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阮?梅-《都市特色也要当开拓者》

  星穹列车刚刚在空间站结束一次短暂的补给停靠,泷白原本只想在月台透口气,目光却在不远处定格。

  星正被一位气质清冷的女性托着下巴审视。那指尖划过星颈侧的力度和角度,泷白太熟悉了——实验室里记录样本数据时,就是这种剥离了所有情感的碰触。

  他无声地隐入廊柱的阴影,如同一截融入背景的枯木。

  他看到星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半块糕点,吃了下去。随后,星的对话变得异常……顺滑。没有她平时那种跳跃的思维,只剩下机械的应答。

  当那女子转身离开,星也茫然跟上时,泷白才迈出脚步,如同影子般缀在后面。

  零星的对话片段飘来。

  “……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吗?”

  “……拼图堆成的小山……唯一正确的那片……”

  泷白的眉头锁紧。这不是星的说话方式。

  终于,在那女子停下脚步,似乎要进行更私密交谈时,泷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脚步声不轻不重,刚好打断那片渐起的低语。

  星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泷白?”

  那女子——阮·梅,转过身。她的目光落在泷白身上,没有惊讶,只有纯粹的好奇,如同观察培养皿里新生的菌落。

  “一位……陌生的访客。”她的声音空灵,“你的能量场很特别,稳定中带着……毁灭与重构的痕迹。有趣。”

  泷白没有看她,视线钉在星身上。

  “星,”他的声音平稳,像结冰的湖面:“感觉如何?”

  “我?很好啊!”星的语气轻快得不自然,“点心很好吃,阮·梅小姐人也很和善。”

  泷白这才将目光转向阮·梅,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你对她做了什么?”

  阮·梅微微歪头,似乎欣赏他的直接:“一点小小的保障。我称它为‘反吐真剂’。”

  “‘反吐真剂’?”

  “一种无害的调剂。只会让她在涉及我与我的研究时,无法说出真实想法。”她解释得云淡风轻:“信任需要基础,而我们还没有。”

  星的脸上露出困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有意义的音节。

  泷白周身的气息没变,但空气仿佛凝滞了。他没有提高音量,只是吐出两个字:“解药。”

  阮·梅迎着他的目光:“等我回收了那些逃逸的‘小生命’,自然会给她。现在,她需要作为我的助手。”

  她简要说明了实验体泄漏的情况,以及不希望黑塔和艾丝妲知晓的意图。

  “你可以尝试信任我。”星插话,内容却依旧带着被引导的痕迹。

  阮·梅淡淡一笑:“我很信任你。”

  泷白沉默了几秒。他看了一眼状态异常的星,又看向阮·梅。

  “地点。”他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刀刃归鞘般的决断。

  阮·梅似乎有些意外:“界种科的科员应该知道。”

  泷白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最近的工作站。星下意识想跟上阮·梅,被泷白一把扣住手腕。力道不重,却无法挣脱。

  “跟我来。”他对星说,然后看向阮·梅,眼神冰冷:“你,保持距离。”

  阮·梅挑了挑眉,没有反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泷白一眼。

  来到界种科科员面前,对方十分警惕:“空间站收容‘危险实验品’的地方?正常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泷白没理会对方的咋呼:“阮·梅让我们回收泄漏的实验体。”

  科员一愣,态度瞬间转变:“…喔,是这事?这你都知道……去收容舱段看看吧。去了就明白了。”

  得到信息,泷白拉着星走向收容舱段。一路上,星几次想开口,都被泷白一个眼神制止。

  直到进入收容舱段僻静的通道,泷白才停下,松开手,看着星。

  “现在,试着对我说一句关于阮·梅的实话。”他指令明确。

  星张了张嘴,脸上浮现挣扎,最终脱口而出:“阮·梅小姐的点心……真的很好吃。”

  泷白眼神一沉。果然。

  “听着,”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冰锥砸地:“你现在的思维受干扰,说出的话不是本意。接下来,一切听我指挥。没有我的允许,不与她交流,不再接受她任何东西。明白?”

