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留声机里的末日歌谣-《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留声机还在响。

  那三个字一遍遍重复,“望川啊……”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顺着地板缝往骨头里钻。我跪在舞台上,手还按在烧了一半的木壳上,掌心被碳化的边角割破,血混着骨粉黏在一起。

  唐墨趴在地上没动,嘴边的血沫干了,手指蜷着,指甲缝里全是灰。他刚才写下的“周青棠”还在地上,歪歪扭扭,像用尽最后力气刻进去的。

  我没看他。

  我把黑玉扳指摘下来,直接按向留声机底部那个凹槽。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合上。扳指嵌进去了,严丝合缝。一瞬间,皮肤像是被针扎透,从指尖一路烧到后颈。纹路猛地跳了一下,整条脊椎都绷紧了。

  耳边开始响。

  不是广播,也不是低语。是记忆。

  画面直接撞进来。

  ——广场。白天。阳光很亮,人群站在喷泉周围,有老人抱着孩子,有人举着伞。广告牌上的电子屏正播放天气预报,显示“明日降雨概率97%”。

  镜头往下移。

  一个女人站在广播台前,背对人群。白大褂,长发扎成马尾,侧脸轮廓清晰。她手里拿着麦克风,嘴唇没动,但声音已经传出去了:

  “请市民保持冷静……面向前方……切勿回头。”

  这不是录音。

  是现场播报。

  她的声音和刚才留声机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更清晰,带着一点冷意。人群听到后,动作整齐划一地转向前方,背对广场边缘的雾气。

  雾很淡,贴着地面流动,颜色偏灰,像是被风吹散的烟。

  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个站在边缘的人突然转身。

  他们不是慢慢转的,是猛地一扭,脖子发出咔的一声。动作僵硬,脚没动,上半身却已经朝向雾气,脸对着那片灰。

  然后倒下。

  身体抽搐几下,不动了。胸口的衣服裂开,露出皮肉,有东西在下面拱动,像是要钻出来。

  女人没看他们。

  她放下麦克风,抬手看了眼手表,记录了时间。

  接着,她走到下一组人群前,重新开口:

  “请市民保持冷静……面向前方……切勿回头。”

  同样的流程。

  同样的反应。

  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三个人在她说完后立刻转身,比之前更快,动作更干脆。他们的脚在地上划出痕迹,直接走向雾气,一头扎进去,消失不见。

  女人记下了人数和时间。

  她的眼神很空,像是在完成一项日常任务。

  画面跳了一下。

  时间变成夜晚。

  雨开始下。

  广播还在播,但换了个频率。不再是官方频道,而是通过全市所有扬声器同步播放。内容也变了:

  “归者即将归来,请准备迎接。”

  人群开始躁动。有人哭,有人喊,有人跪在地上磕头。更多人还是站着,背对雾气,一动不动。

  女人站在高台上,雨水打湿了她的白大褂。她抬头看天,嘴唇动了动。

  这次她说的是:“第七次数据采集完成,目标响应率83.6%,建议启动下一阶段诱导程序。”

  我认得这个声音。

  是周青棠。

  但她不是在唱歌。

  她在汇报。

  像一个执行任务的观察员。

  画面再跳。

  她走进一间地下通道,门上有标号:“GZ-07”。她刷卡进入,里面是一排监控屏幕,显示着不同街区的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人在广播响起后转身,背对雾气,走向死亡。

  其中一个屏幕角落,映出了她的胸牌。

  编号:GZ-07。

  职位:归者计划观察员。

  我咬破舌尖。

  痛感让我清醒了一瞬。

  可就在这时,画面又变了。

  地铁站。

  站台挤满人,全都背对我站着。他们穿着三年前的衣服,手里提着包,像是刚下班。广播在响:

  “请市民保持冷静……面向前方……切勿回头。”

  和广场上一模一样。

  但他们不是普通人。

  他们是亡魂。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执念,密密麻麻压过来,像潮水。他们等的不是车。

