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蝗灾与流民暴动(6)-《穿成流放罪妇,我逼疯一代帝后》

  意识在粘稠的黑暗里挣扎了许久,陆白榆才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一睁眼,她便撞入了一双深潭般的黑眸。

  顾长庚斜倚在车壁上,离她不过咫尺之遥的距离。

  晨曦的微光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褪去了昨夜的血污与狼狈,露出原本的冷峻俊美。

  他不知看了她多久,眼底情绪复杂。

  见她醒来,那点未来得及掩饰的波动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只余下惯常的清冷。

  “醒了?”他声音低沉微哑,听不出情绪,如同拂晓微凉的空气,“天快亮了。”

  陆白榆坐起身,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夜收完虫潮后自己再次力竭。

  上车后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眼前一黑栽倒在了一副宽厚坚实的胸膛,意识昏沉地睡了过去。

  “抱歉......”

  她知道自己昨晚的样子多半吓到他了,刚想跟他道个歉,他便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边渐亮的晨光,催促道,

  “四弟妹,趁天色未明,你快些下车。若是让人看见你昨夜宿在此处,怕是于你名节有损。”

  “好。”陆白榆微微一怔,随即拢了拢鬓角散乱的发,动作利落地跳下板车,融入了熹微的晨光中。

  顾长庚闭上眼,靠回冰冷的车壁,藏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与克制。

  晨曦刺破云层,微光洒满大地。

  担惊受怕了一夜的人们如同惊魂未定的鼹鼠,小心翼翼地从桥洞里钻了出来。

  “要死了!粮食......咱们的粮食被吃光了!”

  一声绝望的嘶吼打破了清晨的死寂,“天爷啊,本来就已经闹灾荒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众人急匆匆地跑向拉粮的板车。

  只见昨夜匆忙间被遗弃在板车上的粮袋早已被啃噬得千疮百孔,里面的粮食颗粒无存,只剩下些破碎的麻袋和一层厚厚的排泄物。

  绝望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如今这世道,水价一日高过一日,蝗灾过后,粮价也必然飞涨。

  昨夜他们用光了水又丢失了粮食,这三千里流放路,该如何才能熬过去?

  差役们都面色凝重地看向陶闯,“头儿,这下咱们该怎么办?早知如此,昨日就该把这些粮食全都搬走才是。”

  “别胡思乱想了。你以为顾侯爷想不到吗?但昨夜那种情形,若咱们还顾着这口吃食,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陶闯唇角紧抿,目光冷冷地看向窑洞口,“昨夜咱们已经做得够好了!要怪,只能怪有些人自私自利、贪生怕死!”

  就在这时,窑洞口传来一阵压抑的呻吟和抱怨。

  萧景泽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昨夜那身还算体面的囚衣,此刻不仅沾满泥草灰屑,肩背、手臂处也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边缘处还残留着暗褐色的可疑污渍和点点干涸的血渍。

  那张俊美的脸此刻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平日里精心维持的从容与尊贵也荡然无存,只余下劫后余生的疲惫与难以掩饰的愠怒。

  跟在他身后的秦王府众人和曹洪等几个差役更惨。

  他们几乎人人都挂了彩。

  脸上、脖颈和手臂裸露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肿咬痕。不少地方已经破皮,渗出黄水和暗红色的血渍。

  秦王府管家的左眼皮肿得只剩一条缝,脸颊上三道抓痕深可见肉,显然是情急之下自己抓挠所致。

  “呸,活该!”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声啐了一口,立刻引来众人带着报复性快意的附和目光。

  听到声音,萧景泽目光阴鸷地扫过去,眼神如淬了毒的冰锥落在了安国公王淞身上。

  安国公不仅不惧他的目光,反而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嘲讽道:“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么快就遭现世报了吧?”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眼看着两方人马就要打起来时,一股奇异的焦香突然飘了过来。

  众人循着香味望去,只见陆白榆屈膝坐在一个火堆旁,正用树枝串着几只个头肥大的蝗虫放在火上慢慢炙烤。

  那虫子被火舌烤得外壳焦黄,正发出滋滋的轻响。

  独特的肉香钻入鼻尖,对饥肠辘辘了一夜的人来说,无异是最诱人的珍馐。

  “她......她在烤虫子吃?”有人惊疑不定。

  “饿疯了吧?那东西能吃吗?”有人咽着口水,却不敢上前。

  陆白榆仿佛没听见这些议论,神色自若地拿起一只烤好的蝗虫,吹了吹热气,然后掰开焦脆的外壳,露出里面鲜美的肉质。

  “四夫人,这东西能吃吗?”