  星看着他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小声问。

  泷白望向收容舱段深处,那里传来不寻常的窸窣声响。他的指尖,一丝银白微光悄然流转。

  “先找到那些‘东西’。”他冷声道:“然后,跟她算账。”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空气的寒意。这场由天才引发的麻烦,显然不会轻易收场。

  收容舱段的光线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不像观景车厢能看见整片星河,这里只有培养舱幽幽的蓝光和应急灯惨白的补光。

  泷白背靠着一排闲置的金属舱体,抱臂看着不远处。星正在跟一个界种科的科员说话,那科员手舞足蹈,脸上的兴奋劲儿有点过头,嘴里不断蹦出“天才俱乐部”、“生命起源”、“阮·梅女士”之类的词。

  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眉头却微微蹙着,那是她遇到难以理解但又试图理解的事情时的表情。

  “这算是鸠占鹊巢吗?”星的问话传来。

  泷白的目光从远处那些不寻常的、窣窣作响的阴影上收回来,落在星的背影上,又扫过那科员热切得过分的脸。

  他开口,声音不高,也没什么情绪,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空气听:“黑塔不是纵容,是懒得管。”

  那科员被这突然插入的冷淡声音吓了一跳,扭头看见泷白,被他那双没什么波澜的银色眼睛看得有点发毛,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话。

  星回过头,对泷白做了个“你又知道了?”的鬼脸。泷白没理她,只是把视线重新投向通道深处。这里不对劲的东西,不止那些会动的影子。

  接下来的事,让泷白觉得有点……荒谬。

  星被另一个科员神神秘秘地拉到一边,对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十克拉的灵性、一吨的练习、三十微粒的星震……”之类的玩意儿,说是“低配版阮·梅配方”。星居然真的凑过去,一脸严肃地跟着挑“原料”。

  “随时打篮球的勇气,美貌,再加上两年半的练习。”星对着空气指指点点,嘴里念念有词。

  泷白看着她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几秒后又忍不住转回来,正好看见星面前冒出一团叽叽叫的、竖着中分头的东西。

  “这算什么?”他走到星旁边,垂眼打量着那团不明物,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单纯的陈述。

  他不关心生命起源,但眼前这东西,实在和他理解的“生命”相去甚远。

  “呃……至少它会动,还会叫?”星有点底气不足,用手指戳了戳那团东西,它立刻发出更响亮的“叽叽”声,居然开始表演胯下运球。

  泷白没再发表意见,转身朝着刚才注意到的、动静更大的区域走去。星连忙把那团东西拨到一边(它不满地叫了几声),小跑着跟上。

  眼前的景象更加令人无言。一群科员像着了魔,高举着手臂,整齐划一地喊着“芝士流心最棒”、“停止抱怨,调整心态”,然后疯狂地把粗制滥造的红色爱心贴纸拍在墙上,眼神狂热。

  “觐见芝士流心!”其中一个看见他们,眼睛放光地冲过来,塞给星一个模样古怪的小装置:“用这个!激活它,你就能聆听大人的语言!”

  星好奇地接过,刚要摆弄,泷白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手腕上。力道不重,但足以让她停下动作。

  “别动。”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以我的经验来看,来路不明的东西最好别碰。”

  “可是……不跟它‘沟通’,怎么按阮·梅说的回收?”星也压低声音,眼神瞟向不远处一只圆滚滚、看起来像某种精致糕点的生物。它正发出含糊的“呼噜”声。

  泷白盯着那装置看了两秒,松开了手,却直接将它从星手里拿了过来。

  他没自己用,而是走到那个最狂热的科员面前,把装置往对方眼前一递,言简意赅:“你,做个示范。”

  科员被他冷冽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地按照指示激活了装置。一道微光闪过,对准了那只糕点生物。

  “哇咔咔——我就是天才,天才中的天才!”

  一个极度亢奋、充满表演欲的声音响起来,用的是星的声线。

  星吓得往后一跳,指着那只生物,声音都变了调:“它、它怎么用我的声音说话?!”

  泷白眼神一沉,迅速从科员手中拿回装置,关掉。那生物的“呼噜”声恢复了正常。他侧头看了星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看见没?麻烦的很。

  这时,一个自称“造物翻译官”的科员挤上前,对着“芝士流心”一阵比划,然后转头,用抑扬顿挫的语调翻译:“芝士流心大人说:‘阮·梅女士终于意识到了本天才!’……‘阮·梅女士是否承认本天才是成功的作品?’……‘我还要继续努力,做得更好!’”

