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血色地铁 灵域终章-《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它睁着眼,黑得像井底。

  我没动,也没开枪。舌尖抵住上颚,用力一咬,血腥味冲进喉咙,脑子才没被那声音拖走。肩胛骨那道旧伤开始发烫,我抽出格林机枪的枪管,对准伤口狠狠一戳。金属刮着神经,疼得眼前发黑,但耳朵清静了。

  低语退了一层。

  我拖着枪往后退,枪管还在骨缝里卡着,每走一步都像有人拿刀在搅。主控室后墙还在渗血,裂缝比刚才宽了,像一张干裂的嘴。扳指贴上去,黑玉吸了血,裂纹里渗出暗金,墙面开始收缩,露出后面一段向下的铁梯。

  台阶泡在暗红液体里,往下望不见底。

  我一脚踩进去,黏稠的液体漫过靴面,冷得不像血。刚走三步,两侧墙里就浮出人影——全是我的脸,从七岁到二十八岁,有哭的,有笑的,有死的。他们伸手抓我,嘴里重复一句话:“你早就死了,留下来。”

  右臂皮肤突然绷紧,裂开一道缝,底下露出青铜色的肌理,像生锈的金属。

  我摘下右耳最下面那枚银环,捏住耳廓,直接捅进耳道。血顺着脖子流下来,耳边的杂音淡了些,只剩下一种声音——有人在喊“陈望川”。

  我认得这声音。地铁站台上的。

  我拔出手术刀,插进梯阶借力,最后一跃,跳下十米。

  落地时震开一圈雾,眼前豁然开阔。

  血色站台,红灯一闪一灭,像心跳。站名牌挂着三个字:望川站。

  我没见过这地方,但它在我梦里站了三年。

  车厢门半开,里面挤满人,全都静止不动。脸朝我,眼眶空着。

  我站在原地,扳指突然从手指上滑落,悬在空中。黑玉裂开,暗金丝线钻出来,缠上我脖子,越收越紧。

  我单膝跪地,手指抠进瓷砖缝,指甲翻起来,血混着碎瓷。我盯着地面,低声说:“我不是他……我不是。”

  喉咙里的丝线松了半寸。

  我伸手抓回扳指,塞进战术背心夹层,用染血的布条死死缠住。布条吸了暗金,变得滚烫,但我没松手。

  站起身,走向第一节车厢。

  越靠近,越安静。连心跳都像被吸走了。

  车门自动滑开。

  里面坐满了人,穿的都是旧式病号服,手腕上烙着编号。他们不动,也不看我,掌心却齐刷刷翻上来——每只手里都嵌着一块黑玉碎片,和克隆体胸口的一模一样。

  我后退半步。

  站台尽头的倒计时屏突然亮起,数字是“00:00:00”。

  隧道深处传来碎裂声,混凝土块一块块剥落,掉进轨道。

  我抬枪,枪口对准隧道口。

  第一批出来的是人形,但不是人。全身由碎石和钢筋拼成,关节处淌着黑泥,走一步,地面就裂一道缝。他们胸口都嵌着完整的黑玉扳指,排列成阵。

  我手指扣上扳机。

  还没扣下,身后传来歌声。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里响起来的。低,缓,像催眠曲,又像安魂调。

  混凝土亡灵全部停下。

  我缓缓转身。

  周青棠站在站台另一头,背光站着,长发垂在肩上。她没穿上次那件旧夹克,换了一身白袍,袖口绣着编号。

  她没笑,也没动。

  然后她转过来,正对着我。

  嘴角一点点往上提。

  “你终于来了,归者。”

  我枪口转向她。

  她没躲,也没怕,只是看着我,像在看一件终于到位的零件。

  “你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吗?”她说,“从殡仪馆的夜班,到听见亡灵说话,到杀掉第一个变异体,再到今天站在这里——你以为是你在找真相?”

  她往前走了一步。

  “你只是在完成它。”

  我手指没松开扳机,但没开枪。她救过我,在雨夜里用歌声压住失控的灵雾。可我也记得,她的声波频率能引灵体聚集,能让人在睡梦中睁眼站起。

  “你不是流浪歌手。”我说。

  “我不是。”她点头,“我是来记录的。记录你每一次战斗,每一次觉醒,每一次靠近‘门’。”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下。

  站台灯全灭了。

  只有她的眼睛还亮着,泛着幽蓝的光,像数据流在滚动。

  扳指又开始震,布条压不住,暗金从缝隙里渗出来,指向隧道深处。

  “他们等你很久了。”她说,“三百个克隆体,三百次死亡,都是为了让你走到这一步。赵无涯造他们,苏湄传记忆,我引你来——我们不是敌人。”

  她又走近一步。

  “我们是推手。”

  我盯着她,喉咙干得发裂。

  “那你呢?”我问,“你到底是谁?”

  她笑了,这次笑得深了些。

  “我是第一个失败的‘归者计划’观察员。也是唯一活下来的。他们把我改造成人形记录仪,植入歌声载体,派来陪你走完这条路。”

  她抬手,指尖点向自己太阳穴。

  “这里存着你过去三年的所有数据。心跳、体温、灵化速度、低语频率……每一帧都在上传。你每一次靠近真相,信号就强一分。”

  “现在,信号满了。”

  她收回手,看着我,眼神忽然有点像沈既白。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你父亲当年销毁了所有实验记录,却没想到,真正的备份,是你自己。”

  我站着没动。

  “他把记忆种在你身上,用扳指做钥匙,用死亡做引信。你每听一次亡灵说话,就离他设的‘门’近一步。”

  她顿了顿。

  “而你现在,已经站在门前了。”

  扳指突然剧烈震动,布条崩开,黑玉浮到半空,裂纹大开,暗金丝线再次缠上我脖子,这次直接钻进皮肉,往脊椎里爬。

  我抬手去扯,手指刚碰到,眼前一黑。

  地铁站台消失了。

  我站在玻璃舱前,里面是个七岁孩子,赤身裸体,胸口插着黑玉,正在抽搐。墙上日历写着二十年前的日期。穿白大褂的人背对我,手里拿着注射器。

  我认得那背影。

  也认得那只手——戴着三个银环。

  我猛地回头。

  周青棠不见了。

  站台还在,红灯一闪一灭。

  车厢里的亡灵全部转头,面朝我。

  他们抬起手,掌心的黑玉碎片同时亮起,光芒连成一片,照得整个战台通红。

  隧道深处,混凝土亡灵开始移动。

  我抓起扳指,塞回手指,用力攥紧。

  金属边缘割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我往前走了一步。

  车厢门缓缓关闭。

  最后一道光被吞没前,我看见最前排的亡灵转过头,嘴唇动了动。

  没声音。

  但我读出了那句话。

  “欢迎回家,陈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