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唐墨的背叛-《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枪口还冒着烟,水面上漂浮着孩童亡灵消散后的灰雾。我站在高台上,左手按着左臂的伤口,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每滴一滴,水面就升起一丝白气,那些婴儿亡灵的轮廓便朝我靠近一分。

  我没有后退。

  黑玉扳指贴在胸口,烫得像块烧红的铁。它一直在响,不是声音,是直接撞进脑子里的震动。三百个婴儿的名字还在循环,每一个都卡在“陈望川”这三个字上。

  就在这时,墙炸了。

  混凝土碎块飞溅,洪水猛地倒灌进来,一股巨力把我往后推了一步。我稳住身形,抬眼望去,一道庞大身影从破口处踏入水中。

  是唐墨。

  但他已经不是人了。

  他的下半身是扭曲的树干,粗壮的根须缠绕着几具昏迷的市民,像拖着猎物一样被拽进来。他的上半身还保留着人类的轮廓,但皮肤裂开,露出木质纹理,手臂延伸成藤蔓状的枝条,头顶长出带露水的叶片。

  他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没说话。

  我举起枪,对准他。

  他动了动头,像是在打量我。然后一根树根缓缓抬起,指向我手中的黑玉扳指。

  金手指突然响起。

  不是亡灵的低语,是记忆的回放。

  画面一闪而过——唐墨跪在荒地,手里捧着一个婴儿尸体,放进土坑。他脸上全是汗,嘴唇发抖,可手很稳。他把一块黑玉碎片系在婴儿手腕上,又拿起木牌,刻下一个名字。

  第二个画面:他在地下黑市的暗室里,对着一群戴面具的情报贩子说话。他说:“记住这些地点,谁去过,谁死过,谁埋过孩子。”他每说一句,就有一个人接过一片黑玉碎片,插进耳朵。

  第三个画面:赵无涯站在实验室外,亲手把一支注射器扎进唐墨后颈。唐墨抽搐着倒下,嘴里吐出绿色汁液。赵无涯说:“第十七次清洗完成。启动‘活体地图’协议。”

  一段接一段的记忆涌进来。

  他不是来卖情报的。

  他是系统本身。

  每一个听过他消息的人,都在接收被编排过的线索。我找到的每一条路,避开的每一个陷阱,都是他让我看到的。包括父亲实验室的地下通道图——那根本不是秘密,是诱饵。

  最新一段记忆浮现。

  我跪在暴雨中,四肢被撕开,身体不断下沉。天空是血红色的,无数亡灵从云层里钻出,扑向我。他们啃食我的肉,咬断我的骨头。最后只剩下一具骨架,沉入黑暗。

  那是我的死法。

  就在今天。

  就在这个实验室。

  唐墨开口了。

  “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他的声音还是原来的样子,带着点沙哑和颤抖,可语气冷得不像他。他从没用这种声音跟我说过话。以前他见我都哆嗦,递情报时手抖得连纸都拿不稳。

  现在他站在我面前,像一把出鞘的刀。

  我没回答。

  他动了。

  一根树根猛地刺出,直奔我胸口。我侧身闪开,树根擦过战术背心,在金属扣上刮出火星。另一根从下方突袭,缠住我右脚脚踝,用力一拉。

  我摔进水里。

  冰冷的黑色洪水瞬间淹没肩膀。我抬起左手,抽出腰间的手术刀,反手一刀砍在树根上。刀刃切入木质纤维,发出“咔”的一声闷响。树根松开,我借力翻身,踩着操作台边缘跃回高台。

