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白不在乎什么天才聚会，但他必须去。
星的状态依然可疑，思维像是隔着一层糖霜，对阮·梅的警惕被那该死的“反吐真剂”软化成了模糊的顺从。他不能放她一个人去。
主控舱段的会客室空旷得有些冷清。黑塔的人偶不耐烦地敲着椅子扶手，螺丝咕姆安静地立在一边，金属外壳反射着冷光。
阮·梅站在中央，见到星时，她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星身后的泷白时，停留了半秒，没有惊讶，只有一丝极淡的、类似“变量出现”的了然。
“你来了。”阮·梅的声音轻柔：“接下来…我希望你陪我一同出席。”
“为什么要我一起？”星问。
“我不想黑塔为那些琐事操无谓的心。”阮·梅的回答滴水不漏：“我需要一位能帮我说话的人。”
泷白没等她说完，直接上前半步，挡在了星和阮·梅之间。这个动作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清晰的边界感。
“可以。”他对着阮·梅，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交易条款：“条件：第一，会议全程，她在我视线内。第二，会议结束，无论‘突发状况’是什么，我要解药，或者明确的解毒时间表。现在。”
黑塔人偶“哈”地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过来。螺丝咕姆的机械眼微微转动，似乎在分析着眼前对峙。
阮·梅静静地看着泷白，没有因他的冒犯而动怒，反而像是在评估一件仪器突然展现的预设外功能。
“你很保护她。”她陈述道，随即轻轻点头：“可以。解药……会议结束后，若一切顺利，我会处理。”
“不是‘处理’，是‘交付’。”泷白纠正，毫不退让。
阮·梅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好。”
会议的内容对泷白而言，大多是无意义的噪音。什么第五位天才，波尔卡·卡卡目，原始博士……他靠在墙边，双臂环抱，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星的身上，确保她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小部分时间则冷静地观察着三位天才之间的暗流。
黑塔的张扬，螺丝咕姆的严谨，阮·梅的……游离与掌控并存。很有趣的权力结构，但与他无关。
直到阮·梅用“漫长且无趣”为由，提议让星离席，并直接点出“她本来就是你带进来的”时，泷白立刻站直了身体。
也就在这时，一个阮·梅的“切片”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
“这是什么鬼？”黑塔挑眉。
“看起来像是程序错误。”阮·梅的语气没什么波澜。
黑塔转向星：“开拓者，这个阮·梅的‘切片’，你在模拟宇宙里见过吗？”
星张了张嘴，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脱口而出的却是：“模拟宇宙就是我的家！”
泷白的眼神骤然一冷。他看见星脸上闪过的错愕。又是那种思维被扭曲的感觉。
“应该是个偶然产生的错误事件。”阮·梅轻描淡写地总结。
黑塔无所谓地摆摆手，注意力很快回到了她的天才名单上。阮·梅顺势对星说：“来，我送送你吧。”
泷白没动，看着阮·梅走近星，也看着那个“切片”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跟在她们身侧。在阮·梅即将带着星离开会议室门的刹那，泷白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阮·梅女士。”
阮·梅回头。
泷白看着她，又瞥了一眼那个与她容貌一致、却毫无生气的“切片”，慢慢说道：“‘错误’的生命，也是生命。既然产生了，就该负责到底。这是你说的，对吧？”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甚至有些冒犯。黑塔和螺丝咕姆都看了过来。阮·梅凝视着泷白，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带着星离开了。
门关上。泷白重新靠回墙壁，闭上眼睛。他在脑海中快速回放刚才的一切：阮·梅对切片出现的平淡反应，黑塔的漠不关心，星那明显被干扰的回答……
以及，那个切片出现和阮·梅提议星离开之间的微妙时机。
不是巧合。他几乎能肯定。阮·梅在测试什么？或者说，她在利用这个“错误”，向知情者（比如他）传递某种信息，同时又将其伪装成意外，糊弄黑塔？
“她在用‘切片’当传声筒，还是障眼法？”泷白心里冷嗤一声：“或者两者都是。天才的傲慢，连掩饰都这么拐弯抹角。”
没过多久，星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张指令卡，表情有些困惑，又有些被委以重任的郑重。
她小声对泷白说：“阮·梅说还有更大的‘麻烦’在另一个秘密舱段，让我去处理……她说会有危险，必要时她会亲自出面。”
泷白接过指令卡，指尖摩挲着冰冷的边缘，触感像某种生物的甲壳。
“她当然会这么说。”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把卡递还给星：“‘亲自出面’收拾烂摊子，总比让黑塔发现她玩脱了要好。” 他顿了顿，认真的看着星：“我跟你去。”
“可阮·梅说……”星迟疑道，眼神里还有那种被药物影响的、对阮·梅话语的顺从残余。