  泷白沉默地听着这些充满病态渴望和逻辑错乱的“心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那股烦躁感在堆积。

  这种被强行赋予意义、又拼命寻求认可的存在,让他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虽然形式不同,但那种扭曲的执念,让他本能地排斥。

  直到那翻译官转向星,语气带上了逼迫:“你!至少该表达一下对芝士流心大人的追随吧?不然我们可要怀疑,你是不是‘豆沙灰灰’派来的奸细了!”

  星还在犹豫该怎么应付这荒唐的指控,泷白已经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形侧后方。

  “它要的‘爱’,是哪一种?”泷白忽然开口,问的是翻译官,眼睛却平静地看向那只不断呼噜的“芝士流心”。

  他的问题直接,甚至有些冷酷,像一把手术刀,试图划开这狂热闹剧表面那层荒诞的温情。

  “造物主对造物的欣赏?亲人之间的纽带?还是……”他顿了一下,没说出那个更令人不适的比喻,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晰:“它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东西,你们倒是操干心。”

  翻译官被这直白的问题噎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个所以然。

  泷白不再看他,微微侧头,用只有星能听清的音量快速说:“它在找不可能得到的‘认可’。情绪驱动,逻辑混乱。诱导它进入可控范围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星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匿名信息,来自某个“热心界种科科员”,提供了一个坐标,说那里有个“单向通道”,可以安全送走造物。

  泷白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坐标,眼神没什么变化:“应该是个测试。”

  “那……怎么办?”星小声问,看着那只似乎因为“翻译”不通而显得有些焦躁的“芝士流心”。

  “顺着它的逻辑来吧。”泷白的目光落回那只生物身上:“给它一个足够激动人心、能证明自己的理由。”

  他示意星上前。星深吸一口气,按照泷白的意思,对着“芝士流心”提高了音量:“听着,光是喊口号没有用!真正的理念,需要行动来证明!去做!做到让谁都不得不看见你!”

  这话不知怎么,竟歪打正着地戳中了“芝士流心”那套简单又偏执的思维。它圆滚滚的身体猛地一颤,呼噜声变得高亢急促,显得异常激动。

  泷白看准时机,抬手指向短信提供的坐标方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那边,有个能让你的‘理念’传播得更远的通道。你敢去吗?”

  “芝士流心”的呼噜声更响了,身体左右晃动,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旁边的翻译官激动地翻译:“大人说它要干一番大事业!它希望……希望你们能加入它!”

  “我们随后支援。”泷白面不改色,说得跟真的一样:“先锋,需要无畏的勇气。”

  “芝士流心”果然不再犹豫(或者说,它那简单的逻辑回路接受了这个说法),呼噜着,一弹一弹地朝着那个通道滚去。星和泷白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通道口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废物处理接口。泷白让星等在安全距离外,自己上前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只是一个加了简单锁闭程序的临时收容口,没什么致命陷阱后,他朝星点了点头。

  星看着那只还在憧憬着“伟大征程”的糕点造物,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按下了通道的强制关闭与传输按钮。

  “呼噜——!”短促的、近乎惊愕的声音从管道深处传来,随即消失。

  通道紧闭,周围那些狂热的呼喊和贴纸行为像是突然断了电,科员们茫然地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渐渐散了。

  星刚松了一口气,想对泷白说点什么,手机又震了起来。

  这次是直接来自阮·梅的信息,简洁,直接:

  「进展如何?」

  「抱歉,打断你一下。」

  「先回来。」

  「有个突发状况要你出面。」

  星把屏幕转向泷白。泷白扫过那几行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沉了沉,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没什么温度。

  “突发状况?”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抬眼望向空间站上层那些戒备森严的实验室区域,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冽:“看来,找她‘谈谈’的时间,得提前了。”

  他转向星,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稳,却带着一种已经做好决定的笃定:“走吧。去见见这位‘生命大师’,看她又准备了什么课题。”

  他没有问星“去不去”,因为这在他这里已经不是选项。同伴被下药,思维被干扰,被丢进这摊莫名其妙的实验烂摊子里——在泷白的规则里,这已经超出了“帮忙”的界限。

  这是需要了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