  站稳。

  喘一口气。

  唐墨没追上来。

  他站在原地,树干微微晃动,像是在笑。那些叶片开始发光,每一片都映出一幅画面。

  全是我死的时候。

  被陆沉舟的子弹贯穿头颅;被周青棠的歌声震碎耳膜,七窍流血;被苏湄的机械臂钉在气象塔顶,身体被雷电反复劈中……二十三个画面,二十三种死法。

  最新的那个还在重复播放——我被亡灵分食,沉入暴雨。

  他不是来杀我的。

  他是来确认我会不会按预定的方式死去。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右手握紧格林机枪。枪管还有余温,刚才打掉那些飞升的扳指耗了不少弹药。现在还能打多久,我不知道。

  唐墨抬起双臂。

  所有树根同时扬起,像一群蛇昂起头。缠在上面的市民依旧昏迷,脸色发青,呼吸微弱。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我犹豫。

  我知道他会攻击。

  我也知道他不会只用一根树根。

  我盯着他,手指搭在扳机上。

  第一根从左侧袭来,速度快,我抬枪托格开。第二根从背后偷袭,我低头躲过,顺势转身,一枪托砸断它的尖端。第三根、第四根接连不断,我被迫后退,脚跟已经踩到高台边缘。

  不能再退。

  我猛地蹲下,让过一根直刺面门的树根,左手甩出手术刀。刀刃旋转着飞出,插进唐墨肩部的树干,发出“咚”的一声钝响。

  他晃了一下。

  叶片上的画面全部闪烁。

  就是现在。

  我冲上前,格林机枪抵近射击。子弹打在他主干上,木屑四溅。他终于后退一步,树根收回,护住躯干。

  但我没继续开枪。

  因为我看到了树皮上的东西。

  在他胸口的位置,树皮裂开一道缝,里面嵌着二十三个水晶状物体,排列成环形。每一个都在转动,播放着不同的死亡画面。

  那是他的记忆核心。

  也是赵无涯控制他的锚点。

  只要它们还在,他就不是唐墨。

  他是工具。

  我收枪,退到操作台角落。

  唐墨没有追击。

  他缓缓放下双臂,树根缩回身边。那些昏迷的市民被他轻轻放在水面上,随波漂走。

  他看着我,声音低了些。

  “记记得第一次见我吗?”

  我当然记得。

  地下黑市,雨夜,他蹲在摊位后面发抖,手里攥着一张写满地址的纸。我说我要去殡仪馆旧址,他摇头,说那里三天前就塌了。然后他画了条新路线,告诉我哪里有活路。

  后来我才明白,那条路通向父亲的实验室。

  是他带我来的。

  现在想来,每一步都是安排好的。

  我没说话。

  他笑了下,声音有点哑。

  “你救过我三次。一次在码头,变异体要撕开我脑袋,你一枪打爆它的眼眶。第二次在医院地下室,我被灵雾缠住,你割开自己手臂,把血滴在我脸上。第三次……是在桥底下,我发烧说胡话,你坐了一整夜。”

  他停顿了一下。

  “你是唯一一个没把我当消耗品的人。”

  我握紧了枪。

  “所以你现在是来报恩?”

  “不是。”他说,“我是来执行命令。如果你不按计划死,系统就会重启。下一次,不会有唐墨,也不会有这些记忆。你会面对更干净的清除程序。”

  我明白了。

  我不是目标。

  我是变量。

  他们要的不是我死,而是我按照既定方式死。只有那样,归者计划才能推进。

  唐墨动了。

  所有树根再次扬起,比刚才更快更密。我翻滚、格挡、反击,可动作已经开始迟缓。左臂的伤口在扩大,血流不止,体力在快速流失。

  一根树根突破防线,直刺我咽喉。

  我偏头,它擦过脖子,划开一道口子。

  又一根袭来,我抬枪挡住,却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后退两步。

  第三根从脚下突袭,缠住小腿,用力一扯。

  我摔倒在地。

  枪脱手了。

  唐墨站在上方,树根高高扬起,准备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水面波动。

  一张纸片从洪水中浮起,随水流缓缓漂到我手边。

  是处方笺。

  边缘染了血,中间写着两个字。

  望川。

  我伸手抓住。

  唐墨的动作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