“她说了很多。”泷白打断她，目光锐利地看进她眼里，试图穿透那层思维上的糖霜：“但她没说过，‘泷白不能去’。一字一句，你回忆一下。”
星努力想了想，摇了摇头。
“听着。”泷白见她依旧有些懵，眉头蹙起，最终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像在叮嘱一个容易走丢的孩子：“你现在脑子里想的东西，未必是你真正想思考的。在你彻底清醒、能分辨哪些话是‘你想说’，哪些是‘药让你说’之前，跟着我的判断走。可以吗？”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晰，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危险后淬炼出的、令人安心的笃定。
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我没那么糊涂”，但看着泷白那双沉着如深潭的眼睛，以及他刚才在会议室里寸步不让地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姿态，一种本能的信任压过了药效带来的模糊影响。
她点了点头，把指令卡握紧了些：“好，听你的。”
秘密舱段阴冷、空旷，充满了久未使用的尘埃气味和能量低鸣。诡异的炒冷饭机器人，实验室电脑里那些关于“令使复制体”的惊悚记录，以及那个自称“误入此地”的神秘石膏头男人……
泷白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始终跟在星身后数步，观察、分析、戒备。
他看到了那些被遗弃的、拥有情感的糕点造物，听到了它们哼唱的、充满孺慕与悲伤的歌谣。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剑柄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创造，赋予情感，然后因“不合格”而遗弃，任其自生自灭……这套流程，让他胃部泛起熟悉的冰冷厌恶。
终于，他们循着线索，踏入那个被称为“培养皿”的广阔空间。这里异常空旷，高达数十米的穹顶隐匿在黑暗中，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合金地面，延伸至视野尽头。中央，一个巨大无比的透明圆柱形容器静静矗立，里面空无一物，却连接着无数粗细不一的管道，像某种沉默巨兽的巢穴。
“就是这里吗？”星小声问，声音在空旷中产生轻微的回响。
泷白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接口，每一寸地面，最后定格在中央容器基座那明显的碎片处。
他蹲下身，指尖悬在焦痕上方寸许，没有触碰，但感知已经如同水银般渗透过去。
“能量残留……很新，结构不稳定，带有强烈的……”他话音未落。
没有任何预兆，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拧了一下。剧烈的震荡从脚下传来，伴随着一种低频的、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
下一秒，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一个难以形容的、巨大的轮廓从扭曲的光线中“浮现”。
湛蓝，深邃得如同将整片星空浓缩而成的湛蓝！那是一只庞大到令人失去距离感的虫子！
无数复眼结构点缀其上，每一只都倒映着惊慌的星和戒备的泷白，冰冷、漠然，充满了非人的审视。
“后退！”泷白的厉喝在星耳边炸响，比她的思维更快！
几乎在虫子轮廓凝实的瞬间，泷白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他并非冲向巨虫，而是一个凌厉的侧滑步，单手猛地抓住星的肩膀，五指如铁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向后甩出数米，推向一根粗大的支撑柱后方！
同时，他另一只手掌心向前虚按。一片苍白色的、半透明的能量屏障瞬间在他面前展开，呈扇形护住星被推开的方向。
屏障出现的刹那，巨虫似乎刚刚“适应”了这个空间，其中几只复眼骤然亮起妖异的光。
无声无息，数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扭曲空气的射线狠狠撞在苍白色屏障上。
没有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能量撕裂声，屏障表面荡漾起剧烈的涟漪，边缘甚至出现细密的裂纹。
泷白的身体微微一震，脚下合金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
“待在掩体后，别出来！”泷白头也不回地低吼，声音因瞬间的能量对抗而略带沙哑，却斩钉截铁。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巨虫，金色的眼瞳中首次燃起了实质般的苍白色光焰，那是E.G.O力量被高度激发的征兆。
他没有贸然进攻，而是身体微沉，重心压低，摆出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螺旋剑并未完全显现，只有一截闪烁着危险寒光的银色剑尖在他掌心吞吐不定，像毒蛇的信子，寻找着一击必杀或致命干扰的机会。
星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柱，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看着泷白不算宽阔、却如磐石般挡在前方的背影，看着他面前那面抵挡下恐怖冲击、微微颤动的苍白色屏障，
