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与关羽率领的巡抚队伍，并未因寒冬而放缓脚步。旌旗上“汉”、“刘”、“巡抚豫州”的字样在冷风中猎猎作响，成为这片茫然土地上最清晰的标识。
袁术的统治，比预想中更加脆弱不堪。或许是在寿春的奢靡早已耗尽了这位“四世三公”子弟最后的心气与威望，除了他直接控制的寿春及周边有限区域，广袤的汝南、颍川、陈国、梁国等地，早已是豪强自治、政令不通的局面。官吏要么是本地豪族推举的傀儡，要么干脆空缺。朝廷的税赋？袁术的征调？早已是记忆中的名词。
因此，当刘备的队伍抵达第一座县城——平舆时，迎接他们的并非紧闭的城门与敌意的箭矢，而是由城中几家大户耆老带领的、略显惶恐却更多是释然的出迎队伍。印绶、户籍简册、粮仓钥匙被恭恭敬敬地奉上。
“袁公路（袁术字）倒行逆施，久失民心，更兼怠政弃土，上负天子，下愧黎民。今皇叔奉天子明诏，巡抚豫州，宣慰王化，实乃我等拨云见日，重见天光！”为首的白发老者言辞恳切，几乎垂泪。
刘备下马，亲手扶起老者，温言抚慰：“老丈请起。陛下仁德，念豫州百姓久罹纷乱，特遣备等前来，安辑地方，恢复生产。以往种种，既往不咎。自今日起，平舆重归王土，凡我大汉子民，皆受朝廷庇护，复享太平。”
没有流血，没有冲突，平舆城门洞开，城头换上了朝廷的旗帜。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向四方。
接下来的行程，几乎成为一场巡行典礼。安城、新蔡、上蔡……一座座城池，上演着类似的情景。地方豪强与残存官吏迅速做出了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投靠名正言顺、且携带精锐兵马的朝廷巡抚使。刘备宽仁的名声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他的承诺让这些地头蛇们安心；而关羽那伟岸的身躯、冷冽的目光以及身后肃杀严整的军容，则无声地提醒着任何潜在的不轨者：顺从，可得富贵平安；反抗，必是雷霆碎灭。
偶有袁术任命的死忠县令试图据城顽抗，或当地有桀骜不驯的豪强意图拥兵自守，关羽便会率领先锋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临城下。往往不需真正攻城，只需在城外展示军威，阵前喝问，城中便会自行生乱，或是士卒绑了长官出降，或是豪强内部火并献门。关羽的“威”，与刘备的“德”，相辅相成，所向披靡。
不过月余，汝南郡大部已传檄而定，郡治上蔡城头飘扬着崭新的汉旗。刘备迅速从归附的当地士人中选拔干练者，临时充任官吏，恢复最基本的行政运作，张贴安民告示，宣布朝廷将推行与司隶、兖州类似的轻徭薄赋、鼓励耕织之策。来自洛阳的部分粮秣、种子也被调拨而来，用以稳定人心，赈济贫苦。
“大哥，照此下去，至多开春，汝南、颍川可全境平定。”关羽捻须，看着地图上已插上小旗的诸多城邑，沉声道，“只是寿春那边，袁术依旧龟缩不出，似在观望，亦似毫无作为。”
刘备目光沉静：“袁术已是枯木死灰，心气早无。他固守寿春，不过是苟延残喘，凭恃者，无非是城高池深，以及手中或许还有的一些积储与残兵。他不出击，或是无力，或是等待变数——比如，袁本初的反应，或是荆州的动静。”
“袁绍被庞德、张飞两把刀顶着腰眼，怕是自顾不暇。刘景升（刘表）那边……”关羽微微皱眉。
“荆州那边，高顺他们已按太傅吩咐，加强了南阳方向的戒备。刘表但求自保，只要我军不威胁襄阳，他未必会为了一个废人袁术，与朝廷公然反目。”刘备分析道，“眼下关键，是稳固已得之地，同时向寿春施加压力，迫其内部生变。传令下去，加快对汝南各城的接收整编，选拔青壮，组建团练，由我军老兵操练统领，一则充实防务，二则为下一步可能的动作做准备。”
“此外，”刘备补充道，“以巡抚使名义，行文寿春，质问袁术为何不至边界迎接王师，为何不遵朝廷号令，催其速至汝南郡治听宣。措辞可渐次严厉。”
