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利律师姓严，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镜片厚得像瓶底。他把一摞文件摊在会议桌上，手指点着其中一页。
“对方提交的七篇对比文献，前三篇是废纸，后四篇——尤其是这篇2005年的美国专利——是麻烦。”严律师声音没有起伏，“它公开了‘柔性基材、导热填料、粘合剂’的三层结构，和你们的权利要求1撞了七成。”
张明远盯着那页专利文件，英语密密麻麻。他手指在“粘合剂选择”那行划过。“他们用的是硅油，我们用环氧改性体系，界面结合力是他们的三倍。”
“技术差异我懂，但审查员看的是权利要求书，不是技术细节。”严律师推了推眼镜，“你们的权利要求1写的是‘一种柔性散热膜，包括基材层、导热填料层和粘合剂层’。太宽泛。美国专利早于你们，公开了同样的结构，只是填料不同。审查员完全可以说，把碳纳米管换成石墨烯，是‘常规技术选择’，没有创造性。”
会议室里安静。窗外雨打玻璃，沙沙作响。
“所以？”陆晨问。
“两条路。”严律师竖起两根手指，“一，硬抗，提交对比实验数据，证明石墨烯加环氧体系带来了‘预料不到的技术效果’。但胜算不超过三成，而且审查周期可能拖到两年。”
“二呢？”
“主动修改权利要求，放弃‘粘合剂层’这个宽泛表述，改成‘包含石墨烯和氟硅共聚物的复合粘合层’。”严律师看着陆晨，“这样就把专利范围收窄到你们独有的技术特征上。审查员更容易通过，对方也很难再无效。但代价是——别人用石墨烯加普通硅胶做散热膜，你们就管不着了。”
沈南星插话：“如果硬抗，两年间专利处于悬置状态，对我们融资和客户信心的影响？”
“致命。”严律师说，“资本会绕道，客户会犹豫。而且赵广富联盟肯定会继续挖更多对比文献，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陆晨看向张明远。“如果改权利要求，我们的技术壁垒还剩下多少？”
“氟硅共聚物的合成工艺是我们独有，专利保护的是‘复合体系’。”张明远手指在桌上画着，“别人想绕过，要么用性能更差的普通硅胶，要么自己研发新粘合剂。但短期内做不到我们这种湿热稳定性。”
“长期呢？”
“最多一年，竞争对手肯定能仿出来。”张明远实话实说，“但一年时间，我们能把产品铺开，把成本再降百分之三十。到时候靠规模和品牌，也能守住市场。”
雨声大了。
陆晨站起身，走到窗边。厂区里，老刘正带着工人给新到的设备卸货。那台从北京回来后咬牙买下的高速涂布机，躺在雨布下，像一头沉睡的兽。
“改。”他转身，“严律师，一周内提交修改文件。同时，把我们的对比实验数据也附上，作为‘说明创造性’的辅助证据。两手准备。”
严律师点头，开始收拾文件。“费用方面，修改程序加急，额外三万。”
“可以。”陆晨对沈南星说，“从北京对接的绿色通道经费里出。”
律师走后，张明远没走。他盯着那堆专利文件，手指微微发抖。
“陆总，我们妥协了。”
“不是妥协，是战术转移。”陆晨坐回他对面，“专利是武器，但武器要能用才有价值。一把卡壳的枪，不如一把能打响的刀。”
“可氟硅共聚物成本还是太高，量产不了……”
“那就让它能量产。”陆晨敲了敲桌面，“北京带回来的样品数据，赵磊看到了。下周他来考察，我们得让他看到进展。张老师，我给你一个月，把氟硅共聚物的合成成本降百分之五十。需要什么？”
张明远沉默很久。“需要个懂高分子合成的人。我一个人，顾不过来。”
陆晨点头，没说话。系统面板在视野角落亮着，【特殊人才招募令】的图标已经解锁，但还没用。100科技点一次，他现在的余额是350点。
值得赌一把。
等张明远离开，他关上会议室门，意念激活招募令。
请指定招募方向。
“高分子材料合成，有产业化经验，能解决氟硅共聚物降本问题。”
检索中……匹配度82%……生成合理接触路径……
