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蝗灾与流民暴动(5)-《穿成流放罪妇,我逼疯一代帝后》

  厚重的油布帘子被死死压紧,却依旧挡不住那令人头皮炸响的嗡鸣。

  缝隙里透出的微光,被密密麻麻扑撞的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顾长庚迅速撑起身子,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高大挺拔的身躯脱力般地靠在了车壁上。

  “伤着没有?”

  他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哑,目光克制地掠过她的眉眼,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空气里漾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陆白榆轻轻摇头,目光顺着他近乎苍白的脸,落到他肩胛骨的位置。

  粗布囚衣上,两团深红的血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开。

  面前的男子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几不可察地颤抖着,指节处青筋暴起,像是在与某种巨大的痛苦较量着,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微弯的唇角甚至露出点浅淡的笑意。

  “你的伤......”

  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整个人却依旧处在一种极致的脱力感中,连手指尖都动弹不了分毫。

  “不碍事。你的药......很管用。我感觉自己的经脉至少恢复了七八成。”

  陆白榆视线下垂,落在他的双膝处,“那你的腿?”

  顾长庚垂眸一笑,轻轻摇头。

  陆白榆便知他方才是靠着上肢惊人的爆发力才将她拖拽回来的。

  他如今不过残疾之躯,却有着如此强大的爆发力。

  不敢想象这个温润如玉,好似端方君子的男人健康时该是多么强悍?

  “回头我帮你看看。”想起灵泉水对他双腿的助益好似不大,陆白榆又为自己打了个补丁,

  “不过你这腿已经残了两年,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治好。”

  “治不好也不要紧。”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神色认真,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让我恢复自理能力,我已经心存感激了。”

  昏黄的火光透过车厢缝隙照在他骨相完美的侧颜上,衬得他的脸越发无可挑剔。

  陆白榆在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里看到了宠辱不惊的淡定,便越发不明白他之前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平静疯感因何而来?

  上辈子她之所以活腻了,除了末世艰辛、了无生趣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来去如风。

  可正因如此,这红尘俗世于她而言也没有任何牵绊。

  没有根的人,找不到来路,也寻不到归处。

  因而生也可以,死也无惧。

  推己及人,顾长庚会不会也跟她有相似的心境呢?

  但他对顾家人的在意又不似作伪。

  他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护住顾云州这个顾家唯一的火种,这样沉甸甸的情义由此可见一斑。

  想起他每次唤顾老夫人“母亲”时的尊敬有余亲昵不足,想起顾老夫人每次看他时略显复杂的眼神,陆白榆心里隐隐有了另一种猜测。

  在意是一回事,有没有归属感又是另外一回事。

  顾老夫人待其余人皆是慈母之心,哪怕几个儿媳她也视若亲女。

  唯独到了顾长庚这里,她更像一个......长者。

  关心自然是有的,但她身上隐隐透露出的分寸感与疏离感,连她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通透如顾长庚又怎会察觉不到呢?

  这让陆白榆莫名想起自己小时候借住在外祖家的经历。

  平心而论,舅舅舅妈待她其实还算不错。

  但那种好带着客套、疏离和小心翼翼的分寸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是个多余的人,让她与那个家始终隔了一层什么,难以真正融入其中。

  陆白榆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莫名生出点同病相怜之感。

  因着她的沉默,顾长庚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

  他古井般深邃的眼眸里有细碎的星光涌起,但又很快隐入了沉沉眼底。

  “阿榆,我的苦难并非你造成的,所以不要把我当成你的责任,更不要有任何愧疚。”

  陆白榆并未解释,只问,“你还能动吗?”

  “勉强可以,怎么了?”

  两个人狼狈地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相视一笑。

  陆白榆:“若现在来个敌人,咱俩轻轻松松便能被人一锅端了。”

  顾长庚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若真如此你也别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了自己的失言。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虚虚合拢又松开,松开又合拢。

  他下意识地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无声地咽了回去。

  陆白榆好似没察觉他的窘迫一般,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现在没力气动弹,劳烦大伯帮我把袖袋里的水拿出来一下。”

  浓密的眼睫微微颤了颤,顾长庚吃力地抬起手,从她袖袋里拿出一只白瓷瓶,犹豫着递到了她唇边。

  这灵泉水稀释后陆白榆一直没用,为的就是一个有备无患,没想到此刻竟当真派上了用场。

  她大口大口地吞咽,一口气就喝下了大半瓶。

  清冽甘甜的灵泉水化作一股暖流渗透她的四肢百骸,温和地滋养着她近乎枯竭的精神力。

  “剩下的你把它喝了。”

  她语气随意,态度却不容置喙。

  顾长庚喉结微滚,沉默须臾后将白瓷瓶虚虚抵在了唇边。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滚落,又顺着他突出的喉结没入了他的衣襟。

  车厢外,虫影越来越密集,几乎挡住了火光。

  大约盏茶功夫后,陆白榆感觉自己逐渐恢复了力道。

  她倾身坐起,面无表情地扒开他的衣襟,拿出特制的金疮药快速敷在了他崩裂渗血的伤口上。

  他耳根刚刚蔓起一层薄红,随即便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阿榆,别去。”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她衣襟的一角,又马上松开。

  “没事,我心里有数。”她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说罢,她便抄起湿衣捂住了自己的头脸和脖颈,快速出了板车。

  今晚的异常瞒得过旁人,却决计瞒不过顾长庚,所以此刻陆白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一入虫潮便开始收收收。

  黑压压的蝗虫化作无数细碎的白光没入她体内,很快,原本密不透风的虫潮便逐渐变得稀薄。

  遮在头顶的衣服不知何时滑落,露出她清冷明亮的眼和白皙漂亮的下颌线。

  一轮明月从云层里钻出,薄薄的清辉将她笼罩其中。

  夜色中,她带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眼神坚定又纯粹。

  落在旁人眼中,美若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