这是政治攻势的延续，将压力直接传递给袁术本人及其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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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刘备于汝南高歌猛进的同时，兖州东北，济水北岸的冻土上，另一场性质截然不同的“征服”也在持续进行。
张辽的活动范围，已经深入青州济南国、乐安郡一带。他没有固定的营垒，麾下各部以骑兵为主，辅以少量擅长山地林间作战的精悍步卒，分成十余股，在广阔的区域里神出鬼没。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曹操及其可能的力量聚合点。
一处刚刚被曹操使者说服、答应提供粮草和部分壮丁的小型豪强坞堡，在某个凌晨被突然出现的朝廷骑兵包围。没有劝降，直接纵火焚毁外围工事与粮仓，击溃仓促集结的武装，斩杀为首者，驱散附从，然后迅速撤离，只留下滚滚浓烟和一片惊惶。
一支试图从东莱郡沿海向曹操控制区运输盐铁物资的船队，在河口附近遭到岸上火箭与弩炮的袭击，船只焚毁大半。
几个被曹操委任为“县令”、“郡尉”的地方土豪，在赴任或巡视途中，遭到精准的伏击或刺杀，横尸荒野。
张辽本人，更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他通过归附的兖州边民、捕获的曹军细作、乃至收买的青州本地游侠，构建了一张粗糙却有效的情报网。曹操的主力在哪，夏侯惇、曹仁在何处试图整军，哪里新近有粮草聚集……这些信息被不断汇总，然后成为下一次致命袭击的坐标。
曹操的日子苦不堪言。他手中尚有万余人马，多是溃败中收拢的旧部骨干，战斗力犹存，但士气低落，粮草匮乏。他试图在济南国北部、黄河以南的一片区域建立相对稳固的据点，但张辽的袭扰如影随形。刚刚开始修筑的营垒会被夜袭破坏，派出去征集粮草的队伍常常有去无回，就连水源地都曾发现可疑的污秽之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公，如此下去，军心必散！”曹仁盔甲上带着尘土和血迹，那是昨日击退一股袭扰骑兵时留下的，“张辽那厮狡诈如狐，根本不与我正面交锋，专挑软肋下手。我军被动挨打，疲于奔命，儿郎们怨声载道。”
荀彧面色凝重，清减了许多：“青州本就地瘠民贫，豪强林立，难以统合。今又遭张辽不断袭扰破坏，筹措粮草愈发艰难。长此以往，不需吕布主力来攻，我军自溃矣。”
曹操眼眶深陷，嘴角起泡，眼中布满了血丝。这种无处着力、慢性失血的痛苦，远比一场惨烈的正面败仗更折磨人。他知道张辽的目的，就是要将他拖死、耗死在青州这片烂泥潭里，让他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袁本初那边……还是毫无动静吗？”曹操嘶哑地问。
荀彧摇头：“据细作报，幽州庞德、并州张飞调动频繁，对冀州施加极大压力。袁绍自顾不暇，其麾下许攸等人虽倡言联结，然实质性援助……遥遥无期。”
“孙伯符（孙策）呢？杀父之仇，他就不想报？”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江东正在整合，孙策虽锐意进取，然其根基未稳，吴郡士族多有掣肘。且其与刘繇、王朗等争夺正酣，短期内，恐无力北上。”
希望一个个破灭。曹操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与寒意。难道他曹孟德，真要困死在这青徐之交的荒芜之地？
“传令……”曹操的声音带着疲惫，“放弃外围据点，全军再向东北收缩，靠拢北海国。多派斥候，广设烽燧，加强戒备。以后……以守为主，尽量减少出击。我们……需要时间，等待变局。” 他知道这近乎鸵鸟策略，但在当前形势下，保存这最后一点骨血，已是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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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袁绍的心情，比天气更阴郁。
