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穷途北顾-《三国:无双神将之吕奉先》

  青州的寒风,裹挟着渤海特有的咸腥与冻土的苦涩,吹过曹操残破的营寨。旌旗褴褛,无力地垂在杆头,士卒蜷缩在单薄的帐篷或简陋的地窝子里,眼神麻木,呵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撕碎。存粮已尽,最后一批战马也被宰杀充饥,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比寒冷更刺骨。

  中军大帐内,炭盆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几张枯槁的面容。曹操裹着仅存的破旧狐裘,眼眶深陷,颧骨凸出,只有那双眼睛深处,偶尔还有一丝不甘的火焰跳动。荀彧坐在下首,原本儒雅的面容如今写满疲惫与忧虑,衣袍宽大,显得空荡。夏侯惇、夏侯渊、许褚、曹仁侍立一旁,甲胄染尘,面带菜色,默然不语。

  “咳……咳……”曹操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好半天才缓过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文若,元让,子孝……张辽的游骑,今日到了何处?”

  曹仁涩声回道:“斥候报,其前锋已出现在营北三十里。我军……已无多余斥候可派,许多哨位,人已逃散。”

  “逃散……逃散……”曹操喃喃重复,忽然惨笑一声,“想我曹孟德,昔年陈留起兵,讨黄巾,平兖州,虎踞中原,何等意气!今竟困顿于此,众叛亲离,粮尽援绝,为张辽一竖子所逼,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猛地一拳砸在面前的破木案上,案几呻吟着几欲散架。

  帐内一片死寂。夏侯惇独目泛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荀彧长叹一声:“明公,时也,势也。吕布布局深远,四角联动,将我生机一一掐断。非战之罪,实乃大势难逆。”

  “大势?”曹操猛地抬头,眼中火焰复燃,却又迅速被更深的阴鸷取代,“我不信什么大势!只要一息尚存,便有翻盘之机!” 他喘了几口气,压低声音,如同困兽低吼,“袁本初……他还是不肯发一兵一卒,送一粒粮吗?”

  荀彧摇头:“使者回报,袁绍言其自身受庞德、张飞、刘备三面压迫,河内对面朝廷大军云集,实无力东顾。仅……仅以言辞抚慰,望明公……善自珍重,徐图后举。”

  “善自珍重?徐图后举?”曹操几乎要大笑出来,却只发出几声干涩的怪响,“好一个袁本初!好一个四世三公!见死不救,坐观成败!他以为吕布收拾了我,就会放过他吗?愚不可及!”

  骂归骂,现实却冰冷如铁。曹操剧烈地喘息着,目光在帐内几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荀彧脸上:“文若,你说……眼下,我们还有路吗?”

  荀彧沉默良久,帐篷外呼啸的风声填补着令人窒息的寂静。终于,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路……或还有一条,但……恐非明公所愿。”

  “讲!”

  “北渡黄河,投……冀州牧袁本初。”荀彧说完,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投袁绍?那个刚刚拒绝援助他的袁绍?帐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许褚、夏侯惇、曹仁等人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荀彧,又看向曹操。

  曹操身躯剧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随即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投靠袁绍?这意味着放弃最后一点独立地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这对于素来自负、乃至有“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之心的曹操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文若!你……”夏侯惇忍不住开口。

  “除此之外,还有他法吗?”荀彧睁开眼,目光悲凉却清醒,“留在此地,不出一月,士卒饿毙殆尽,或哗变溃散。张辽无需强攻,我等便成枯骨。南走徐州?陈登态度暧昧,且徐州直面吕布豫州之兵,岂会收容我等?西归……更是死路。唯有过河北上,袁绍虽忌惮吕布,不愿出兵,但若明公亲率部曲投效,其碍于名声旧谊,或不得不纳。此乃……置之死地,或可后生。”

  曹操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响。耻辱、不甘、愤怒、绝望……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翻腾。但荀彧的分析,冷酷而精准。继续困守,只有死路一条。投降吕布?那更是绝无可能,吕布绝不会给他活路。

  “投靠袁绍……寄人篱下……”曹操低声重复,眼中光芒急剧变幻,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是啊,寄人篱下……总好过曝尸荒野。袁本初……他好名,重旧谊,至少……不会立刻杀我。”

  他抬起头,看向荀彧,眼神已恢复了某种可怕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算计:“文若,你以为,袁绍其人如何?”

  荀彧一怔,答道:“外宽内忌,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且其内部,颍川、河北、汝南诸系倾轧,二子争位,隐患重重。”

  “不错。”曹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此之主,如此之局……或许,正是我曹孟德,借尸还魂之地!”

