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青铜余烬中的净化开始-《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

  手从土里抽出来的时候,指节僵硬。

  我撑着地面坐起,泥土混着灰烬往下掉。唐墨蹲在旁边,脸色比纸还白,一只手死死抓着我的胳膊。他看见我睁眼,喉咙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把黑玉扳指塞进我掌心。

  扳指很冷。

  我握紧它,耳边嗡鸣还在震荡。那些光粒已经散了,宇宙深处的事也结束了。现在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肋骨下面一抽一抽地疼,像是刚被重新拼回去的躯壳还没完全接上。

  战术背心还在,血迹干了,裂口处露出皮肤下的纹路,泛着暗青色。我低头看了眼枪。

  六管格林机枪挂在腰侧,保险开着,弹链完整。

  我伸手摸了下枪管,温度正常。这是我还活着的证明。

  通讯器响了。

  “陈厌。”陆沉舟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平稳得像块铁,“净化计划启动,你带队进购物中心,清除‘寂静者’。”

  我没应声。

  “三小时前静默区形成,信号断绝,监控失效。你是唯一能靠近的人。”

  我站起身,腿有点软,但能走。唐墨扶了我一把,差点跪下去,捂着嘴干呕。他手指插进地板缝,树根刚探出一点,就断了,缩回皮下。

  我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喘着气说:“没事……还能用。”

  我点头,迈步往前。

  走廊空荡,灯早就坏了,只有应急出口的绿光浮在墙边。我们走得慢,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上,但听不到声音。空气像凝住了一样,呼吸时胸口发闷。

  到了三层,唐墨突然停下。

  他靠墙蹲下,额头抵着膝盖,肩膀抖得厉害。我站在他前面,右手按在扳指上。

  银环在右耳发烫。

  低语来了。

  不是亡灵的记忆,是警告——前方有东西在拉扯意识,不能停,不能回头。

  我拔出手术刀,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流出来,滴在扳指上。一瞬间,脑海里炸开几百个声音:

  “别听……”

  “别回头……”

  “他们在用声音拉人……”

  全是临死前的执念。

  我抬手,做了个贴墙前进的手势。队伍没人回应,因为他们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们继续走。

  穿过一道破碎的玻璃门时,地面出现了脚印。

  很多脚印,密密麻麻,全是从里面往外逃的。鞋底花纹清晰,有大人有小孩,方向一致,慌乱中带着求生的本能。

  但中间有一块区域,所有脚印都转了向。

  朝内。

  像是有人走到了门口,又自己走了回去。

  唐墨爬过去,用枯枝似的指头碰了碰地上的痕迹,嘴唇动了动:“这不是逃跑……是召唤。”

  我盯着那片转向的脚印,没说话。

  往前是中庭。

  门框歪斜,天花板塌了一半,灰尘落得到处都是。舞台在正中央,布幔烧剩一半,挂着几根电线。

  留声机就在台上。

  老式的,木壳,铜喇叭口,唱针落在唱片上,缓缓转动。

  声音很低,断断续续:

  “请市民保持冷静……面向前方……切勿回头……”

  是三年前雨夜的紧急广播。

  每一个字响起,我脖子上的纹路就跳一下,像是被电流扫过。皮肤底下有什么在爬,骨头开始发沉,手指末端变得迟钝。

  这不是普通的变异体。

  这是源头之一。

  我一步步走上去,靴子踩在舞台上,依然没有声音。唐墨没跟上来,瘫在入口处,手在地上划拉,指甲缝里全是灰。

  我走到离留声机两步远的地方,停住。

  蹲下,枪托撑地。

  唱机底座不是金属。我看得清楚——掺了骨粉,混合青铜碎屑压制成型。表面有刻痕,是某种符号,和我梦里地铁站柱子上的纹路一样。

  我伸手去拿。

  指尖离唱机还有寸许,扳指猛地一震。

  耳边炸开无数声音:

  “归者……你回来了……”

  “归者……我们等你……”

  “名字……说出名字……”

  不是记忆,是呼唤。

  我收回手,呼吸没变。

  不是我回来了。

  是它认出我了。

  我盯着唱针,它还在转,广播继续播:

  “请市民保持冷静……面向前方……切勿回头……”

  这句话我听过太多次。三年前那一晚,全市广播都在放这个。监控失灵,路灯熄灭,然后是第一具尸体出现在街头,胸口嵌着黑玉碎片。

  周青棠的歌声就是在那时响起的。

  也是那天,我第一次听见亡灵说话。

  我慢慢抬起手,再次靠近留声机。

  这一次,我没停。

  指尖碰到木壳的瞬间,皮肤刺痛,像是被针扎进神经。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雨夜。

  街道空无一人。

  广播声从高处落下。

  可镜头在往下移,移向地面水洼。

  水里倒映的不是天空。

  是一张脸。

  我的脸。

  站在街中央,手里拿着这台留声机,正在放下唱针。

  我猛地抽手。

  画面消失。

  耳边的低语也停了。

  我坐在原地,没动。

  不是回忆。

  是发生过的事。

  但我没做过。

  还是……我做过?

  唐墨在后面咳了一声,声音沙哑:“你看到了什么?”

  我没回答。

  通讯器响了。

  “十五分钟后。”陆沉舟说,“若无进展,执行远程爆破。”

  我抬头看天花板。

  那里有政府埋的炸药,足以把整栋楼夷平。

  我重新看向留声机。

  长针还在转。

  广播还在播。

  “请市民保持冷静……面向前方……切勿回头……”

  我解开战术背心的扣子,从内袋掏出一块布,包住手。

  然后再一次,伸手去拿留声机。

  布料碰到木壳的刹那,唐墨突然喊了一声。

  我回头。

  他趴在地上,手指抠进地板缝,嘴里吐出带血的泡沫,另一只手在地上写了个名字。

  “周青棠”。

  写完最后一个笔画,他昏过去了。

  我转回来,抓紧了留声机。

  它比我想象的重。

  底座冰凉,骨粉渗进布料,黏在掌心。我把它抱起来,发现背面有个凹槽,形状像一枚扳指。

  正好能嵌进去。

  我看着那个位置,没动。

  通讯器又响了。

  “陈厌。”陆沉舟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放下它。”

  我没理他。

  我把留声机放在地上,打开底部暗格。

  里面没有电路,没有电池。

  只有一小段黑色胶带,卷得整整齐齐。

  我拿出来,展开一角。

  能看到上面印着波形图。

  是声音的记录。

  不是广播原始带。

  是某个人的录音。

  我盯着那段胶带,手指收紧。

  外面风刮了一下,吹动舞台残破的帘布。

  留声机忽然停了。

  长针抬起,悬在半空。

  然后,自动回旋。

  再落下。

  播放的内容变了。

  不再是广播。

  是一个人的声音。

  低,缓,带着电流杂音。

  只说了三个字:

  “望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