目标锁定：林海，38岁，原中石化某研究院高级工程师，专攻有机硅材料。因研发成果被领导侵占，愤而离职，目前赋闲在家，住址：江州市新城区。接触契机：其子林晓峰，江州一中高三学生，参加‘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项目为‘简易太阳能充电装置’，需石墨烯材料样品。已通过学校渠道收到燧人智燃科普捐赠包，内附联系方式。
文字消散。
陆晨关掉面板，拿起手机打给王建国。
“王叔，查一下江州一中最近是不是有个科技创新大赛，赞助商名单里有没有我们。”
几分钟后，王建国回电：“有这比赛，我们上周捐了一批科普材料包，学校还发了感谢信。怎么了？”
“帮我联系一中校长，说我们想增设一个‘燧人智燃特别奖’，奖励在材料科学方向有创意的学生。另外，我想去学校做个讲座，时间定在……后天下午。”
“行，我去安排。”
挂断电话，陆晨看着窗外。雨还在下，但云层透出一点光。
人才有了线索，专利有了对策，接下来是赵磊的考察。
沈南星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赵磊的行程确定了，下周三上午九点到厂，停留三小时。中午饭局安排在西郊宾馆，陪同人员除了我们，还有高新区刘主任。”
“赵广富那边呢？”
“安静得反常。”沈南星调出监控截图，“赵广富的厂今天停产了，说是设备检修。吴永鑫去了深圳，还没回来。另外两家厂也在减产。”
“他们在憋招。”陆晨说，“查一下赵磊在江州还有什么其他行程。”
沈南星滑动屏幕。“周三下午，赵磊要去高新区管委会开会，议题是‘地方产业基金如何服务实体经济’。晚上……有个私人饭局，地点在‘江南会’，请客的是赵广富。”
陆晨笑了。“终于搭上线了。”
“我们要不要也约赵磊晚上……”
“不用。”陆晨摇头，“让他去。看看赵广富能开出什么价码。”
沈南星欲言又止。
“说。”
“我收到风声，华耀资本正在募集一支新材料专项基金，规模五个亿。徐明是基金顾问。”沈南星压低声音，“如果赵广富能说动赵磊，让这支基金投资本地企业，他们可能会联合起来，先吃掉我们，再分食市场。”
“五个亿……”陆晨重复这个数字，“难怪赵广富这么卖力。”
“还有一个消息。”沈南星把平板递过来，“蓝海那边，陈锋松口了。他说只要专利问题一个月内解决，新订单照常给。但他要我们把散热膜价格再降百分之十，理由是‘风险补偿’。”
“降多少？”
“从一块五降到一块三毛五。”
陆晨算了笔账。一块三毛五，毛利率只剩百分之三十五。但订单量如果翻倍，总利润还能增。
“答应他。”陆晨说，“但条款加一条：如果我们专利成功维持，且蓝海年采购量超过一百万片，明年价格恢复原状。”
“陈锋可能不会同意……”
“那就谈。”陆晨站起身，“你明天飞深城，当面跟他谈。底线是，价格可以降，但量必须保证。另外，把第二代散热膜的样品带给他看，告诉他，如果我们倒下，蓝海只能选徐明的碳纳米管，成本高一倍，性能还不一定更好。”
沈南星记下。“明白。”
她离开后，陆晨独自在会议室坐了很久。雨停了，夕阳从云缝里漏出来，把厂区染成金色。
系统面板跳出新提示：
支线任务：【专利保卫战】进度更新：策略确定，法律程序启动。
当前进度：20%。
还有四十天。
他起身下楼，走到车间。新涂布机已经安装到位，老刘正带着工人调试。
“厂长，这机器真快。”老刘抹了把汗，“速度是旧机器的三倍，但精度要求也高。得培训一批新工人。”
“培训计划做了吗？”
“沈总做了，但我看了，太理论。”老刘实话实说，“干活儿的人，得手把手教。我打算从老工人里挑五个机灵的，跟我学一周，再让他们去教新人。”
“你安排。”陆晨走到机器前，摸了摸冰冷的机身，“下周三，赵磊来考察，这台机器要能转起来，而且要转得漂亮。”
“没问题。”老刘咧嘴笑，“咱别的不会，就会让机器转。”
离开车间，陆晨走到厂区门口。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赵广富的厂区冷冷清清，门口保安在打盹。
手机震了，王建国发来消息：“一中校长答应了，讲座时间定在后天下午三点。另外，那个科技创新大赛的项目名单发你了，有个学生叫林晓峰，项目挺有意思。”
陆晨点开附件。林晓峰的项目简介：“基于石墨烯改性的柔性太阳能充电膜设计”。指导老师一栏，写着“父亲林海提供技术指导”。
他收起手机，看向远方。
