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逆转的青铜者-《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冲击波撞碎了最后一根石柱,我被甩向断崖边缘。身体砸进焦土,喉咙一甜,血从嘴角流出来。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子在刮肺。头顶的天空裂开了,红色雾气翻滚着往下压,地面不断塌陷,裂缝里冒出灰烬。

  我没动。

  手指插进泥土,抓了一把温热的灰。它们在我掌心微微颤动,像是还带着心跳。我知道那些人还在等我。

  三年前雨夜,他们死在街头、巷口、楼道尽头。有人跪着抱着孩子,有人趴在地上爬向出口,有人靠在墙边慢慢闭上眼睛。他们的声音一直在我耳朵里,只是以前听不全,现在不一样了。

  熔炉炸了,黑玉碎片掉了,胸口空了,可脑子反而清楚了。

  我抬起手,抹掉脸上的血。指尖碰到右眼下的伤疤,它不再发烫,也不再抽搐。我闭上眼,不再去听亡灵说什么,而是直接叫他们名字。

  一个名字响起,地面就震一下。

  两个名字,裂缝开始合拢。

  十个名字,灰烬腾空而起,凝聚成人形轮廓。

  我没有睁开眼,继续喊下去。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我喊出街道路口,喊出死亡时间,喊出他们临死前最后看见的脸。越来越多的影子从废墟中站起,站成一排,又排成一片。

  他们不再是我记忆里的残影,不再是模糊的低语。他们是完整的,有动作,有姿态,有意识。

  我睁开眼。

  整片废墟已经被一道城墙围住。他们手挽着手,背对外面,站在即将崩塌的空间边缘。他们的皮肤正在变色,由灰转青,由青转铜,最后整个身体都成了青铜质地,像是古老的祭器铸成。

  风停了。

  冲击波撞上城墙,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像钟被敲响。青铜墙晃了一下,没人后退,没人松手。第二波冲击来时,墙体裂开几道缝,但立刻被后面的亡灵补上。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填进去,重新连成一体。

  空间还在塌。

  但我站起来了。

  我靠着断墙,一脚踩进焦土,慢慢把身体撑直。左肩脱臼了,我用右手猛地一推,骨头咔的一声接回去。疼得眼前发黑,但我没停下。手术刀还在手里,刀刃卷了,刀柄沾了血,握起来有点滑。我用牙齿咬住刀身,双手扯下战术背心的布条,一圈圈缠住刀柄。

  做完这些,我看向前方。

  废墟中央,那扇门又出现了。

  它立在一堆碎石中间,表面光滑,像是从未受损。门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有些像文字,有些像血管。门板缓缓泛起光,像水一样流动,最后凝成一张脸。

  年轻的男人,二十岁左右,穿着白大褂,头发很短,眉眼和我一样。他看着我,嘴角动了一下,说:“过来,让我看看你长大了多少。”

  我没走。

  也没说话。

  我站在原地,右手按在胸口。那里是空的,皮肉翻开,血已经不流了。我能感觉到里面的组织在变化,金属的质感正在褪去,血管重新跳动。这不是修复,是逆转。那些被强行塞进来的东西,都被熔炉的爆炸清掉了。

  我低头看了眼脚边的黑玉碎片。

  它躺在灰里,裂成两半,一点光都没有。我踢了一脚,它滚进裂缝,不见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

  我回头。

  他们全都跟上来了。青铜城墙解散了,亡灵们列成队伍,站在我身后。他们没有穿统一的衣服,有的披着破布,有的光着身子,有的还戴着口罩。但他们站得很齐,间距一致,动作同步。

  他们不是被迫来的。

  是自己选的。

  我转回身,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塌了一块,我踩空,差点摔下去。一只青铜手臂突然伸出来,托住了我的脚。我低头,看见一个老人抬头看我,他的脸只露出一半,另一半还是灰烬。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把我推上实地处。

  我又走。

  一步,两步。

  每走一步,身后的队伍就跟进一步。

  门上的脸一直看着我。

  他说:“你母亲走之前,一直在找你。”

  我停下。

  手指攥紧了手术刀。

  他说:“她不知道你还活着,也不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她要是知道……一定会难过。”

  我冷笑一声。

  “你也配提她?”