  见她从容不迫地将蝗虫肉放进嘴里,就好像在咀嚼什么珍馐美味,几个差役和太学生再也忍不住了,学着她的样子也捡起蝗虫凑到火边烤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只要蝗虫还是青色的,没有变黑,都能吃。”

  陆白榆仿佛听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一般,眉尖微微上挑,

  “蝗虫不仅是极好的蛋白......极好的肉,还能入药。不仅可以止咳,还可以治疗咽喉肿痛,好处多着呢!”

  蝗虫算什么?

  前世为了活命,比这更难以下咽的她都吃过。

  “香!真的香!”周绍祖率先将烤好的蝗虫肉放进嘴里,囫囵咀嚼了几下,随即眼前一亮。

  陆白榆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忘了掐掉它的肠子和内脏了.....”

  周绍祖先是愣了愣,随即满不在乎地说道:“管它呢,总比饿肚子来得强!”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流放犯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捡起地上的蝗虫开始烤食。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焦香和狼吞虎咽的声音。

  “不能吃。蝗虫是天罚的邪物,定带了毒素。吃了它会遭天谴的!”

  陆锦鸾捂着半张红肿的脸颊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尖锐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与恐惧,

  “陆白榆,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思,竟敢怂恿大家吃这种污秽之物?”

  回答她的只有津津有味的咀嚼声和偶尔的催促,“快翻面,要焦了。”

  “给我留点火!”

  见状,陆锦鸾越发激动,“你们疯了吗,宁可信她这个妖女也不肯信我?我早说过神谕警示,让你们走永定河谷,你们偏不听。这才遭了报应!若再执迷不悟,必有更重的天谴!”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讥笑,“陆侧妃,你省省力气吧。如今我们更关心怎么活下去?”

  陆锦鸾跺了跺脚,下意识地看向萧景泽。

  萧景泽却连余光都不曾分给她一个,视线一直落在陆白榆身上。

  他不动,秦王府其余人等自然也不敢动。

  只能一边拼命咽着口水,一边撇开视线,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景泽才缓缓开了口,“阿榆,昨夜他们都受了伤。你医术了得,能不能......”

  “可以。”不待他说完,陆白榆便开口截断了他的话,“5000两银子,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5000两?你疯了吧!治个病而已,犯得着这样狮子大开口吗?”

  人群中,段夫人和她大儿媳薛盈不约而同尖叫起来,

  “拦路抢劫的土匪都没你这么狠!不想治你就直说,犯不着如此惺惺作态的。”

  “5000两买他们对王爷的忠心耿耿,这笔账怎么算王爷也不亏。但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我这人有五不治。”

  陆白榆将一只烤好的蝗虫递给了一旁的小阿禾。

  她像是笃定了萧景泽不会拒绝她一般,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信任我的不治;诋毁我的不治;看不顺眼的不治;丧尽天良、作奸犯科的也不治;”

  见她突然停顿下来,萧景泽情不自禁地追问了一句,“还有一不治呢?”

  陆白榆微弯的唇角勾起一抹痞痞的坏笑,视线的余光便落在了陆锦鸾和陆文骞父女俩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上,

  “还有便是,陆文骞与陆锦鸾不治。”

  萧景泽没有理会陆文骞父女俩的暴跳如雷,“成交。”

  囫囵填饱肚子后,众人也不敢浪费,将破掉的麻袋缝补好后便将剩下的蝗虫烤好,全部装了进去。

  有人好奇地问道:“四夫人,你见着那些剩余的蝗虫往哪里去了吗?”

  “我在掩体里没瞧太仔细。”陆白榆随口答道,“只看见有小股蝗虫往上京城的方向去了。”

  “什么?”陶闯猛地抬头,失神地望向京城,目光里满是焦灼。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永平府方向疾驰而来。

  “奉锦衣卫指挥使周大人之命,永平府流民暴乱,规模甚大,官道已断,凶险异常!”

  马上的锦衣卫玄甲染尘,面罩下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尔等流放队伍即刻改道,绕行永定河谷,不得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