恐惧之余，一股强烈的战意和信任也涌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手中也握上了球棒，寻找着攻击的间隙。
泷白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曲折的银白流光，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绕着巨虫庞大的身躯疾驰。
他手中的螺旋剑时而化作数道灵动刁钻的光链，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毒蛇，缠绕向巨虫的关节、翅根（如果那算是翅膀）、复眼周围的薄弱甲壳。每一次触碰都迸发出刺眼的火花和虫壳被侵蚀的“滋滋”声，干扰着巨虫本就因“复制体”不稳定而显得迟缓的行动。
螺旋剑变回剑形，剑尖凝聚起高度压缩的苍焰，瞬间点射而出，精准地命中巨虫甲壳缝隙间隐隐鼓动的能量节点。
每一次苍焰命中，都会在湛蓝甲壳上烧灼出一个冒着白烟的浅坑，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却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削弱、迟滞着巨虫的能量运转，让它发出的嘶鸣越发狂躁。
巨虫被这苍蝇般烦人又带着剧痛的攻击彻底激怒，它不再满足于激光，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摆，一条覆盖着尖锐骨刺的节肢以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横扫而来，带起凄厉的破空声。
泷白瞳孔微缩，光翼猛地一振，不是后退，而是险之又险地迎着节肢挥来的方向斜向上冲去。
在即将被击中的瞬间，他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螺旋剑改刺为拍，剑身附着苍焰，狠狠拍在节肢侧面。
沉闷的撞击声中，泷白的身影借着这股巨力以更快的速度弹射向巨虫相对脆弱的腹侧区域，人在空中，螺旋剑已再度化为数道凝实的光矛，狠狠扎向那里几处甲壳连接处。
“嘶——嘎！！！” 巨虫发出痛苦的尖锐嘶鸣，庞大的身躯因疼痛而剧烈抽搐，差点失去平衡。
“就是现在！”泷白的声音穿透嘶鸣，清晰地传入掩体后的星耳中。
星早已蓄势待发，闻声猛地跃出，球棒凝聚的毁灭性力量毫无保留地轰向巨虫因疼痛而暴露出的另一处弱点。
五十六秒。巨虫发出一声包含不甘、痛苦和某种奇异解脱感的悠长嘶鸣，庞大的湛蓝色身躯开始从内部崩解，化为漫天飘散的、晶莹却迅速黯淡的光粒。
星的状态依然可疑，思维像是隔着一层糖霜，对阮·梅的警惕被那该死的“反吐真剂”软化成了模糊的顺从。他不能放她一个人去。
主控舱段的会客室空旷得有些冷清。黑塔的人偶不耐烦地敲着椅子扶手，螺丝咕姆安静地立在一边，金属外壳反射着冷光。
阮·梅站在中央，见到星时，她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星身后的泷白时，停留了半秒，没有惊讶，只有一丝极淡的、类似“变量出现”的了然。
“你来了。”阮·梅的声音轻柔：“接下来…我希望你陪我一同出席。”
“为什么要我一起？”星问。
“我不想黑塔为那些琐事操无谓的心。”阮·梅的回答滴水不漏：“我需要一位能帮我说话的人。”
泷白没等她说完，直接上前半步，挡在了星和阮·梅之间。这个动作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清晰的边界感。
“可以。”他对着阮·梅，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交易条款：“条件：第一，会议全程，她在我视线内。第二，会议结束，无论‘突发状况’是什么，我要解药，或者明确的解毒时间表。现在。”
黑塔人偶“哈”地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过来。螺丝咕姆的机械眼微微转动，似乎在分析着眼前对峙。
阮·梅静静地看着泷白，没有因他的冒犯而动怒，反而像是在评估一件仪器突然展现的预设外功能。
“你很保护她。”她陈述道，随即轻轻点头：“可以。解药……会议结束后，若一切顺利，我会处理。”
“不是‘处理’，是‘交付’。”泷白纠正，毫不退让。
阮·梅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好。”
会议的内容对泷白而言，大多是无意义的噪音。什么第五位天才，波尔卡·卡卡目，原始博士……他靠在墙边，双臂环抱，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星的身上，确保她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小部分时间则冷静地观察着三位天才之间的暗流。
黑塔的张扬，螺丝咕姆的严谨，阮·梅的……游离与掌控并存。很有趣的权力结构，但与他无关。
直到阮·梅用“漫长且无趣”为由，提议让星离席，并直接点出“她本来就是你带进来的”时，泷白立刻站直了身体。
也就在这时，一个阮·梅的“切片”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
“这是什么鬼？”黑塔挑眉。
“看起来像是程序错误。”阮·梅的语气没什么波澜。