  他没回答。

  门面的光闪了一下,像是在眨眼。然后他说:“进来吧。外面的世界快完了。这里才是归处。”

  我没有动。

  我抬起左手,摸了摸耳垂上的三个银环。它们还在,冰凉的。我一根根转动它们,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这是我在殡仪馆夜班时养成的习惯,每次听到不该听的声音,就这样做。

  这一次,我也听到了声音。

  不是来自门内。

  是来自脚下。

  我把手按在地上,闭眼。

  金手指启动了。

  这一次,我没有看到画面,没有听到记忆碎片。我感受到的是——信息。大量的、密集的、层层叠叠的数据流,顺着地面传上来。这扇门不是终点,是个接口。它连接着某个系统,一个由千万亡灵意识构成的网络。赵无涯用心脏点燃熔炉,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激活它。

  而门里的“陈望川”,只是个入口提示。

  我睁开眼,看向门前的地缝。

  那里有一小段烧焦的线头露在外面,黑色的,像是电路残骸。我蹲下,用刀尖挑起来。线头另一端,埋在门框底部,连着一块微型芯片。

  果然是假的。

  我站起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队伍。

  他们全都低着头,像是在等待命令。

  我说:“你们认得我吗?”

  没有人说话。

  但第一排的七个人同时抬起了手,掌心朝上。他们手里都拿着东西——一枚纽扣、半张照片、一只儿童手表、一把钥匙、一块布条、一支笔、还有一张病历卡。

  都是我三年前留下的物品。

  我在殡仪馆处理尸体时,总会留下点东西在他们身上。不是为了纪念,是为了标记。我需要知道谁是谁,谁死在哪里,谁有什么执念。这些东西后来都消失了,我以为被清理了。

  原来他们一直待着。

  我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门。

  “你听见了吗?”我说。

  门上的脸没动。

  “他们认得我。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什么归者计划,是因为我活的时候,碰过他们的尸体,听过他们的声音,记得他们的名字。”

  我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是我父亲。你连亡灵都不如。”

  我举起手术刀,刀尖对准门面。

  “真正的陈望川早就死了。如果他还有一点魂,就不会用这张脸来骗我。”

  刀尖离门还有三寸,门面突然剧烈波动。那张脸扭曲了一下,嘴唇颤抖,像是想说什么。但我没给它机会。

  我转身。

  面向我的队伍。

  “我们走。”

  我说。

  他们立刻动了。

  整齐的步伐踏在废墟上,灰尘扬起。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没人看我一眼。他们知道该跟谁走。

  我最后一个离开。

  走到边缘时,我回头看了一眼。

  门还在那里,光面恢复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我知道它在等,等下一个会动摇的人。

  我不是。

  我迈步跨过裂缝。

  脚刚落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我回头。

  门倒了。

  不是炸了,不是裂了,是像被人轻轻推了一下,缓缓向前倾倒,最后砸进灰烬堆里,溅起一阵尘烟。

  尘烟散开后,地上只剩下一小块金属残片,上面刻着一个数字:001。

  我没捡。

  我转身,跟着队伍向前走。

  前方是一条新出现的通道,两侧是倒塌的墙,顶部悬着断裂的管道。我们一路前行,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回响。

  走了不知多久,最前面的亡灵突然停下。

  我也停下。

  通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我们,穿着和我一样的黑色战术背心,手里拎着一把六管机枪。他肩膀上有伤,血顺着胳膊流下来。

  他慢慢转过身。

  我看到了自己的脸。

  年轻些,没疤,也没戴银环。

  他看着我,开口说:“你终于来了。”

  我盯着他。

  他说:“我们等了很久。”

  我抬起手,摸了摸右眼下的伤疤。

  它还在,但不再疼了。

  我说:“你们不是等我。”

  “你们是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