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幽冥指津-《清虚伏魔录》

  回到北京,生活的齿轮重新严丝合缝地转动。工作、学习、内炼,填满了每一个日夜。周末的清晨,常与师弟虚乙相约,在公园僻静无人的角落,迎着初升的朝阳或晚霞的余晖,一遍遍踏着罡步,吟诵着古老的韵腔。汗水滴落在青石板上,脚步在空旷中回响,相互纠正,彼此督促。时光便在这样专注的锤炼中悄然流逝,转眼已是数月。

  一日,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涛哥”的名字。接通后,涛哥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兄弟,有空没?一起吃个饭,有点事跟你说说。”

  约在了我公司附近一家安静的餐厅。再见涛哥,他整个人圆润了一圈,红光满面,与之前略显疲惫的状态判若两人。我笑着打趣:“三亚的海风养人啊涛哥!这滋润的,少说胖了十几斤吧?”

  涛哥哈哈一笑,摸着微凸的肚子:“可不嘛!天天睡到自然醒,海鲜椰子管够,彻底给自己放了个长假。这些年绷得太紧,是该歇歇了。”

  寒暄过后,我切入正题:“涛哥,啥事儿?看你神神秘秘的。”

  涛哥收敛了笑容,神情认真起来:“是我表妹家的事。她孩子,才四岁多,这半年多来,几乎天天半夜惊醒!哭得撕心裂肺,怎么哄都哄不住,嘴里就喊着‘害怕’,别的啥也说不出来,哭到筋疲力尽才能再睡着。找了好几个当地看事儿的‘大仙儿’,有的说孩子丢魂了,有的说是祖上缺钱来要债了,法子试了不少,钱也花了不少,可没一个管用的!这不,前两天表妹跟我诉苦,我才知道。我琢磨着,你们那套查验的法子靠谱,能不能帮着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根儿?”

  我点点头:“行,年底我正好要去师父那儿。到时候请师父师伯帮忙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涛哥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办事我放心。需要什么你直接跟我说。”

  正事说完,气氛轻松下来。我们聊起近况,我将这几个月在师父那的见闻、遭遇的难题,拣能说的分享了一些。涛哥也说起自己休假的感悟,提到老姜,他语气平淡:“联系少了,各自安好吧,挺好。” 仿佛真的放下了那段纠缠。

  就在这时,涛哥夹菜的手忽然顿住,眼神有些发直,眉头微蹙,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

  我心头微动,半开玩笑地问:“咋了涛哥?又有人‘敲打你窗’了?”

  涛哥缓缓抬起头,眼神带着一丝奇异的光,看向我:“她说……是你太奶。” 接着,他详细描述了一个穿着旧式斜襟褂子、面容慈祥又带着点威严的老太太形象,与我记忆中那张泛黄照片上的太奶形象瞬间重合!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矛盾的情绪翻涌上来。怨气——为家族被消耗的福报阴德;困惑——不解她的种种安排;还有一丝……血脉深处的孺慕。该以何种姿态面对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家族“守护者”?思绪纷乱如麻。既然避无可避,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涛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转述的意味:“太奶问,你是不是有话想对她说?”

  我深吸一口气,坦诚道:“是有很多话想问……但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涛哥点点头,继续转达:“太奶说,自你入道后,她与你沟通的‘线’越来越难搭上,这次也是耗费心力才勉强连上。时间有限,她让你问四个问题。”

  四个问题!如同四枚珍贵的钥匙,必须用在最紧要的锁孔上!

  我定了定神,第一个问题脱口而出,带着压抑的求证:“我神宅里那只狐狸,当年纠缠不休,是不是……也和太奶您有关?”

  涛哥转述的回答平静而直接:“那是祖上遗留的孽缘,旧账。既已了结,不必再提。”

  避重就轻!但答案已在不言中。我压下追问的冲动,抛出第二个更尖锐的问题:“家里的阴德福报被大量消耗,是不是也是您所为?为什么?那是几代人积攒的根基!”

  涛哥转达的太奶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沧桑和无奈:“福祸相依,孩子。阴德福报深厚固然是好事,但‘德不配位’,反受其咎。我所为,非为一人得失,乃为整个家族血脉的延续计!” 她的语气变得深沉,仿佛穿透了时光,“我看到了更远的‘线’……若那些福报不被消耗,如今家族人口,至少得少一半!你是长房长孙,诸多孙辈中,我只在此时此地见过你一人。如今能给到你的一切,已是当下最好的安排。放眼整个家族,你的境遇已是顶好。个中缘由,日后你自会明白。”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站在整个家族延续的冷酷天平上,个人的得失似乎渺小了。怨气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理解和一丝心酸。血脉的纽带,终究难以割舍。

  第三个问题,关于我的道途:“我入道门,拜入师父门下,是您指引的吗?您可知我们修习雷法?若他日相见,您想过……会是何种情形吗?”

  涛哥转述的声音带着欣慰和期许:“你命中本与道门有极深宿缘。我不过顺水推舟,替你寻得明师,免你歧路蹉跎。至于雷法……” 她似乎轻笑了一下,“他日你我相见之时,便是你道行足以支撑整个家族重担之日。届时,我便可卸下这百年执念,安然入轮回去歇歇了。”

  心头的疙瘩彻底解开,最后一丝怨气也化为乌有,甚至涌起一股酸涩的怜惜。百年守护,只为家族一缕生机。

  第四个问题,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太奶……您在哪里?我……可以去哪里找您?”