黑塔转向星：“开拓者，这个阮·梅的‘切片’，你在模拟宇宙里见过吗？”
星张了张嘴，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脱口而出的却是：“模拟宇宙就是我的家！”
泷白的眼神骤然一冷。他看见星脸上闪过的错愕。又是那种思维被扭曲的感觉。
“应该是个偶然产生的错误事件。”阮·梅轻描淡写地总结。
黑塔无所谓地摆摆手，注意力很快回到了她的天才名单上。阮·梅顺势对星说：“来，我送送你吧。”
泷白没动，看着阮·梅走近星，也看着那个“切片”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跟在她们身侧。在阮·梅即将带着星离开会议室门的刹那，泷白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阮·梅女士。”
阮·梅回头。
泷白看着她，又瞥了一眼那个与她容貌一致、却毫无生气的“切片”，慢慢说道：“‘错误’的生命，也是生命。既然产生了，就该负责到底。这是你说的，对吧？”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甚至有些冒犯。黑塔和螺丝咕姆都看了过来。阮·梅凝视着泷白，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带着星离开了。
门关上。泷白重新靠回墙壁，闭上眼睛。他在脑海中快速回放刚才的一切：阮·梅对切片出现的平淡反应，黑塔的漠不关心，星那明显被干扰的回答……
以及，那个切片出现和阮·梅提议星离开之间的微妙时机。
不是巧合。他几乎能肯定。阮·梅在测试什么？或者说，她在利用这个“错误”，向知情者（比如他）传递某种信息，同时又将其伪装成意外，糊弄黑塔？
“她在用‘切片’当传声筒，还是障眼法？”泷白心里冷嗤一声：“或者两者都是。天才的傲慢，连掩饰都这么拐弯抹角。”
没过多久，星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张指令卡，表情有些困惑，又有些被委以重任的郑重。
她小声对泷白说：“阮·梅说还有更大的‘麻烦’在另一个秘密舱段，让我去处理……她说会有危险，必要时她会亲自出面。”
泷白接过指令卡，指尖摩挲着冰冷的边缘，触感像某种生物的甲壳。
“她当然会这么说。”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把卡递还给星：“‘亲自出面’收拾烂摊子，总比让黑塔发现她玩脱了要好。” 他顿了顿，认真的看着星：“我跟你去。”
“可阮·梅说……”星迟疑道，眼神里还有那种被药物影响的、对阮·梅话语的顺从残余。
“她说了很多。”泷白打断她，目光锐利地看进她眼里，试图穿透那层思维上的糖霜：“但她没说过，‘泷白不能去’。一字一句，你回忆一下。”
星努力想了想，摇了摇头。
“听着。”泷白见她依旧有些懵，眉头蹙起，最终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像在叮嘱一个容易走丢的孩子：“你现在脑子里想的东西，未必是你真正想思考的。在你彻底清醒、能分辨哪些话是‘你想说’，哪些是‘药让你说’之前，跟着我的判断走。可以吗？”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晰，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危险后淬炼出的、令人安心的笃定。
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我没那么糊涂”，但看着泷白那双沉着如深潭的眼睛，以及他刚才在会议室里寸步不让地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姿态，一种本能的信任压过了药效带来的模糊影响。
她点了点头，把指令卡握紧了些：“好，听你的。”
秘密舱段阴冷、空旷，充满了久未使用的尘埃气味和能量低鸣。诡异的炒冷饭机器人，实验室电脑里那些关于“令使复制体”的惊悚记录，以及那个自称“误入此地”的神秘石膏头男人……
泷白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始终跟在星身后数步，观察、分析、戒备。
他看到了那些被遗弃的、拥有情感的糕点造物，听到了它们哼唱的、充满孺慕与悲伤的歌谣。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剑柄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创造，赋予情感，然后因“不合格”而遗弃，任其自生自灭……这套流程，让他胃部泛起熟悉的冰冷厌恶。
终于，他们循着线索，踏入那个被称为“培养皿”的广阔空间。这里异常空旷，高达数十米的穹顶隐匿在黑暗中，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合金地面，延伸至视野尽头。中央，一个巨大无比的透明圆柱形容器静静矗立，里面空无一物，却连接着无数粗细不一的管道，像某种沉默巨兽的巢穴。
“就是这里吗？”星小声问，声音在空旷中产生轻微的回响。
泷白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接口，每一寸地面，最后定格在中央容器基座那明显的碎片处。
他蹲下身，指尖悬在焦痕上方寸许，没有触碰，但感知已经如同水银般渗透过去。
“能量残留……很新，结构不稳定，带有强烈的……”他话音未落。