来自南面（豫州刘备进展神速）、西面（并州张飞活动加剧）、北面（幽州庞德巡边频繁）的压力报告堆满了案头。而东面青州曹操不断送来的求援信，语气一次比一次绝望。
“明公，曹操遣密使至，言军中粮尽，士卒饥寒，恳请明公念在旧谊，拨付粮草五千斛，并许其部曲家眷渡河北上安置……”许攸禀报道。
“五千斛？还要安置家眷？”袁绍烦躁地挥手，“我军粮秣亦非无穷尽！吕布在河内虎视眈眈，幽并两州如芒在背，处处需粮！告诉他，暂无余力！”
许攸低声道：“明公，曹操虽困，其人其谋仍在，若真覆灭，吕布下一个目标……”
“孤岂不知！”袁绍打断他，胸口起伏，“可如今形势，如何救？派兵去青州？那张辽正等着围点打援！从河内出兵？吕布主力就在兖州盯着！庞德、张飞是摆设吗？” 他越说越气，“都是你们！当初在河内逡巡不进，徒耗钱粮，若早下决心，何至于此！”
许攸脸色一白，不敢再言。张合、淳于琼等将也默然垂首。
“父亲，”袁谭出声道，“青州或难救，然豫州之事，或可做文章。刘备虽进展顺利，然豫州士族盘根错节，岂会真心归附一外来之‘皇叔’？尤其是颍川，乃士林渊薮。可否暗中遣人，联络颍川大族，许以厚利，使其阳奉阴违，拖延甚至抵制刘备新政？只要豫州不能速定，吕布四面布局便有一角不稳，或可寻得破绽。”
袁尚立刻道：“兄长此言，仍是小打小闹，难动根本！吕布布局已成，其势难挡。依儿之见，当忍一时之气，全力整顿内部，先平黑山，稳固幽并边境，积攒实力。待其四处用兵，露出破绽，或内部生变，再……”
“再等？等到吕布把刀架到脖子上吗？”袁谭反驳。
“够了！”袁绍头痛欲裂，儿子们的争吵更添烦乱。他无力地摆摆手，“就依显思（袁谭）之言，许攸，你设法安排人去颍川。要隐秘！至于青州……让曹操再坚持坚持，告诉他，孤正在设法。”
打发走众人，袁绍独坐空堂，望着窗外飘起的雪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与寒意。吕布的四角战略，就像一座不断收紧的囚笼，而他，曾经意气风发的袁本初，似乎正成为笼中困兽。下一个冬天，他还能安然坐在这邺城之中吗？
雪落无声，覆盖了山川原野，也暂时掩盖了涌动其下的激烈暗流与杀机。豫州的归附在加速，青州的困兽在哀嚎，邺城的困兽在焦躁。而布局这一切的洛阳中枢，则在有条不紊地，将天下的棋局，推向一个看似越发清晰，实则暗藏更多变数的未来。
袁术的统治，比预想中更加脆弱不堪。或许是在寿春的奢靡早已耗尽了这位“四世三公”子弟最后的心气与威望，除了他直接控制的寿春及周边有限区域，广袤的汝南、颍川、陈国、梁国等地，早已是豪强自治、政令不通的局面。官吏要么是本地豪族推举的傀儡，要么干脆空缺。朝廷的税赋？袁术的征调？早已是记忆中的名词。
因此，当刘备的队伍抵达第一座县城——平舆时，迎接他们的并非紧闭的城门与敌意的箭矢，而是由城中几家大户耆老带领的、略显惶恐却更多是释然的出迎队伍。印绶、户籍简册、粮仓钥匙被恭恭敬敬地奉上。
“袁公路（袁术字）倒行逆施，久失民心，更兼怠政弃土，上负天子，下愧黎民。今皇叔奉天子明诏，巡抚豫州，宣慰王化，实乃我等拨云见日，重见天光！”为首的白发老者言辞恳切，几乎垂泪。
刘备下马，亲手扶起老者，温言抚慰：“老丈请起。陛下仁德，念豫州百姓久罹纷乱，特遣备等前来，安辑地方，恢复生产。以往种种，既往不咎。自今日起，平舆重归王土，凡我大汉子民，皆受朝廷庇护，复享太平。”
没有流血，没有冲突，平舆城门洞开，城头换上了朝廷的旗帜。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向四方。
接下来的行程，几乎成为一场巡行典礼。安城、新蔡、上蔡……一座座城池，上演着类似的情景。地方豪强与残存官吏迅速做出了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投靠名正言顺、且携带精锐兵马的朝廷巡抚使。刘备宽仁的名声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他的承诺让这些地头蛇们安心；而关羽那伟岸的身躯、冷冽的目光以及身后肃杀严整的军容，则无声地提醒着任何潜在的不轨者：顺从，可得富贵平安；反抗，必是雷霆碎灭。