人才，专利，资本，市场。
一张大网，正在收紧。而他要做的，是在网收紧前，织出自己的那一片。
“对方提交的七篇对比文献，前三篇是废纸，后四篇——尤其是这篇2005年的美国专利——是麻烦。”严律师声音没有起伏，“它公开了‘柔性基材、导热填料、粘合剂’的三层结构，和你们的权利要求1撞了七成。”
张明远盯着那页专利文件，英语密密麻麻。他手指在“粘合剂选择”那行划过。“他们用的是硅油，我们用环氧改性体系，界面结合力是他们的三倍。”
“技术差异我懂，但审查员看的是权利要求书，不是技术细节。”严律师推了推眼镜，“你们的权利要求1写的是‘一种柔性散热膜，包括基材层、导热填料层和粘合剂层’。太宽泛。美国专利早于你们，公开了同样的结构，只是填料不同。审查员完全可以说，把碳纳米管换成石墨烯，是‘常规技术选择’，没有创造性。”
会议室里安静。窗外雨打玻璃，沙沙作响。
“所以？”陆晨问。
“两条路。”严律师竖起两根手指，“一，硬抗，提交对比实验数据，证明石墨烯加环氧体系带来了‘预料不到的技术效果’。但胜算不超过三成，而且审查周期可能拖到两年。”
“二呢？”
“主动修改权利要求，放弃‘粘合剂层’这个宽泛表述，改成‘包含石墨烯和氟硅共聚物的复合粘合层’。”严律师看着陆晨，“这样就把专利范围收窄到你们独有的技术特征上。审查员更容易通过，对方也很难再无效。但代价是——别人用石墨烯加普通硅胶做散热膜，你们就管不着了。”
沈南星插话：“如果硬抗，两年间专利处于悬置状态，对我们融资和客户信心的影响？”
“致命。”严律师说，“资本会绕道，客户会犹豫。而且赵广富联盟肯定会继续挖更多对比文献，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陆晨看向张明远。“如果改权利要求，我们的技术壁垒还剩下多少？”
“氟硅共聚物的合成工艺是我们独有，专利保护的是‘复合体系’。”张明远手指在桌上画着，“别人想绕过，要么用性能更差的普通硅胶，要么自己研发新粘合剂。但短期内做不到我们这种湿热稳定性。”
“长期呢？”
“最多一年，竞争对手肯定能仿出来。”张明远实话实说，“但一年时间，我们能把产品铺开，把成本再降百分之三十。到时候靠规模和品牌，也能守住市场。”
雨声大了。
陆晨站起身，走到窗边。厂区里，老刘正带着工人给新到的设备卸货。那台从北京回来后咬牙买下的高速涂布机，躺在雨布下，像一头沉睡的兽。
“改。”他转身，“严律师，一周内提交修改文件。同时，把我们的对比实验数据也附上，作为‘说明创造性’的辅助证据。两手准备。”
严律师点头，开始收拾文件。“费用方面，修改程序加急，额外三万。”
“可以。”陆晨对沈南星说，“从北京对接的绿色通道经费里出。”
律师走后，张明远没走。他盯着那堆专利文件，手指微微发抖。
“陆总，我们妥协了。”
“不是妥协，是战术转移。”陆晨坐回他对面，“专利是武器，但武器要能用才有价值。一把卡壳的枪，不如一把能打响的刀。”
“可氟硅共聚物成本还是太高，量产不了……”
“那就让它能量产。”陆晨敲了敲桌面，“北京带回来的样品数据，赵磊看到了。下周他来考察，我们得让他看到进展。张老师，我给你一个月，把氟硅共聚物的合成成本降百分之五十。需要什么？”
张明远沉默很久。“需要个懂高分子合成的人。我一个人，顾不过来。”
陆晨点头，没说话。系统面板在视野角落亮着，【特殊人才招募令】的图标已经解锁，但还没用。100科技点一次，他现在的余额是350点。
值得赌一把。
等张明远离开，他关上会议室门，意念激活招募令。
请指定招募方向。
“高分子材料合成，有产业化经验，能解决氟硅共聚物降本问题。”
检索中……匹配度82%……生成合理接触路径……
目标锁定：林海，38岁，原中石化某研究院高级工程师，专攻有机硅材料。因研发成果被领导侵占，愤而离职，目前赋闲在家，住址：江州市新城区。接触契机：其子林晓峰，江州一中高三学生，参加‘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项目为‘简易太阳能充电装置’，需石墨烯材料样品。已通过学校渠道收到燧人智燃科普捐赠包，内附联系方式。
