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阴牌祸童-《清虚伏魔录》

  灾难在午夜降临。

  凌晨一点多,万籁俱寂。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属于孩童的尖锐哭嚎,猛地撕裂了夜的宁静!

  “哇啊——!!!!”

  那哭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惊醒了韩家所有人。韩阿姨和老伴连鞋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冲进孙子的卧室。只见小宇坐在床上,小小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捂着眼睛,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嗓子已经哭得嘶哑,小脸憋得通红发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小宇!小宇!怎么了宝贝?别怕别怕,奶奶在呢!” 韩阿姨心都要碎了,扑上去想抱住孙子。可小宇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拼命挥舞着小手,不让任何人靠近,身体拼命向后缩,仿佛在躲避什么无形的东西。

  “走开!走开!别过来!哇啊啊啊——!!!” 他哭喊着,眼睛惊恐地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房间的某个角落,那眼神里的恐惧,绝非一个九岁孩子能伪装出来,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景象。

  儿子儿媳也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哄着,抱着,拍着,用尽一切办法。但小宇完全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哭嚎声一声高过一声,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和恐惧而痉挛。他断断续续地哭喊着:“怕……怕……黑影子……在那里……好可怕……呜呜呜……”

  问他到底是什么黑影?在哪里?他却只是指着空荡荡的墙角,语无伦次,恐惧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凄厉的哭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回荡,像一把把钝刀子割在全家人的心上。韩阿姨抱着浑身冰凉、抖个不停的小孙子,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老伴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儿子儿媳更是六神无主。

  这场撕心裂肺的哭嚎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小宇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惊恐中抽噎着昏睡过去。然而,仅仅睡了不到半个小时,那可怕的哭嚎声再次爆发!同样的惊恐,同样的指向墙角,同样的无法安抚!这一夜,如同炼狱。小宇反复惊醒了三四次,每一次都哭得声嘶力竭,筋疲力尽。全家人彻夜未眠,守在孩子床边,心力交瘁,被巨大的恐惧和无助笼罩。

  天刚蒙蒙亮,一家人就顶着黑眼圈,抱着萎靡不振、眼神呆滞的小宇冲进了市里最好的儿童医院。抽血、化验、拍片、脑电图……能做的检查做了一溜够。结果却让韩阿姨的心沉到了谷底——一切正常!医生看着报告单,也只能无奈地说可能是受了惊吓,开了点维生素和安神的药。

  药吃了,毫无起色。小宇白天依旧精神萎靡,眼神躲闪,不敢一个人待着,晚上更是噩梦连连,惊悸哭闹的频率越来越高。韩阿姨不死心,又托关系找到了一位相熟多年的老中医。老中医望闻问切一番,眉头紧锁,把脉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韩阿姨说:“老姐姐,脉象上看,孩子身体没什么大碍。这症状……怕不是‘外病’?像是……被什么厉害东西给惊着了,魂儿不稳。你们……找个懂行的看看吧。” 老中医的话点到即止,却像一道惊雷劈在韩阿姨心头。

  “外病”、“惊着了”、“魂儿不稳”……这些字眼让韩阿姨瞬间联想到了儿子书房里那块邪气森森的佛牌!她不敢耽搁,立刻发动所有关系,四处打听哪里有“看事儿”的高人。很快,经人介绍,找到了一位据说很灵的“大仙儿”。

  大仙儿倒是煞有介事地来了家里一趟。围着孩子转了几圈,又去书房对着那块佛牌烧了几道符,念念叨叨折腾了半天,最后收了厚厚一沓钱,留下一句“孩子是被恶灵惊扰了,我已经做法驱赶,过几天就好”,便扬长而去。

  结果呢?不仅没好,小宇的情况反而更加严重了!哭闹的时间延长,惊惧的程度加深,甚至白天也开始对着无人的角落流露出惊恐的神色,饭也吃不下,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小脸蜡黄,眼窝深陷,活脱脱像换了个人。那大仙儿再打电话过去,要么不接,要么推三阻四。