偶有袁术任命的死忠县令试图据城顽抗，或当地有桀骜不驯的豪强意图拥兵自守，关羽便会率领先锋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临城下。往往不需真正攻城，只需在城外展示军威，阵前喝问，城中便会自行生乱，或是士卒绑了长官出降，或是豪强内部火并献门。关羽的“威”，与刘备的“德”，相辅相成，所向披靡。
不过月余，汝南郡大部已传檄而定，郡治上蔡城头飘扬着崭新的汉旗。刘备迅速从归附的当地士人中选拔干练者，临时充任官吏，恢复最基本的行政运作，张贴安民告示，宣布朝廷将推行与司隶、兖州类似的轻徭薄赋、鼓励耕织之策。来自洛阳的部分粮秣、种子也被调拨而来，用以稳定人心，赈济贫苦。
“大哥，照此下去，至多开春，汝南、颍川可全境平定。”关羽捻须，看着地图上已插上小旗的诸多城邑，沉声道，“只是寿春那边，袁术依旧龟缩不出，似在观望，亦似毫无作为。”
刘备目光沉静：“袁术已是枯木死灰，心气早无。他固守寿春，不过是苟延残喘，凭恃者，无非是城高池深，以及手中或许还有的一些积储与残兵。他不出击，或是无力，或是等待变数——比如，袁本初的反应，或是荆州的动静。”
“袁绍被庞德、张飞两把刀顶着腰眼，怕是自顾不暇。刘景升（刘表）那边……”关羽微微皱眉。
“荆州那边，高顺他们已按太傅吩咐，加强了南阳方向的戒备。刘表但求自保，只要我军不威胁襄阳，他未必会为了一个废人袁术，与朝廷公然反目。”刘备分析道，“眼下关键，是稳固已得之地，同时向寿春施加压力，迫其内部生变。传令下去，加快对汝南各城的接收整编，选拔青壮，组建团练，由我军老兵操练统领，一则充实防务，二则为下一步可能的动作做准备。”
“此外，”刘备补充道，“以巡抚使名义，行文寿春，质问袁术为何不至边界迎接王师，为何不遵朝廷号令，催其速至汝南郡治听宣。措辞可渐次严厉。”
这是政治攻势的延续，将压力直接传递给袁术本人及其麾下。
---
几乎在刘备于汝南高歌猛进的同时，兖州东北，济水北岸的冻土上，另一场性质截然不同的“征服”也在持续进行。
张辽的活动范围，已经深入青州济南国、乐安郡一带。他没有固定的营垒，麾下各部以骑兵为主，辅以少量擅长山地林间作战的精悍步卒，分成十余股，在广阔的区域里神出鬼没。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曹操及其可能的力量聚合点。
一处刚刚被曹操使者说服、答应提供粮草和部分壮丁的小型豪强坞堡，在某个凌晨被突然出现的朝廷骑兵包围。没有劝降，直接纵火焚毁外围工事与粮仓，击溃仓促集结的武装，斩杀为首者，驱散附从，然后迅速撤离，只留下滚滚浓烟和一片惊惶。
一支试图从东莱郡沿海向曹操控制区运输盐铁物资的船队，在河口附近遭到岸上火箭与弩炮的袭击，船只焚毁大半。
几个被曹操委任为“县令”、“郡尉”的地方土豪，在赴任或巡视途中，遭到精准的伏击或刺杀，横尸荒野。
张辽本人，更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他通过归附的兖州边民、捕获的曹军细作、乃至收买的青州本地游侠，构建了一张粗糙却有效的情报网。曹操的主力在哪，夏侯惇、曹仁在何处试图整军，哪里新近有粮草聚集……这些信息被不断汇总，然后成为下一次致命袭击的坐标。
曹操的日子苦不堪言。他手中尚有万余人马，多是溃败中收拢的旧部骨干，战斗力犹存，但士气低落，粮草匮乏。他试图在济南国北部、黄河以南的一片区域建立相对稳固的据点，但张辽的袭扰如影随形。刚刚开始修筑的营垒会被夜袭破坏，派出去征集粮草的队伍常常有去无回，就连水源地都曾发现可疑的污秽之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公，如此下去，军心必散！”曹仁盔甲上带着尘土和血迹，那是昨日击退一股袭扰骑兵时留下的，“张辽那厮狡诈如狐，根本不与我正面交锋，专挑软肋下手。我军被动挨打，疲于奔命，儿郎们怨声载道。”
荀彧面色凝重，清减了许多：“青州本就地瘠民贫，豪强林立，难以统合。今又遭张辽不断袭扰破坏，筹措粮草愈发艰难。长此以往，不需吕布主力来攻，我军自溃矣。”