文字消散。
陆晨关掉面板，拿起手机打给王建国。
“王叔，查一下江州一中最近是不是有个科技创新大赛，赞助商名单里有没有我们。”
几分钟后，王建国回电：“有这比赛，我们上周捐了一批科普材料包，学校还发了感谢信。怎么了？”
“帮我联系一中校长，说我们想增设一个‘燧人智燃特别奖’，奖励在材料科学方向有创意的学生。另外，我想去学校做个讲座，时间定在……后天下午。”
“行，我去安排。”
挂断电话，陆晨看着窗外。雨还在下，但云层透出一点光。
人才有了线索，专利有了对策，接下来是赵磊的考察。
沈南星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赵磊的行程确定了，下周三上午九点到厂，停留三小时。中午饭局安排在西郊宾馆，陪同人员除了我们，还有高新区刘主任。”
“赵广富那边呢？”
“安静得反常。”沈南星调出监控截图，“赵广富的厂今天停产了，说是设备检修。吴永鑫去了深圳，还没回来。另外两家厂也在减产。”
“他们在憋招。”陆晨说，“查一下赵磊在江州还有什么其他行程。”
沈南星滑动屏幕。“周三下午，赵磊要去高新区管委会开会，议题是‘地方产业基金如何服务实体经济’。晚上……有个私人饭局，地点在‘江南会’，请客的是赵广富。”
陆晨笑了。“终于搭上线了。”
“我们要不要也约赵磊晚上……”
“不用。”陆晨摇头，“让他去。看看赵广富能开出什么价码。”
沈南星欲言又止。
“说。”
“我收到风声，华耀资本正在募集一支新材料专项基金，规模五个亿。徐明是基金顾问。”沈南星压低声音，“如果赵广富能说动赵磊，让这支基金投资本地企业，他们可能会联合起来，先吃掉我们，再分食市场。”
“五个亿……”陆晨重复这个数字，“难怪赵广富这么卖力。”
“还有一个消息。”沈南星把平板递过来，“蓝海那边，陈锋松口了。他说只要专利问题一个月内解决，新订单照常给。但他要我们把散热膜价格再降百分之十，理由是‘风险补偿’。”
“降多少？”
“从一块五降到一块三毛五。”
陆晨算了笔账。一块三毛五，毛利率只剩百分之三十五。但订单量如果翻倍，总利润还能增。
“答应他。”陆晨说，“但条款加一条：如果我们专利成功维持，且蓝海年采购量超过一百万片，明年价格恢复原状。”
“陈锋可能不会同意……”
“那就谈。”陆晨站起身，“你明天飞深城，当面跟他谈。底线是，价格可以降，但量必须保证。另外，把第二代散热膜的样品带给他看，告诉他，如果我们倒下，蓝海只能选徐明的碳纳米管，成本高一倍，性能还不一定更好。”
沈南星记下。“明白。”
她离开后，陆晨独自在会议室坐了很久。雨停了，夕阳从云缝里漏出来，把厂区染成金色。
系统面板跳出新提示：
支线任务：【专利保卫战】进度更新：策略确定，法律程序启动。
当前进度：20%。
还有四十天。
他起身下楼，走到车间。新涂布机已经安装到位，老刘正带着工人调试。
“厂长，这机器真快。”老刘抹了把汗，“速度是旧机器的三倍，但精度要求也高。得培训一批新工人。”
“培训计划做了吗？”
“沈总做了，但我看了，太理论。”老刘实话实说，“干活儿的人，得手把手教。我打算从老工人里挑五个机灵的，跟我学一周，再让他们去教新人。”
“你安排。”陆晨走到机器前，摸了摸冰冷的机身，“下周三，赵磊来考察，这台机器要能转起来，而且要转得漂亮。”
“没问题。”老刘咧嘴笑，“咱别的不会，就会让机器转。”
离开车间，陆晨走到厂区门口。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赵广富的厂区冷冷清清，门口保安在打盹。
手机震了，王建国发来消息：“一中校长答应了，讲座时间定在后天下午三点。另外，那个科技创新大赛的项目名单发你了，有个学生叫林晓峰，项目挺有意思。”
陆晨点开附件。林晓峰的项目简介：“基于石墨烯改性的柔性太阳能充电膜设计”。指导老师一栏，写着“父亲林海提供技术指导”。
他收起手机，看向远方。
人才，专利，资本，市场。
一张大网，正在收紧。而他要做的，是在网收紧前，织出自己的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