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暴雨倒影 自我映射-《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雨滴悬在半空。

  每一颗都像一面镜子,映出我不同的样子——有穿殡仪馆制服的,有握枪扫射的,有跪在血泊里抱着尸体的。它们不落,也不动,就那么浮着,围成一圈,盯着我。

  我喉咙还在痛,刚才那根暗金丝线已经退了,但皮肤底下还留着灼烧感。右手攥着扳指,掌心的血和黑玉黏在一起,干得发硬。

  我咬了下舌尖,不是为了清醒,是确认自己还能感觉到疼。

  痛是活人的证明。

  耳道里插着银环,冷铁贴着神经,周青棠的歌声被压住了一半,可那句“欢迎回家,陈望川”还在骨缝里回荡。我甩了下头,没用,它不是声音,是刻进脑子的记忆残片。

  站台灯还在闪,红得发黑,像坏掉的警报器。车厢门关死了,里面那些病号服亡灵全都转了过去,背对着我。他们掌心的黑玉碎片不再发光,但空气里有股味道,像是金属泡在盐水里太久。

  我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下去,雨镜碎了。

  影像没破,反而扩散——地面裂开,无数个我从裂缝里爬出来。一个全身青铜化,关节处冒着黑烟;一个抱着个婴儿,脸埋在襁褓里,肩膀一抽一抽;还有一个穿着警服,正把枪管塞进嘴里。

  他们不动,也不靠近,只是站着。

  我停下。

  “谁让你们站在这儿的?”我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话音刚落,所有镜像同时张嘴。

  “谁让你们站在这儿的?”

  不是回声。是同步。

  我手指收紧,扳指边缘割进伤口。疼让我没被带偏。这不是幻觉,也不是亡灵低语那种碎片记忆。这是扫描,是测试,是有人在用整个空间逼我认下某个身份。

  我闭眼。

  不再抗拒耳中的声音,反而主动去听。

  亡灵的低语混着雨镜的嗡鸣,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杂音里断断续续浮出几个词:“雨落……门开……归者……倒影……”

  我猛地睁眼,抬枪。

  不是扫射,是一发点射,打在最近那面悬浮雨镜上。

  玻璃炸裂声响起。

  所有镜像瞬间定住。

  低语突然汇聚成一句,从四面八方传来:

  “暴雨是灵界的倒影,你是唯一能看见倒影的人。”

  我站着没动。

  雨开始落了。

  不是往下,是往上——从地面升向天空,每一滴都带着一个镜像的残影,像被什么东西吸走。站台的红灯熄了,头顶的云层裂开一道缝,灰白光透下来,照得轨道泛青。

  我后颈的纹路突然发烫,像有针在往里扎。

  抬头时,第一具棺材从云缝里掉下来。

  金属的,长方形,表面布满牙印似的凹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它砸进轨道,溅起的不是尘土,是黑色雾气,一缕一缕往上升,缠在其他棺材底座上。

  第二具、第三具……接连坠落。

  一共三十七具。

  它们排列得整整齐齐,像被无形的手摆好。棺盖自动滑开,露出里面琥珀色的液体。每个棺材都泡着一个人——七岁、十二岁、十五岁、二十岁……

  全是我。

  不同年龄的克隆体,蜷缩在营养液里,胸口嵌着黑玉碎片,和电视台那三百具婴儿的一模一样。他们的脸很平静,像睡着了,可眼皮底下眼球在快速转动,像是在做同一个梦。

  我一步步退到墙边。

  扳指又开始震,这次不是往外冒丝线,而是往里吸,吸我的血,吸我的体温。我把它攥得更紧,不让它飘走。

  “我不是唯一。”我低声说。

  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是对那些躲在暗处的人。

  赵无涯造了婴儿,苏湄传了记忆,周青棠引了路——他们把我推到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一幕?

  看我面对自己的复制品,崩溃,认命,然后走进那扇门?

  我抬起格林机枪。

  没有对准棺材。

  而是对准站台尽头那台残破的监控摄像头——外壳裂了,镜头蒙着灰,但红外灯还亮着一点红光。

  三发点射。

  子弹打穿支架,摄像头砸在地上,火花一闪,屏幕黑了。

  我盯着那堆碎片,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你们看够了没有?”

  没有回应。

  只有雨。

  雨越下越大,每一滴落在地上都不散,反而凝成细小的人形轮廓,站几秒,再化成水。轨道里的黑雾开始流动,顺着棺材底部蔓延,像根根触手,往我这边爬。

  我没动。

  扳指突然安静了。

  耳中的低语也退了。

  就在这瞬间,我听见了一声婴儿哭。

  不是从棺材里来的。

  是从我自己的嘴里。

  我猛地捂住嘴,牙齿咬住下唇,血腥味冲上来。那哭声停了,但胸口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肺里挣扎。

  低头看战术背心,染血的布条已经被暗金浸透,贴在皮肤上发烫。我把它撕下来,扔进黑雾里。布条一喷雾就冒烟,像被强酸腐蚀。

  我伸手摸向右耳。

  三个银环都在。

  最上面那个,是陆沉舟送的,说能防灵波干扰。中间那个,从一具变异体耳朵上摘下来的。最下面那个,我自己打的,用手术刀和打火机。

  我捏住最上面那个,往耳道里推了一分。

  痛感让我清醒。

  远处,第一具棺材里的克隆体动了一下。

  手指蜷了蜷。

  不是抽搐。

  是苏醒前的神经激活。

  我抬起枪,枪口缓缓转向那排棺材。

  不是要打。

  是在等。

  等他们睁眼。

  等他们叫我名字。

  等他们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轨道里的黑雾爬到了我靴边,缠上脚踝,冰冷,滑腻,像死人的手。

  我抬起脚,踩下去。

  雾散了。

  但下一秒,所有棺材里的克隆体同时睁开了眼。

  瞳孔全黑,没有光,没有焦距。

  三十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我。

  我站在原地,枪口没抖。

  其中一个,七岁的那个,嘴唇动了。

  我没听见声音。

  但我看懂了。

  他说:“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