  看着宝贝孙子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听着他夜夜撕心裂肺的哭喊,韩阿姨的心如同在油锅里煎熬。前两天,她实在撑不住了,才找到姑姑家,抱着老姐妹痛哭了一场,倾诉了这非人的遭遇。

  “……那大仙儿虽说没顶用,但话里话外也点明了,孩子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受了惊吓。” 韩阿姨说到这里,泪水再次涌出,她紧紧抓住姑姑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我们家……我们家最近真没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啊!除了……除了泰国……除了那块牌子……” 她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我和虚乙,充满了绝望中的最后一丝期盼,“老姐姐说你们是真有本事的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宇吧!他才九岁啊……再这么下去,孩子就毁了……”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韩阿姨压抑的啜泣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阳光依旧明媚,却驱不散室内弥漫的沉重阴霾和那股无形的、源自佛牌的邪异气息。

  我和虚乙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和凝重。根源,几乎可以断定,就是那块来自清迈幽暗佛牌店的邪异佛牌!

  “韩阿姨,” 我斟酌着开口,声音尽量放得平缓而坚定,以免再刺激这位心力交瘁的老人,“您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听明白了。根据我们的判断,您孙子小宇的异常,根源十有八九就在您儿子从泰国请回来的那块佛牌上。”

  虚乙在一旁点头,补充道:“市面上流通的很多所谓‘佛牌’,尤其是那些标榜‘招财’、‘转运’、‘情降’等特殊功效的,其实早已偏离了佛教护身符的本意。很多里面被‘入灵’了,封入了阴灵、精怪甚至枉死婴童的怨魂。越是号称‘灵验’的,里面的东西往往就越阴邪、越霸道。它们需要供养,需要血食,甚至会反噬供养者及其亲近之人,以维持自身力量或达成某种‘交易’。小宇年纪小,灵觉纯净,对这种阴邪之气的感应最为敏感,也最容易受到侵害。”

  我接过话头:“当务之急,是立刻处理掉那块佛牌,切断邪气的源头。只要处理干净,孩子身上的症状自然会逐渐消退。但有一点,” 我直视着韩阿姨的眼睛,语气严肃,“这块佛牌必须交给我们带走处理。而且,处理的方式是彻底摧毁它,将其中的邪灵净化或封镇,不可能再完好无损地归还。这一点,您能做主吗?毕竟这是您儿子花钱请回来的‘宝贝’。”

  韩阿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决绝的光芒,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能做主!我做得了主!我大孙子都成什么样了?!只要他能好起来,把那东西挫骨扬灰都行!我这就回去拿!” 她霍然起身,情绪激动,“我儿子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大嘴巴子抽他!我管他花多少钱买的!敢害我孙子,我也绝不留它!”

  那份属于祖母的护犊之情和此刻的决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气势。

  事不宜迟,尤其是涉及到孩子的安危,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我和虚乙立刻起身:“韩阿姨,我们陪您去取。”

  车子在午后的车流中穿梭,很快抵达韩阿姨家所在的小区。车子停在单元楼下,我没有熄火。

  “韩阿姨,” 我指了指副驾上一个厚实的纯黑色塑料袋,“您上去,就用这个袋子把佛牌装好。记住,全程不要直接用手触碰佛牌本身,隔着它原来的袋子或者用布包着都行。装好扎紧袋口,拿下来给我们。我们就在车里等您,就不上去了,免得节外生枝。”

  韩阿姨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我懂!你们放心!” 她接过塑料袋,步履匆匆又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快步走进了单元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和虚乙坐在车里,沉默着。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车厢内只有空调的低鸣。虚乙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那块佛牌上邪异的童佛形象,那股隔着袋子都能感觉到的阴冷怨气,都预示着里面的东西绝不简单。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韩阿姨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单元门口。她脚步更快了,几乎是跑着过来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隔着车窗,都能看到她脸上混合着紧张、厌恶和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拉开车门,将袋子递给我,声音带着喘息和恳切:“大外甥……给,就在这里面了!我……我按你说的,隔着那绒布袋子装的……这东西……这东西拿在手里都觉得冰手,瘆得慌!真是……真是拜托你们了!只要小宇能好,阿姨……阿姨倾家荡产都愿意报答你们!” 她眼圈又红了。