  是在等名字。

  等我报出名字。

  我站在站台尽头,枪挂在肩上,扳指戴在手上。他们缓缓转头,动作一致,全看向我。

  “归者……”

  几百个声音同时响起。

  “你回来了……”

  “说出名字……”

  我猛地抽手。

  扳指脱离凹槽。

  记忆断了。

  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喘了口气,额头全是冷汗。战术背心贴在身上,凉得刺骨。舞台上的留声机已经开始冒烟,外壳迅速碳化,铜喇叭口扭曲变形,像是被高温熔断。

  火是从内部烧起来的。

  没有明焰,只有暗红的光从缝隙里透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燃烧。

  我伸手去拆。

  手指刚碰到底座,一股热浪扑来。皮肉发出焦味,但我没松手。用手术刀撬开侧面接缝,强行把底座掰开。

  骨粉和青铜碎屑洒了一地。

  中间夹着一块硬物。

  还没烧完。

  我把它抠出来。

  是一张照片的残片。

  只有半张。

  能看清的部分是一个女人的侧脸,穿白大褂,头发扎着,嘴角有一点笑。背景模糊,像是某个实验室的走廊。

  背面有字。

  蓝墨水写的,笔迹工整:

  “献给归者计划观察员周青棠——第七次数据采集完成纪念”。

  我盯着那行字。

  手指收紧。

  照片边缘割进掌心,但我没感觉疼。

  原来不是流浪歌手。

  是观察员。

  她一直在记录。

  记录我对亡灵的反应,记录我听到低语时的动作,记录我每一次靠近尸体时的神态变化。她在收集数据。

  而那场雨夜的歌声……

  根本不是意外。

  是程序启动信号。

  我低头看唐墨。

  他还趴着,呼吸微弱。手指插在地板缝里,树根状的组织从指尖探出,又缩回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他刚才拼死写下“周青棠”,不时提醒我小心敌人。

  是警告我,别信她。

  通讯器响了。

  “陈厌。”陆沉舟的声音传来,“十分钟后实施爆破,所有人撤离。”

  我没说话。

  “留声机已确认为‘寂静者’核心载体,任务完成,你可以离开。”

  我看着手中的照片残片。

  火势蔓延到了唱针位置,金属开始软化,滴落在地。

  “你听到了吗?”我忽然开口。

  “什么?”

  “刚才那段录音。”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

  “哪段?”

  “不是广播。是人说话。”

  “系统没收录这段音频。”他说,“我们只收到一段空白噪音。”

  我扯了下嘴角。

  他们不知道。

  或者,他们不想知道。

  我把照片残片塞进战术背心内袋,顺手摸了下枪。六管格林机枪还在,保险开着。我抓起黑玉扳指,重新戴回手指。

  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发麻。

  我走过去,蹲下,把唐墨翻过来。他眼睛闭着,脸色灰白,但还有脉搏。我把他往肩上扛,动作粗了些,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撑住。”我说。

  他没回应。

  我背着他往舞台下走,靴子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咯吱声。火已经烧到了布幔,黑烟往上涌,遮住了天花板的炸药装置。

  通讯器又响了。

  “你还有七分钟。”

  我没回答。

  走到入口处,我停下。

  回头看了一眼。

  留声机只剩下一个扭曲的铜圈,像一枚烧坏的戒指。火光映在墙上,影子拉得很长。

  我掏出通讯器,关了频道。

  然后抬起手,对着那堆残骸拍了一张照片。

  存进加密区。

  背着唐墨,我往外走。

  走廊还是静的,灯没亮,只有应急出口的绿光浮在墙边。每一步都踩在之前的脚印上,灰尘没动。

  走到楼梯口,我停了一下。

  唐墨的手垂在我胸前,指尖微微抽动。

  我摸了摸他的手腕。

  脉搏比刚才弱了。

  “你要活着。”我说。

  他没应。

  我迈步往下。

  第二层拐角处,墙上贴着一张旧海报。

  已经褪色了,但还能看清。

  上面是个女人,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拿着文件夹。笑容很淡。

  海报下方有一行小字:

  “市立基因研究所年度优秀研究员——周青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