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竖井下的亡灵潮-《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枪口还对着那团雾。

  它散了又聚,慢慢变成一个小孩的样子。七岁,穿白大褂,脸上没有血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没有动,手指扣在扳机上,但没压下去。

  这不对。

  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它是从藤蔓里长出来的,带着那些死人的脸一起成型。它们在等什么?

  左肩的刀还在,痛感让我脑子清楚一点。但我不能一直靠这个撑着。血从肩膀流下来,滴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抬起左手,小指一弯,手术刀划过指尖。

  血涌出来,顺着掌心滑到手腕。我把它抹在黑玉扳指上。扳指亮了一下,像被唤醒。耳边的低语退了半寸,那些重叠的声音不再往脑子里钻。

  “我不是你等的归者。”

  我说完,扣下扳机。

  六管齐转,火光炸开。子弹撕碎那团人形,黑雾爆成碎片,四散飞溅。主茎断裂,藤蔓抽搐着缩回地底。可那股震动没停。

  井底开始裂。

  泥土一块块塌陷,露出下面漆黑的空洞。一股气流从深处往上冲,带着湿冷和腐味。我的脖颈纹路突然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

  第一道黑潮从裂缝里冒出来。

  它不像水,也不像雾,更像一团流动的影子。里面挤满了人形,全都背对着我,站成整齐的一排。他们不动,也不出声,只是往前走。

  更多的裂缝出现,黑潮不断涌出。每具亡灵背后都浮着一点影像:有人伸手抓门框,有人回头望窗台,有人跪在地上抱住一只拖鞋。他们都死于那一秒——回头的瞬间。

  金手指自己启动了。

  无数碎片撞进耳朵:

  “只要回头就能回家。”

  “孩子在哭,你听不见吗?”

  “她还在等你开门。”

  这些话不是对我说的。是他们在死前听到的。

  我后退一步,枪口扫过最前面几具亡灵。但我知道,打不死他们。他们已经死了。真正的问题是——他们在找谁?

  扳指越来越冷,贴着皮肤像一块冰。左耳的硬壳蔓延到了颧骨,触碰时有细微的裂响。我不能让意识沉下去。一旦开始共情,就会被拉进去。

  闭眼。

  我集中念头,不去看那些影像,也不去听低语。只想着一个人——清道夫队长。

  三年前雨夜,他倒在街角,胸口插着钢筋。临死前喊了我的名字。他是少数没骂过我的人。他的战术背心染了整片地面,纽扣崩了两颗,电台还在响。

  我记得那件衣服。

  我拍了一下扳指。

  一声闷响。

  空气中出现一件东西——深灰色战术背心,沾满干涸的血迹,右口袋破了个口。它悬在半空,离地半尺,缓缓旋转。

  亡灵潮停了。

  第一具亡灵膝盖一弯,跪了下去。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整片黑潮像被风吹倒的麦田,层层跪伏,直到最后一批也低下头。它们背后的影像消失了,身体开始淡化,像沙粒一样从边缘剥落。

  黑潮退了。

  它们退得干净,不留痕迹。只有中间那块地方,还躺着一样东西。

  一件红色儿童雨衣。

  小小的,泥污糊住了大部分表面,帽子歪在一旁,袖口磨破了边。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动静,也没有气息。

  我蹲下。

  用手术刀尖挑起一角。布料很重,像是吸了水。翻过来时,内衬上有一小片暗色痕迹,可能是血,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没反应。

  我又摘下右耳的银环,轻轻抛过去。银环碰到雨衣的瞬间,直接化成了黑色液体,滴落地面时发出“嗤”的一声,泥土被腐蚀出一个字——“归”。

  我收回刀,站起身。

  一脚踩上去,把那个字碾碎。泥土混着黑水,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我不回去。

  这三个字我没说出口,但心里清楚。如果这是陷阱,那它的目的就是让我靠近,让我触碰,让我记起什么。可我现在不能想过去。只要一松防,金手指就会把我拖进去。

  我转身。

  走到岩壁边,靠墙坐下。格林机枪横在膝上,枪管还有余温。我能感觉到井底的黑暗在动,但不再有大规模的动静。棺椁安静地立在那里,符文熄灭了一圈,像是耗尽了力气。

  扳指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低语,也不是记忆涌入。是一种新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来自雨衣的方向。

  我盯着那件衣服。

  它还是没变。可我的手指有点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某种熟悉的东西正在靠近。就像小时候发烧,梦里听见母亲叫我名字那样。

  我咬了一下牙。

  把手术刀插回腰间,右手始终握着枪。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但我没去包扎。痛感能维持清醒,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清醒。

  远处传来极轻的一声响。

  像是布料摩擦地面。

  我猛地抬头。

  雨衣的位置没变。可刚才那一瞬,我好像看见帽子动了一下。

  不可能。

  这里没有风,也没有活物。我能听见心跳,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能听见扳指里细微的嗡鸣。但没有别的声音。

  我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

  停住。

  再走近,就等于踏入未知。而未知会激活金手指的被动读取。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任何画面。尤其是和童年有关的。

  我把枪换到左手,右手摸向扳指。

  如果它要强行触发,我就打断连接。方法很简单——再割一刀,更深的痛,足以切断神经信号。

  可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不是低语。

  是一个孩子的哼唱。

  调子很慢,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歌词听不清,但旋律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我小时候听过类似的歌,是在医院走廊里,有人低声唱给我听。

  我盯住雨衣。

  它还是静止的。

  但那首歌还在继续。

  我后退一步,靠回岩壁。

  枪口对准中央,手指搭在扳机上。我没有闭眼,也不敢移开视线。只要它动一下,我就开枪。

  哪怕那是我自己穿过的衣服。

  时间一点点过去。

  歌声停了。

  井底恢复死寂。

  我喘了口气,肩膀的痛让我确认自己还活着。扳指不再震动,体温似乎回升了一点。我以为危险过去了。

  然后我看见。

  雨衣的帽子底下,慢慢渗出一丝红。

  不是血,也不是液体。是一种极细的线,从帽子里延伸出来,贴着地面爬行。它移动得很慢,像根毛发,却带着明确的方向——朝着我这边。

  我抬起枪。

  六管开始旋转。

  那根红线忽然停下。

  紧接着,雨衣整个微微一颤。

  一只小手从袖口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