  我接过袋子。入手的一刹那,一股阴寒刺骨的凉意,即使隔着厚厚的黑色塑料袋和里面的绒布袋,也清晰地透过指尖传来!那寒意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直透骨髓、带着浓郁怨念和不祥的阴邪之气!袋子里的东西,仿佛一个微缩的冰窟,又像一个沉睡的、充满恶意的活物。

  “韩阿姨,您言重了。” 我沉声说,将袋子小心地放在脚边,“姑姑托付的事,又是为了孩子,我们自当尽力。您不必说什么报答。这东西邪性,我们得立刻带回去处理。您放心回去照顾孩子,明天,最迟后天,应该就能看到效果了,稍后您把您孙子的生辰八字发给我,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什么事您随时找我,我这边处理完也会告知您。” 顺手递出了一张写有我电话号码的纸条,我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希望能给这位忧心如焚的老人一点力量。

  韩阿姨连连点头,双手作揖,不住地道谢:“好!好!谢谢!谢谢你们!我等你们消息!”

  没有再多寒暄,我发动车子。黑色SUV载着我和虚乙,以及脚下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塑料袋,迅速驶离了小区,汇入城市的车流,朝着郊区我们那座安静的、或许即将迎来一场“净化”的小院疾驰而去。车窗外,城市的轮廓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而车厢内,一股无形的阴冷和凝重,正悄然弥漫。

  车轮碾过郊区略显颠簸的道路,最终稳稳停在青砖小院门前。推开沉重的木门,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线香和陈年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静。然而,脚边那个厚实的黑色塑料袋,却如同一个散发着寒意的异类,不断提醒着我们刚刚经历的沉重。

  “师兄,我……”虚乙脸上带着点酒后的红晕,有些懊恼地开口。他今天在姑姑家陪着姑父喝了不少。

  “没事,你歇着,我来。”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东西邪性,虚乙此刻的状态不宜上坛施法。我弯腰拎起袋子,入手的分量不重,但那股阴寒怨毒的气息,隔着塑料袋都像冰锥一样直刺掌心,沿着手臂向上蔓延,激得人汗毛倒竖。虚乙也感受到了,打了个寒噤,酒意似乎都醒了几分,眼神凝重地跟在我身后。

  法坛静室,烛火摇曳。我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袋子置于坛前,小心地没有直接触碰。净手,焚香,三拜九叩,清越的木鱼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如同叩问幽冥的密语。随着我沉声报出韩阿姨孙子小宇的生辰八字,意念如同沉入深潭,周围熟悉的景象开始扭曲、褪色,最终被一片柔和却边界模糊的乳白色光芒所取代。

  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光芒散去,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小巧而干净的庭院。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柚木地板,四周是低矮的竹篱笆,篱笆外是郁郁葱葱、挂着露珠的热带植物叶片,空气湿润而温暖,带着芭蕉叶和某种不知名热带花卉的淡淡清香。这显然不是北方的景象。

  庭院中央,静静伫立着两道身影。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对青年男女,和一个被女人紧紧抱在怀中的襁褓。

  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身形瘦削得像被烈日和贫瘠的土地榨干了水分,皮肤是常年曝晒下的深棕褐色,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哀伤。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边缘已经磨损的靛蓝色短袖衬衫,下身是同色的旧布裤,赤着脚,脚趾粗大,沾着些许干涸的泥痕。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我,没有敌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和无助。

  女人同样瘦弱,皮肤也是深棕色,但比男人稍浅一些,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她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碎花筒裙,同样赤着脚。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的襁褓上,双臂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度紧紧环抱着,仿佛那是她生命唯一的支点。她的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几缕散乱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守护意志。她偶尔抬起眼看向我,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除了和男人一样的疲惫哀伤,还燃烧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警惕和一丝……微弱的、祈求般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