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侵蚀的开始-《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枪口还对着那只从雨衣袖口伸出来的小手。

  手指苍白,关节泛白,指甲边缘带着泥灰。它没有动,只是悬在半空,像被什么力量托着。我盯着它,手指贴在扳机上,六管已经预转,只要它再往前一寸,我就开火。

  就在这时,岩壁左侧传来金属刮擦的声音。

  不是碎石掉落,也不是藤蔓蠕动。是靴底踩着铁架的声音,节奏很慢,但稳定。我偏过头,眼角余光扫过去。

  一个人影从塌陷的通道里爬出来。

  战士护甲破损严重,右臂挂着烧焦的通讯器,头盔裂开一道缝,露出半边脸。是陆沉舟。

  他的脖颈皮肤变得透明,能看到里面交错的纹路,像是青铜铸成的血管,在皮下缓慢跳动。他喘得很重,每走一步,喉咙里都发出摩擦声。

  我没有放下枪。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外,动作很慢。清道夫最高权限识别牌挂在他胸前,还在闪红光。这证明他还没被完全侵蚀。至少系统还认他。

  “陈厌。”他开口,声音沙哑,“别开枪。”

  我没回应。扳指开始发烫,贴着皮肤像一块烙铁。左耳的硬壳蔓延到了颧骨,触碰时有细微的裂响。我知道现在不能分神,一旦让意识松动,金手指就会失控。

  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我在……控制。”他说,牙齿咬得咯咯响,“还能说话……趁我还记得你是谁。”

  我站在原地,没靠近也没后退。雨衣那边的小手依然悬着,没收回也没前进。陆沉舟的状态不对,但他没攻击我。清道夫部队的人不会在这种地方装死。

  我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他下令封锁街区的时候,通讯频道里没有犹豫。可后来我在档案室见过一份文件,是他亲手签的申请,要求保留一个失踪人员的户籍记录。名字被涂黑了,但我认得出笔迹。

  我慢慢走近他,手术刀换到右手,枪口依旧对准他的头。

  “你来干什么?”我问。

  他抬头看我,眼睛还有神。“来找你。”他说,“你也该知道真相了。”

  “什么真相?”

  他张嘴要回答,身体却猛地一抽,整个人向前倾倒。我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碰到他的肩膀。

  就在接触的瞬间,耳边响起低语。

  不是亡灵的声音。

  是记忆。

  画面直接撞进脑子里——

  暴雨砸在监控屏幕上,画面模糊。室内灯光昏黄,墙上挂着清道夫部队的徽章。陆沉舟坐在指挥台前,耳机贴在耳边。屏幕显示的是我住的那个街区,信号正在剧烈波动。

  通讯频道响起:“目标区域灵能指数突破阈值,建议立即封锁。”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按下通话键,声音冷静:“执行‘灰盾协议’,关闭所有逃生通道,禁止任何人进出。”

  命令下达后,他摘下耳机,看了眼桌角的照片。照片里是我们五个人,站在殡仪馆门口,我站在最边上,没笑。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靠在岩壁上。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肩膀的伤口被汗水刺激,疼得更厉害了。

  他刚才不是来杀我的。

  他是来阻止什么的。

  可没等我开口,陆沉舟突然抬起头,瞳孔已经变成灰白色。他一把扑过来,抱住我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冲。

  我们撞进了灵雾里。

  雾气像活物一样缠上来,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听使唤。他的体温极低,胸口贴着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渗入。

  不是血,也不是液体。

  是一种流动的意识。

  他的记忆再次涌进来,但这回不是画面,而是情绪——愧疚、压抑、一种近乎疯狂的责任感。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他必须执行命令。那天晚上,他关掉最后一个出口时,听见里面有孩子哭。

  “你早该死在那天!”他在我耳边吼,声音变了调,“可你还活着!为什么你还活着!”

  我抬腿想踹,腿却僵住了。

  雾气越来越浓,我们的身体开始黏在一起,皮肤接触的地方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我看向自己的左臂,表皮正在变硬,颜色发青,像青铜在生长。

  扳指剧烈震动,几乎要从手指上脱落。我用右手去抓,却发现手指也开始不听使唤。痛感还在,但越来越远,像是隔着一层水在感受。

  “放开我!”我咬牙说。

  “不行。”他死死抱着我,“他们让我来找你,可我不想只带你回去。我要你知道……那天我不是为了任务。”

  “那你是为了什么?”

  他没回答。

  反而把头埋得更低,手臂收紧。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弱,但还在跳。与此同时,我的意识开始分裂。一边是现在的我,握着枪,想逃;另一边却是七岁的我,躺在手术台上,听见父亲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两种记忆在碰撞。

  灵雾顺着我们的接触点往上爬,已经到了胸口。我的战术背心开始龟裂,皮肤下的纹路加深,像有东西在里面扎根。

  远处,那件红色雨衣静静地躺在地上,帽子微微动了一下。

  陆沉舟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

  他松开一点力道,抬头看我,灰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

  “陈厌……”他低声说,“你还记得……我说过要给你带烟的事吗?”

  我记得。

  三年前最后一次任务结束,我们在街角分开。他塞给我一包皱巴巴的烟,说下次见面再一起抽。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

  我没抽烟,把烟收进了口袋。

  后来那包烟一直在我身上,直到今天。

  “记得。”我说。

  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但下一秒,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重新灰化。他再次收紧手臂,把我往雾气深处拖。

  “对不起。”他说,“但我不能让你停下来。”

  我们的身体接触面越来越多,皮肤开始融合,颜色统一成青铜般的暗色。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进入我的肺,他的心跳和我的重叠。

  扳指最后一次震动,然后安静下来。

  我的左臂已经完全变色,肌肉和骨骼之间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经文刻在里面。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连结感。

  我们不再是两个人。

  而是正在变成同一个存在。

  陆沉舟的下半身已经开始虚化,像雾一样飘散。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

  我没有看清他说了什么。

  因为就在这时,我的视野边缘出现了另一个影子。

  小小的,穿着红色雨衣。

  它站在灵雾之外,帽子底下没有脸,只有一片黑暗。

  但它抬起手,指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