没有任何预兆，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拧了一下。剧烈的震荡从脚下传来，伴随着一种低频的、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
下一秒，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一个难以形容的、巨大的轮廓从扭曲的光线中“浮现”。
湛蓝，深邃得如同将整片星空浓缩而成的湛蓝！那是一只庞大到令人失去距离感的虫子！
无数复眼结构点缀其上，每一只都倒映着惊慌的星和戒备的泷白，冰冷、漠然，充满了非人的审视。
“后退！”泷白的厉喝在星耳边炸响，比她的思维更快！
几乎在虫子轮廓凝实的瞬间，泷白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他并非冲向巨虫，而是一个凌厉的侧滑步，单手猛地抓住星的肩膀，五指如铁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向后甩出数米，推向一根粗大的支撑柱后方！
同时，他另一只手掌心向前虚按。一片苍白色的、半透明的能量屏障瞬间在他面前展开，呈扇形护住星被推开的方向。
屏障出现的刹那，巨虫似乎刚刚“适应”了这个空间，其中几只复眼骤然亮起妖异的光。
无声无息，数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扭曲空气的射线狠狠撞在苍白色屏障上。
没有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能量撕裂声，屏障表面荡漾起剧烈的涟漪，边缘甚至出现细密的裂纹。
泷白的身体微微一震，脚下合金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
“待在掩体后，别出来！”泷白头也不回地低吼，声音因瞬间的能量对抗而略带沙哑，却斩钉截铁。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巨虫，金色的眼瞳中首次燃起了实质般的苍白色光焰，那是E.G.O力量被高度激发的征兆。
他没有贸然进攻，而是身体微沉，重心压低，摆出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螺旋剑并未完全显现，只有一截闪烁着危险寒光的银色剑尖在他掌心吞吐不定，像毒蛇的信子，寻找着一击必杀或致命干扰的机会。
星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柱，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看着泷白不算宽阔、却如磐石般挡在前方的背影，看着他面前那面抵挡下恐怖冲击、微微颤动的苍白色屏障，
恐惧之余，一股强烈的战意和信任也涌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手中也握上了球棒，寻找着攻击的间隙。
泷白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曲折的银白流光，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绕着巨虫庞大的身躯疾驰。
他手中的螺旋剑时而化作数道灵动刁钻的光链，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毒蛇，缠绕向巨虫的关节、翅根（如果那算是翅膀）、复眼周围的薄弱甲壳。每一次触碰都迸发出刺眼的火花和虫壳被侵蚀的“滋滋”声，干扰着巨虫本就因“复制体”不稳定而显得迟缓的行动。
螺旋剑变回剑形，剑尖凝聚起高度压缩的苍焰，瞬间点射而出，精准地命中巨虫甲壳缝隙间隐隐鼓动的能量节点。
每一次苍焰命中，都会在湛蓝甲壳上烧灼出一个冒着白烟的浅坑，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却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削弱、迟滞着巨虫的能量运转，让它发出的嘶鸣越发狂躁。
巨虫被这苍蝇般烦人又带着剧痛的攻击彻底激怒，它不再满足于激光，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摆，一条覆盖着尖锐骨刺的节肢以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横扫而来，带起凄厉的破空声。
泷白瞳孔微缩，光翼猛地一振，不是后退，而是险之又险地迎着节肢挥来的方向斜向上冲去。
在即将被击中的瞬间，他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螺旋剑改刺为拍，剑身附着苍焰，狠狠拍在节肢侧面。
沉闷的撞击声中，泷白的身影借着这股巨力以更快的速度弹射向巨虫相对脆弱的腹侧区域，人在空中，螺旋剑已再度化为数道凝实的光矛，狠狠扎向那里几处甲壳连接处。
“嘶——嘎！！！” 巨虫发出痛苦的尖锐嘶鸣，庞大的身躯因疼痛而剧烈抽搐，差点失去平衡。
“就是现在！”泷白的声音穿透嘶鸣，清晰地传入掩体后的星耳中。
星早已蓄势待发，闻声猛地跃出，球棒凝聚的毁灭性力量毫无保留地轰向巨虫因疼痛而暴露出的另一处弱点。
五十六秒。巨虫发出一声包含不甘、痛苦和某种奇异解脱感的悠长嘶鸣，庞大的湛蓝色身躯开始从内部崩解，化为漫天飘散的、晶莹却迅速黯淡的光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