如今想来，已是数月有余。这一路，多亏了诸位相助，不然仅凭我二人，断不能这般顺利肃清山西的严党余孽。”
“苏姑娘客气了，你们是为民除害，我们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乔景然笑着补充道，“沈兄，你放心南下，山西的票号业我定会打理妥当，同业盟的防伪新规已在全省推行，各票号都守规矩得很，绝不会再出伪钞的纰漏。日升昌浙江分号的掌柜我已打过招呼，你到了杭州，只需出示这枚玉佩，他定会全力配合你查案，银两、人手，皆可调配。”
沈砚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安定不少：“有景然兄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浙江盐商总会与严党勾结，想来与票号往来密切，日后还要麻烦分号掌柜多留意账目往来，查探资金流向。”
“放心便是，我已嘱咐过他，定会暗中查探，一有消息便立刻传与你。”乔景然应下，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这是浙江绸缎商的联络信，张老丈也托人找了关系，你拿着这封信，可联络浙江的绸缎商帮，他们常年往来于江浙沪，对盐商的动向也多有了解，或许能给你提供线索。”
沈砚接过信函，小心翼翼收好，郑重道谢。李猛这时开口道：“沈兄，山西的刑狱我已梳理得差不多，严党残余的卷宗都已归档，涉案官员也尽数查办。我已吩咐下去，若有山西严党余孽逃往浙江，定会第一时间传信给你，你在那边若需调兵相助，也可给我写信，我即刻向朝廷上奏，为你请兵。”
“多谢李兄考虑周全。”沈砚心中感激，又想起中秋灯会截获的密函，补充道，“密函中提及浙江盐道使代号‘雪菜’，还有盐商总会的信物是金华火腿，你在山西若查到与这两个线索相关的信息，也劳烦告知我。”
“放心，我定当留意。”李猛颔首应下，又再三叮嘱，“严党在浙江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听说浙江水师中还有他们的亲信，你查案时务必谨慎，切莫打草惊蛇，若遇危险，先保自身安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贴心的嘱托，宴席间的气氛暖意融融，既有送别不舍，又有对前路的期许。张老财吃得兴起，还唱起了晋地的小调，调子高亢嘹亮，引得众人纷纷附和，欢声笑语飘出很远，缠上古城墙的风，久久不散。
苏微婉趁众人说笑之际，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几个瓷瓶，递给李猛与乔景然：“李大人，乔公子，这是我特制的解毒药膏，外敷可治刀伤、箭伤，内服可解寻常毒物，你们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免遇到危险，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陈婆，这瓶是养颜润肤的药膏，用黄芪、当归熬制的，你平日里做点心沾了面粉，用这个擦手极好。”
陈婆接过药膏，笑得合不拢嘴：“多谢苏姑娘，你真是太贴心了。”李猛与乔景然也连忙道谢，将药膏贴身收好。
宴席过半，日头渐渐升高，晨晖变成了暖烈的日头，洒在身上有些发烫。沈砚看了看日影，知道启程的时辰快到了，便起身道：“诸位，时辰不早了，我与微婉也该启程了。此番离别，不必伤感，待我二人破了浙江盐案，定早日归来，与诸位再聚。”
众人闻言，也纷纷起身，脸上虽有不舍，却也知晓正事要紧。乔景然让人将备好的行囊搬过来，里面装着银两、干粮、换洗衣物，还有他特意备下的汾酒，满满当当两大箱：“沈兄，行囊都备妥了，漕船已在汾水码头等候，船夫是日升昌的老手，熟悉河道，安全得很。”
“辛苦景然兄了。”沈砚道谢，苏微婉也将点心匣子、药箱等物收好，两人对着众人深深作了一揖，“诸位保重，后会有期。”
“二位保重，一路顺遂！”众人齐声回应，纷纷拱手作揖，目光追随着二人的身影，满是不舍。
沈砚与苏微婉提着行囊，转身朝着汾水码头走去，刚走几步，沈砚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去，乔景然、李猛、张老财、陈婆等人依旧立在城门下，朝着他们挥手。他心中一暖，也挥手回应，转身与苏微婉并肩前行，脚步愈发坚定。
平遥古城的街道宽阔平整，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的商铺渐渐开张，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安稳祥和的景象。这便是他们用数月惊险换来的太平，沈砚心中暗道，无论浙江前路多凶险，都要守住这份太平，让浙江百姓也能如平遥百姓一般，安居乐业，不受奸佞所害。
苏微婉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沈兄，你看这平遥城的百姓，日子过得安稳踏实，待我们破了浙江盐案，浙江的百姓，也能过上这般日子。”
“嗯。”沈砚点头，目光坚定，“定是如此。”