  借尸还魂!四个字如惊雷,在夏侯惇、曹仁心中炸响。他们瞬间明白了主公的打算——假意投靠,隐忍蛰伏,利用袁绍内部的矛盾,伺机攫取权力,甚至……鹊巢鸠占!

  荀彧心中一凛,看着曹操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野心光芒,深知这位主公绝非甘于久居人下之辈。此去河北,是绝境求生,又何尝不是投身于另一个更复杂、更危险的漩涡?

  “元让,子孝!”曹操声音陡然转厉,“立刻集结所有还能走动的儿郎,抛弃一切辎重,只带随身兵刃!今夜子时,我们……北渡黄河!”

  “诺!”夏侯惇、曹仁虽心中激荡,但军令已下,唯有凛然遵从。

  风雪夜,黄河畔。曹操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沉沦于黑暗的青州大地,那里有他败亡的耻辱,也有他未竟的野心。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登上了搜刮来的最后几条破旧渡船。身边仅剩不足三千残兵败将,在滔滔黄河水的呜咽声中,仓皇驶向对岸那未知的、或许更险恶的命运。

  数日后,邺城。

  当曹操形容枯槁、仅率两千余狼狈士卒抵达的消息传来时,冀州牧府邸内,顿时掀起了波澜。

  “曹操来了?他还有脸来?”袁尚首先发难,语气尖刻,“当初父亲欲助他,他可有半分感激?如今穷途末路,倒想起父亲来了!此等反复无常、屡战屡败之徒,收之何益?不如缚之,送往洛阳,或可示好于吕布!”

  袁谭却皱眉道:“三弟此言差矣。曹孟德虽败,其名尚在,其麾下夏侯渊、夏侯惇、许褚、曹仁皆百战之将,荀彧更是王佐之才。今其穷蹙来投,我若拒之,天下人必谓父亲不能容人,不念旧谊,寒了四方豪杰之心。不若暂且收留,一则彰显父亲仁义,二则……其部虽残,亦可稍充我军力。”

  淳于琼、张合等将领也意见不一,有的担心收留曹操会彻底激怒吕布,有的则认为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袁绍被吵得头昏脑胀。理智告诉他,收留曹操这个烫手山芋,无异于公开与吕布撕破脸,将承受更大的压力。但情感和虚荣心又在作祟:曹操来投,岂不证明他袁本初才是众望所归、足以庇护豪杰的天下楷模?拒绝的话,名声有损。

  这时,许攸悄悄凑近,低声道:“明公,曹操,枭雄也。其心难测,岂甘久居人下?今势穷来附,实不得已。我观其随行虽寡,然夏侯、曹、荀皆在,此数人者,皆非池中之物。彼来河北,如龙潜深渊,虎藏山林。收留之,恐非得一助力,实乃养痈为患。不若……明示以恩,暗加戒备,削其兵权,散其部曲,仅以虚职荣养之,使其无能为也。甚或……” 他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袁绍悚然一惊,看向许攸。许攸的话,点出了他心底最深处的疑虑。曹操的能力和野心,他岂会不知?这确实可能是一把会伤及自身的双刃剑。

  然而,袁绍看着堂下争论的儿子们,看着那些将领,想到天下人的目光,想到自己“四世三公”的声誉,又想到如今被吕布四面威逼的窘境……或许,留下曹操,既能彰显仁义,又能多一个对抗吕布的筹码?至于控制……慢慢来便是。

  他最终摆了摆手,压下心中的不安,做出了决定:“孟德与孤,旧友也。今虽失利,英雄末路,岂忍弃之?且吕布暴虐,天下共敌。孟德来归,正可见天下人心向背。传令,开城迎接,以客礼待之。拨给宅院,供应酒食,好生安顿其部属。”

  他略一沉吟,补充道:“至于孟德及其部将……暂且休整,官职封赏,容后再议。”

  许攸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的谏言并未被真正采纳。明公终究还是放不下那点虚名和侥幸之心。他看着袁绍看似大度实则犹疑的面容,又想起曹操那双即便在绝境中也未曾真正熄灭的枭雄之眼,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漫上心头。

  邺城的城门缓缓打开,曹操一行人,踏入了这座北方雄城。寒风卷动街道上的积雪,也卷动着各方复杂的心思。一方是穷途末路、暗藏机心的落魄枭雄,一方是外强中干、内部纷扰的虚弱霸主。他们的结合,是绝境中的抱团取暖,还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诡异平静?

  黄河之南,张辽很快得到了曹操北渡的消息。他并未追击,只是将情况飞报兖州与洛阳。一只困兽逃入了另一只困兽的巢穴,接下来的戏码,或许会更加“精彩”。吕布的四角战略,在逼走曹操后,其压力将毫无缓冲地,全部倾泻在袁绍一人身上。

  河北的天空,阴云密布,雪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