曹操眼眶深陷，嘴角起泡，眼中布满了血丝。这种无处着力、慢性失血的痛苦，远比一场惨烈的正面败仗更折磨人。他知道张辽的目的，就是要将他拖死、耗死在青州这片烂泥潭里，让他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袁本初那边……还是毫无动静吗？”曹操嘶哑地问。
荀彧摇头：“据细作报，幽州庞德、并州张飞调动频繁，对冀州施加极大压力。袁绍自顾不暇，其麾下许攸等人虽倡言联结，然实质性援助……遥遥无期。”
“孙伯符（孙策）呢？杀父之仇，他就不想报？”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江东正在整合，孙策虽锐意进取，然其根基未稳，吴郡士族多有掣肘。且其与刘繇、王朗等争夺正酣，短期内，恐无力北上。”
希望一个个破灭。曹操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与寒意。难道他曹孟德，真要困死在这青徐之交的荒芜之地？
“传令……”曹操的声音带着疲惫，“放弃外围据点，全军再向东北收缩，靠拢北海国。多派斥候，广设烽燧，加强戒备。以后……以守为主，尽量减少出击。我们……需要时间，等待变局。” 他知道这近乎鸵鸟策略，但在当前形势下，保存这最后一点骨血，已是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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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袁绍的心情，比天气更阴郁。
来自南面（豫州刘备进展神速）、西面（并州张飞活动加剧）、北面（幽州庞德巡边频繁）的压力报告堆满了案头。而东面青州曹操不断送来的求援信，语气一次比一次绝望。
“明公，曹操遣密使至，言军中粮尽，士卒饥寒，恳请明公念在旧谊，拨付粮草五千斛，并许其部曲家眷渡河北上安置……”许攸禀报道。
“五千斛？还要安置家眷？”袁绍烦躁地挥手，“我军粮秣亦非无穷尽！吕布在河内虎视眈眈，幽并两州如芒在背，处处需粮！告诉他，暂无余力！”
许攸低声道：“明公，曹操虽困，其人其谋仍在，若真覆灭，吕布下一个目标……”
“孤岂不知！”袁绍打断他，胸口起伏，“可如今形势，如何救？派兵去青州？那张辽正等着围点打援！从河内出兵？吕布主力就在兖州盯着！庞德、张飞是摆设吗？” 他越说越气，“都是你们！当初在河内逡巡不进，徒耗钱粮，若早下决心，何至于此！”
许攸脸色一白，不敢再言。张合、淳于琼等将也默然垂首。
“父亲，”袁谭出声道，“青州或难救，然豫州之事，或可做文章。刘备虽进展顺利，然豫州士族盘根错节，岂会真心归附一外来之‘皇叔’？尤其是颍川，乃士林渊薮。可否暗中遣人，联络颍川大族，许以厚利，使其阳奉阴违，拖延甚至抵制刘备新政？只要豫州不能速定，吕布四面布局便有一角不稳，或可寻得破绽。”
袁尚立刻道：“兄长此言，仍是小打小闹，难动根本！吕布布局已成，其势难挡。依儿之见，当忍一时之气，全力整顿内部，先平黑山，稳固幽并边境，积攒实力。待其四处用兵，露出破绽，或内部生变，再……”
“再等？等到吕布把刀架到脖子上吗？”袁谭反驳。
“够了！”袁绍头痛欲裂，儿子们的争吵更添烦乱。他无力地摆摆手，“就依显思（袁谭）之言，许攸，你设法安排人去颍川。要隐秘！至于青州……让曹操再坚持坚持，告诉他，孤正在设法。”
打发走众人，袁绍独坐空堂，望着窗外飘起的雪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与寒意。吕布的四角战略，就像一座不断收紧的囚笼，而他，曾经意气风发的袁本初，似乎正成为笼中困兽。下一个冬天，他还能安然坐在这邺城之中吗？
雪落无声，覆盖了山川原野，也暂时掩盖了涌动其下的激烈暗流与杀机。豫州的归附在加速，青州的困兽在哀嚎，邺城的困兽在焦躁。而布局这一切的洛阳中枢，则在有条不紊地，将天下的棋局，推向一个看似越发清晰，实则暗藏更多变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