两人行至汾水码头，漕船早已停靠在岸边，船夫见二人到来，连忙上前帮忙搬运行囊。就在沈砚准备登船之际，一名狱卒模样的人匆匆跑来，神色急切，见到沈砚便拱手道：“沈爷，可算找到您了！柳承业柳大人托小人给您送一封信！”
“柳承业？”沈砚心中一动，柳承业乃是前山西盐运使，虽牵涉票号案，却并非严党核心，且主动坦白，最终被判流放三千里，没想到他竟会托人给自己送信。
“正是柳大人，今日流放队伍途经平遥，柳大人知晓您今日南下，便托小人务必将信交到您手中。”狱卒说着便将一封封缄的书信递了过来，信封上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小小的“柳”字。
沈砚接过书信，入手轻薄，他连忙拆开，信纸是粗糙的麻纸，字迹潦草，想来是仓促间写就，内容却字字关键：“沈公亲启，某自知有罪，不敢奢求宽恕，然严党祸国，某心有不甘。今泄一密，严党在浙杭有一情报据点，名唤杏花楼，掌柜乃严嵩义子严福，专司接应山西逃犯与走私货物，私盐、伪钞线索，皆可从此处查起。某已迷途，唯愿此信能补己过，助沈公肃清奸佞，还天下太平。柳承业顿首。”
杏花楼！严嵩义子！沈砚心中一震，这无疑是浙江查案的关键线索，柳承业此举，倒是真的有悔改之意。他将书信小心翼翼收好，对狱卒道：“多谢你专程送来，这是一点心意，你收下。”说着便递过一锭银子。
狱卒推辞不过，谢过之后便匆匆离去。苏微婉凑上前来，问道：“柳承业信中说了什么？可是关于浙江的线索？”
“正是。”沈砚点头，沉声道，“他说杭州的杏花楼是严党的情报据点，掌柜是严嵩的义子，专做接应之事，我们到了杭州，可先从这杏花楼查起，定能找到盐案的突破口。”
苏微婉眸色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这个线索，我们到了浙江便不用盲目查探了。”
沈砚颔首，正欲登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酒肆方向的街角处，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那人身形挺拔，穿着深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却在转身之际，丢下一枚铜钱。铜钱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到沈砚脚边。
沈砚心中警觉，低喝一声：“谁？”便提步追了过去。苏微婉也立刻戒备，指尖抚上袖间银针，紧随其后。
可待两人追至街角，那道黑影早已没了踪影，空荡荡的街角只有风吹过的声响。沈砚四下查看，不见半个人影，眉头紧蹙：“好快的身手。”
苏微婉蹲下身，捡起那枚滚到脚边的铜钱，铜钱通体黝黑，边缘磨损严重，正面却刻着一个清晰的“盐”字，字体凌厉，与运城盐池账目中的印章字体有几分相似。“沈兄你看，这铜钱上有个‘盐’字。”
沈砚接过铜钱，入手冰凉，摩挲着上面的“盐”字，心中暗道，此人定是冲着他们而来，要么是严党余孽，要么是知晓盐案内情之人。他刻意留下这枚铜钱，是警告，还是示警？沈砚一时难以判断，只能将铜钱收好，沉声道：“不管此人是敌是友，我们都需多加防备。看来这浙江之行，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
“嗯。”苏微婉点头，眸光凝重，“此人能在平遥跟踪我们，还能避开众人视线，定是有备而来，我们登船后，需加倍小心，谨防有人暗中下手。”
沈砚应下，两人不再耽搁，转身登上漕船。船夫解开缆绳，撑起船帆，漕船缓缓驶离汾水码头，朝着黄河方向而去。沈砚与苏微婉立在船头，回头望去，平遥古城的轮廓渐渐模糊，城门下的故人身影早已看不清，唯有那缕汾酒的醇香，似还萦绕在鼻尖。
苏微婉将点心匣子打开，取出一块稷山麻花递给沈砚：“尝尝吧，陈婆的手艺，还是那般酥脆。”
沈砚接过麻花，咬下一口，咸香酥脆，满口生津，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城门下的送别宴，想起众人的嘱托。他看向身旁的苏微婉，又望向滔滔汾水，沉声道：“杏花楼、盐字铜钱、代号雪菜、金华火腿，这浙江的线索已渐渐清晰，我们定要顺藤摸瓜，将严党的走私网络连根拔起，不辜负平遥故人的期许。”
苏微婉咬了一口太谷饼，甜而不腻，暖意满口，她笑着点头：“放心便是，我与你一同前往，定能查清所有真相。这枚盐字铜钱，说不定日后会成为关键证据。”
漕船顺着汾水缓缓前行，渐渐汇入黄河，水流渐急，船身微微晃动。沈砚腰间的汾州宝刀、日升昌玉佩，怀中的密信、铜钱，还有手中的稷山麻花，皆是平遥故人的馈赠与牵挂，也是他们南下查案的底气。风卷起苏微婉的裙摆，也吹起沈砚的衣袂，两人立在船头，望着滔滔江水，目光坚定。
前路纵有风浪滔天，纵有奸佞挡道，他们也必将一往无前，以查案之心，破盐案迷局，以正义之刃，斩奸佞余孽。待他日凯旋，再回平遥，与故人同饮汾酒，共话太平。
船舱内，那坛陈年汾酒静静摆放，点心匣子里的稷山麻花与太谷饼还散发着香气，这些带着晋地温度的吃食与物件，将伴着他们，踏上南下的征途，奔赴那藏着无数阴谋与线索的浙江大地。而那枚刻着“盐”字的铜钱，在沈砚的怀中，泛着微凉的光，似在预示着，一场围绕官盐走私的生死较量，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