  涛哥转述的回答带着玄机:“西南方向,一座寺庙。莫问具体何处,时机到了,你自会寻来。”

  我忍不住追问:“太奶……您过得好吗?” 这已是第五个问题。

  涛哥摇摇头,眼神有些疲惫:“能量撑不住了……开头就说了只能四个问题。不过……” 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太奶最后给我显现的画面,一直是她抱着小时候的你,在院子里晒太阳……很温馨。我能感觉到,她真的很在意你。”

  温馨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心头最后一点坚硬也融化了。我笑了笑,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云南!涛哥之前几次三番莫名提起的那个地方!

  “涛哥!” 我急切地问,“你还记得之前咱俩聊过的云南某个地点吗?你提过好几次,但没说什么具体事。”

  “记得啊,” 涛哥点头,“上次还说时机合适可以去,但具体缘由很模糊。”

  “快!问问老姜!” 我抓住一丝线索,“那个地方具体是什么事?和我太奶……有没有关联?”

  涛哥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沟通。片刻后,他睁开眼,带着一丝困惑和疲惫:“他……在呢。太奶刚走他就冒出来了,我这‘通道’快烧CPU了……” 他揉着太阳穴,“老姜说……探查起来干扰很大,信息很碎。但他隐约‘抓’到一点,感觉……好像和‘兵马’有关?说如果你去了那里,可能会……收服一员‘大将’?” 他语气不确定,“信息太杂了,好像还有别的事,但一直有东西在干扰,别的就探不清了。”

  兵马?大将?云南?线索如同断线的珠子,暂时无法串联。我压下心头的疑惑:“谢了涛哥,也替我谢谢老姜。我自己再想想。”

  我不饮酒,只慢慢品茶。涛哥却兴致颇高,几杯啤酒下肚,话匣子彻底打开。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到了修行上。

  “兄弟啊,” 涛哥拍着我的肩膀,舌头有些打结,眼神却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平时没有的“语重心长”,“听哥一句劝……你这修行路……走偏了!” 他晃着酒杯,“整天练这些罡步啊、符咒啊、雷法啊……都是术!小道!沉迷术法,落了下乘!要追求的是大道!是思想境界!是精神上的超脱!懂不懂?要……要站在更高的维度看问题!别……别被这些打打杀杀的手段迷了眼!”

  我起初还耐心听着,附和几句。但越听越不对劲。这腔调,这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味道……太熟悉了!像极了某些试图干扰我道心的存在!绝非涛哥本意!心中的警惕瞬间拉满。我开始敷衍,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心思却飞速转动。

  涛哥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敷衍,带着醉意不满道:“你……你是不是不信我?觉得哥在胡说八道?对不对?”

  “没有没有,” 我立刻否认,眼神却锐利起来,“涛哥你说,我听着呢。” 心中愈发笃定,涛哥此刻的言行,正被某种东西借着酒劲影响着!

  就在这时,涛哥猛地瞪大眼睛,指着我的身后,声音带着惊诧:“我靠!你……你身后站了一排人!” 他努力辨认着,“有……有你太奶!还有……好几个穿着道袍、气势很强的老头!是你门派的祖师吧?他们怎么都来了?”

  来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我心中冷笑。我的祖师若真降临,自有感应,岂容其他阴灵鬼祟靠近?更不可能和太奶站在一起!这逻辑硬伤,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面上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问:“哦?祖师们都来了?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涛哥皱着眉头,似乎在艰难地“接收”信息:“他们……很生气!说你……你听不进我的金玉良言,固执己见!导致修行进度太慢!结果……结果他们大家都……都没法获得好处了!”

  “好处?!” 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怒意,“什么好处?!涛哥,你听着!别人我不敢说,诸位神尊,法脉的历代祖师,传我道法,授我法脉,护持我修行,只盼道统昌明,后辈精进!他们堂堂正神,心怀苍生,岂会贪图我一个后辈弟子的‘好处’?!若真有神灵觊觎凡人供养,那还是正神吗?那是邪神!是无耻的窃贼!一派胡言!”

  涛哥被我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脸上显出茫然和一丝挣扎。

  我乘胜追击,目光如炬:“好!既然口口声声说是我祖师,那请报上尊号!是哪位祖师法驾亲临?让我这不成器的弟子也瞻仰瞻仰!”

  涛哥彻底沉默了,眼神空洞地看着我身后的“虚空”,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时间仿佛凝固,足足过了一分钟。他脸上显出极度的困惑和犹疑,才艰难地、试探性地吐出几个字:“他说……他是……赵公明。”

  “噗嗤!”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带着浓浓的戏谑,“赵公明元帅?蒙错人了!涛哥,我允许他……再蒙一次!”

  涛哥彻底懵了:“啥……啥意思?”

  我收敛笑容,眼神冰冷:“赵公明元帅乃雷部上将,五路财神之首,神通广大,是我心恩将帅之一!但他并非我玄教的历代祖师!连这个都搞不清楚,就敢冒充祖师爷训斥于我?好大的胆子!” 我盯着涛哥,一字一句道,“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我不成器的祖先阴灵在作祟!要么,就是我的冤亲债主在冒充招摇!不管是谁,敢冒充赵元帅,已是罪加一等!”

  涛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体内的“东西”在剧烈冲突。他猛地一激灵,眼神瞬间清明了不少,带着后怕:“走……走了!他们……都走了!”

  我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涛哥,今天就到这吧。你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记住,以后少喝点。这些东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