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二十年的歌声-《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扳指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贴在掌心。

  我撑着留声机的边缘站起来,右臂还卡在接口里,晶化的皮肤裂开几道缝,血顺着台阶往下流。左手指节紧握,手术刀没松,刀尖垂地。刚才看到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父亲站在实验台前,母亲跪在地上,黑玉扳指一块块拼合。

  不是幻觉。

  是记忆。

  可这些记忆不该属于我。

  耳边低语又响起来,这次不是亡灵的声音,是一段歌。很轻,断断续续,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那调子熟悉得让胸口发闷。

  周青棠的歌声。

  我抬头看向留声机中心的黑雾。人脸浮现出来,眼睛睁开,嘴角微微上扬。她穿着旧式演出服,裙摆染着暗红痕迹,身体半透明,能看到里面嵌着的东西——一块块发光的晶体,在皮下缓慢转动。

  她不是人。

  是容器。

  歌声开始变快,音符拉长,像针一样扎进太阳穴。地面震动了一下,所有寂静者同时跪下,脊背拱起,皮肤崩裂,青铜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涌出,迅速凝固成雕像。他们姿势各不相同,但每一个我都认得。

  那是我死的样子。

  一枪打穿太阳穴、被队友刺穿后背、抱着父亲的尸体坐在火堆里……全都在唐墨的记忆水晶里出现过。那些画面他曾颤抖着说“这是你可能的结局”,现在它们全都立在这里,变成青铜的影子,围成一圈。

  我动不了。

  右臂的晶化部分自己动了,像是有了意识,慢慢把我往留声机中心拖。接口处撕裂更严重,骨头发出摩擦声。我想抽手,但扳指吸住了伤口,血不断渗进去,纹路越来越亮。

  歌声继续。

  每一个音符都打开一段记忆。我不是在听,是在经历。我看见自己在不同时间线里倒下,每一次死亡前,远处都有一个女人在唱歌。她从不靠近,也不停步,只是站在雨里、站在废墟上、站在火光外,轻轻哼着这首曲子。

  她不是操控者。

  她是记录者。

  我把左手抬起来,盯着掌心的初代扳指。它还在发烫,和我脖子上的纹路共振。如果它是钥匙,那开启的就不该是机器,而是记忆本身。

  我咬破舌尖,用力掐住左掌伤口,把扳指狠狠按进去。

  血喷出来,溅在留声机外壳上,瞬间蒸腾成灰雾。嗡的一声,脑子里炸开一道电流。歌声变了。

  不再是周青棠的声音。

  是一个女人的哼唱,温柔,疲惫,带着哭腔。她抱着婴儿,在实验室角落轻轻摇晃。没有词,只有旋律,一遍又一遍。那是二十年前的摇篮曲,被截取、重组、无限循环,藏在这台机器深处。

  原来从头到尾,都不是她在唱。

  是母亲。

  歌声是诱饵,引我到这里。可真正启动这一切的,是我体内的血脉共鸣。只要我还流着血,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这段歌就会唤醒所有被封存的记忆。

  包括那些本该消失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黑雾中的周青棠。她站在那里,脸上的裂痕加深,嘴角依旧挂着笑。可我知道了——她只是一个媒介,一个被植入歌声的活体录音带。她的任务就是等我来,让我听见这首歌,让我看见这些死亡投影。

  我不再看她的眼睛。

  我举起手术刀,刀尖指向她的胸口。

  她没躲。

  就在这时,所有青铜雕像的眼眶亮起红光,齐刷刷转向我。一股力量从地面升起,缠住我的脚踝,往上蔓延。右臂完全失控,拉着我往前走。留声机的唱片越转越快,黄铜喇叭口泛起蓝光,像要吞下整个空间。

  金手指疯狂震动,耳中警报不断:“拒绝同步!拒绝同步!”

  我没反抗。

  我任由身体被拖向中心,任由右臂更深地插进接口。疼痛已经感觉不到,全身像被冻住。我在最后一刻将左手的扳指按在胸口旧伤上,血渗进去,纹路爆发出暗光。

  刹那间,我“听”到了歌声背后的指令流。

  不是语言,是编码。一串串由心跳、呼吸、脑波构成的数据,层层嵌套,目标只有一个——让“归者”完成最终融合。而融合的前提,是接受所有死亡记忆,承认自己早已不属于活人。

  我张嘴,声音嘶哑:“你只是录音带。”

  歌声戛然而止。

  周青棠的身体猛地一震,胸前裂开一道竖缝,从肩膀直到腹部。裂缝深处,一颗高速旋转的晶体暴露出来,通体漆黑,边缘嵌着细小的碎片,和黑玉扳指的材质一模一样。

  那是扳指的残片。

  也是驱动她行动的核心。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手指轻轻碰了碰裂缝边缘。晶体转动速度慢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原状。她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没有上前。

  也没有后退。

  右手还握着手术刀,刀刃垂地,沾着血和青铜碎屑。左掌溃烂,扳指嵌在肉里,每跳一下都带来一阵刺痛。四周全是我的死亡雕像,每一尊都凝固在最后一刻的表情上。

  母亲的歌声还在脑子里回荡,越来越弱,像即将耗尽的磁带。

  周青棠抬起手,指尖指向我,动作僵硬,像是被什么控制着。她的嘴再次开合,这一次,有声音传出,不是她的嗓音,而是混合了无数女性声线的低语:

  “容器已至。”

  “血脉共鸣。”

  “完成仪式。”

  地面震动加剧,留声机底部裂开一圈缝隙,露出下方更深的结构。青铜阶梯的尽头,似乎还有空间在等待开启。我的右臂彻底晶化,皮肤下的符文开始自主流转,和地面上的经文形成呼应。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要么切断核心,终止同步。

  要么被拖入机器,成为下一个寂静者。

  我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对准那颗跳动的晶体之心。

  血从指缝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