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在慈云寺挖“粪”的日子——我能“对”吗?-《水浒怪谈:唯独我知道原着杀疯了》

  “云从兄……”

  在满院目光的聚焦下,

  宋时的脸色白了又红,最终化作一片颓然的青灰。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

  沉默了良久,

  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周云从深深一揖,声音干涩:

  “……是兄赢了。小弟……甘拜下风。”

  他心中五味杂陈。

  方才他能抢先对出那两句“谁家灶火暖烟色,偷映芙蓉半面妆”,

  不过是仗着清晨初到小院时,

  偶然听到云从望着菜畦炊烟,口中曾轻轻念过前两句。

  他苦思半晌,

  才勉强续上自以为得意的下阕。

  原想着能拔得头筹,

  在玉珍姑娘面前露个脸,压过云从的风头。

  岂料云从不按常理出牌,

  后手竟还藏着如此惊艳的两句!

  此刻要他再续,

  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那点提前备下的“墨水”,早在方才抖搂干净了。

  “宋时兄言重了,切磋而已,何分输赢。”

  周云从却并未流露丝毫倨傲,

  反而上前一步,

  温言回礼,笑容真挚。

  他心中通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宋时对玉珍姑娘有意,

  使些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

  此刻的玉珍姑娘,

  与他周云从并无任何名分约定,人人皆可慕之求之。

  只是这“求”的方式,终须光明坦荡些才好。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灶台边。

  恰在此时,

  张玉珍也正偷偷抬眼望来。

  四目相接的刹那,

  周云从清晰地看见,

  少女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里,

  之前的好奇与羞怯已然退去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亮晶晶的、近乎崇拜的光彩,

  专注地映着他的身影。

  仿佛被这目光烫到,

  张玉珍倏地垂下眼帘,

  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

  像只受惊后慌忙躲回巢穴的小鹿,连耳根都红得剔透。

  但那惊鸿一瞥中传递的情愫,

  却已清晰无误。

  周云从只觉胸中一股豪情与喜悦轰然炸开,

  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他脸颊发热,

  意气风发更胜之前,

  猛地转过身,面向院内所有同窗,朗声笑道:

  “诸位年兄!方才不过热身。云从不才,愿再添彩头——若还有哪位兄台能续出佳句,不拘格律,只要意境相合,令我心服,这十两银子,便双手奉上!”

  然而,

  预想中的踊跃并未出现。

  众书生面面相觑,脸上纷纷露出苦笑与无奈。

  “云从兄,你就莫要再为难我等了!”

  一位年长些的学子摇头叹道,

  “你方才那‘天教篱落隐朝霞’一句,已然绝了。这等仙姿灵气的比喻,吾等凡夫俗子,如何接得住?”

  “正是!‘未许人间见玉真’,此等手笔气魄,非池中物啊!”

  另一人接口,半是佩服半是调侃,

  “云从兄,你便是将彩头加到一百两,除非李杜诗仙再生,提着酒壶坐到这篱笆院里来,否则谁还敢接你这‘擂台’?”

  “哈哈哈,认输认输!这银子烫手,拿不动,拿不动!”

  院内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与附议声。

  经此一番,

  众人算是心服口服,

  周云从之才情与对玉珍姑娘的心思,

  已然昭然,无人再愿去掠其锋芒。

  倚靠在茅草屋墙壁的张老汉,

  目光似乎粘在周云从身上,

  眸子中满是“满意”的神色。

  篱笆墙外,

  杰瑞咂咂嘴:

  “得,碾压局结束。这位周公子,算是把场子镇住了,连情敌都暂时打趴了。”

  德橙已经转过身,

  背对着小院,

  小手紧紧抓着粪车边缘,指节发白。

  “不知除了列位学子,这篱笆院外的……旁人,若是对上了,可得这十两银子的彩头否?”

  一道平静温和,

  却与此刻风雅诗会格格不入的嗓音,蓦地从篱笆院外响起。

  霎时间,

  院内所有的谈笑、赞叹、乃至那未散的文墨气息,

  都仿佛被一刀切断。

  十七位书生连同张老汉父女的目光,齐刷刷地循声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

  那篱笆矮墙之外,竟静静立着三个灰袍僧人。

  一大一小护在两侧,

  中间那位身形颀长,

  面容清秀,

  眉眼间带着一种与周遭农野、乃至院内文气都迥然不同的平静。

  他们身旁,

  赫然停着一辆木质粪车,

  那“不容忽视”的气息,

  正随着微风,丝丝缕缕地飘入院中,与茶香、墨香无声地交织、对抗。

  一大一小两个和尚,

  表情都有些发懵。

  而开口的,正是中间那位清秀僧人。

  “哎呦!宋宁师父!”

  张老汉此刻才猛地惊醒,

  一拍大腿,

  脸上满是惶恐与歉意,急急忙忙就要往院外赶,

  “您瞧我这……光顾着伺候这些相公们,都没瞧见您几位过来!罪过罪过,我这就……”

  “无妨,张大叔。”

  宋宁抬手,

  轻轻打断了张老汉慌乱的脚步。

  他的目光并未从院内收回,

  依旧带着那抹淡淡的、近乎于微笑的弧度,

  落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有些愕然的周云从脸上。

  在满脸震惊的杰瑞和呆呆张着嘴的德橙的注视下,

  宋宁语气平稳,字字清晰地继续说道:

  “些许小事,不敢劳您挂怀。只是方才听得院内雅集,彩头动人。且容小僧……先挣了这十两银子再说。”

  风,

  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菜叶子不再沙沙作响。

  院内的书生们表情精彩纷呈:

  惊诧、疑惑、嫌恶、好奇,兼而有之。

  他们的目光,

  齐齐聚在那名口吐狂言、声称要挣十两银子的自大僧人身上!

  “——!”

  随即,

  院内的寂静便被一阵陡然而起的嗤笑与斥责打破。

  “嘁——!”

  一名站在前排的方脸书生直接嗤笑出声,

  上下打量着宋宁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袍,

  目光尤其在远处的粪车上重重一刮,

  脸上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你也配谈‘对诗’?也不看看自己身处何地,所司何‘业’!”

  “正是!好大的口气,还‘先挣了这十两银子再说’?”

  另一个尖嗓门的学子立刻帮腔,

  声音拔高,充满了夸张的讥讽,

  “怕是念经念昏了头,将铜臭当作檀香来拜了!云从兄的彩头,也是你这等……之人能觊觎的?”

  “区区一介僧人,六根未净,五谷轮回之事倒是精通,”

  又有一人摇着头,

  语气看似惋惜,实则尖刻,

  “不去打理你的‘修行道场’,倒来掺和文墨雅事?岂不闻‘风马牛不相及’?”

  最初提议对诗、此刻脸色尚未缓过来的宋时,

  也找到了转移尴尬的出口。

  他冷哼了一声,

  斜睨着宋宁,语带警告与优越感:

  “这位……小师父,你可知你面前的云从兄是何等人物?堂堂举人老爷,家学渊源,文采斐然!岂是你这方外之人能够随意置喙、妄图比肩的?速速离去,莫要污了此地清雅,也省得自取其辱!”

  一时间,

  七嘴八舌的嘲讽如同冰雹般砸向篱笆外的宋宁。

  书生们或叉腰,

  或拂袖,

  或冷笑,

  将文人相轻与对“异味”及“不速之客”本能排斥的情绪,

  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试图用这集体的鄙夷,

  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将这个推着粪车闯入风雅世界的和尚,

  狠狠推回他该去的“秽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