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古镇惊魂-《浮梦催眠师》

  晨雾还没散尽时,林墨的车已经驶出了清水镇。

  林梦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田野。油菜花开得正盛,金灿灿的一片,在晨雾里朦朦胧胧的,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哥,”她轻声问,“锦溪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个古镇。”林墨握着方向盘,目光盯着前方的路,“保存得比较好,有很多老宅院。你以前……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以前住过的地方。

  这几个字让林梦的心脏紧了紧。她转过头看着林墨:“我以前……不住在清水镇吗?”

  “你住过很多地方。”林墨的声音很平静,可林梦听出了里面的紧张,“清水镇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

  意思是,之前还有别的。

  林梦没有再问。她看着窗外,看着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景色,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重。右手虎口的疤痕又开始发烫了,从早上起床开始,就一直烫着。

  像是某种预警。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拐上了一条青石板路。路两旁是白墙黑瓦的老建筑,檐角挂着褪了色的红灯笼。晨雾还没散,古镇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水汽里,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

  “到了。”林墨停好车,解开安全带,“走吧。”

  林梦跟着他下车。脚踏上青石板的瞬间,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不是视觉上的熟悉,是身体记忆里的熟悉。她的脚知道该怎么走,知道哪块石板不平,知道哪个转角该转弯。

  就像……她真的来过这里。

  “这边。”林墨引着她往巷子深处走。

  越往里走,那种熟悉感越强烈。林梦的脚步越来越慢,眼睛四处看着——那家卖麦芽糖的老店,那口青苔斑驳的古井,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她都记得。

  不是脑子记得,是身体记得。

  “哥,”她的声音在发抖,“我……我来过这里。”

  林墨没有回答。他停在一座宅院前。门是朱红色的,有些斑驳了,门环是铜质的,锈迹斑斑。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个“沈”字。

  沈。

  林梦盯着那个字,心脏忽然狂跳起来。

  沈恒的沈。

  “这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沈家别院。”林墨的声音很轻,“你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他推开院门。门轴发出沉重的、嘶哑的响声,像一声叹息。

  院子里很安静。青石板铺的地面,缝隙里长着茸茸的青苔。回廊是木质的,漆色已经剥落了大半,露出木头本来的颜色。天井里有一口石缸,缸里积了雨水,漂着几片落叶。

  林梦站在门口,整个人僵住了。

  这个院子……她梦见过。

  无数次。

  梦里,她穿着旗袍从回廊那头走过来,木屐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梦里,有人在天井里叫她:“绮梦,这边。”

  梦里,她总是走到石缸前,看着水里的倒影——倒影里是她,又不是她。眼神更锐利,笑容更疏离,像一把出鞘的刀。

  “绮梦……”她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林墨的身体僵了僵。他转过头看着她:“你想起来了?”

  “我不知道。”林梦的声音虚浮得像在梦里,“我就是……觉得这里很熟悉。熟悉到……像回家一样。”

  回家。

  这两个字刺痛了林墨。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种茫然的、破碎的光,忽然怀疑自己带她来是不是错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

  林梦走进了院子。她的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什么。她走到回廊下,伸手抚摸着那些斑驳的柱子。木头是温的,被早上的阳光晒得微微发烫。她的指尖触到一处划痕——很深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出来的。

  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她握着一把匕首,刀刃抵在柱子上,用力划下去。木屑飞溅,有人在身后说:“沈绮梦,你疯了?!”

  是谁?

  她猛地回过头,可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回廊。

  “小梦?”林墨走过来,“怎么了?”

  “我……”林梦按住太阳穴,“头好痛。”

  不是那种普通的头痛,是那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的痛。尖锐的,撕裂的,伴随着一阵阵的眩晕。

  “我们回去吧。”林墨扶住她。

  “不。”林梦摇头,咬牙忍着痛,“我要看看。”

  她沿着回廊往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头痛越来越剧烈,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重叠。可她坚持着,固执地往里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

  像是这宅院的深处,藏着她的过去。

  穿过回廊,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荒芜了,杂草丛生,可还能看出曾经的格局——假山,石凳,一株枯死的梅树。

  林梦停在梅树前。

  她记得这棵树。记得它开花的样子,记得她坐在树下看书,记得有人从回廊那头走过来,影子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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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是谁?

  她努力去想,可越想头越痛。痛到她眼前发黑,痛到她几乎站不住。

  “小梦!”林墨冲过来扶住她,“我们走,现在就走!”

  “等一下。”一个声音从花园入口传来。

  林梦猛地抬起头。

  沈君恒站在回廊下,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他周身笼着一层光晕。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长衫,站在那里,像是从这宅院里长出来的一部分。

  “沈先生?”林梦愣住了,“你怎么……”

  “我听说林医生带你来这里,就赶过来了。”沈君恒走过来,他的目光落在林梦苍白的脸上,眉头蹙起,“你脸色很差。”

  “我没事。”林梦想站直,可又是一阵眩晕袭来,她晃了晃。

  沈君恒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他的手很稳,力道恰到好处。可就在他碰到她的瞬间,林梦脑子里炸开了一片白光——

  雨夜。

  回廊。

  她站在这里,浑身湿透,手里攥着什么东西。面前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看着她,眼神冰冷地说:“沈绮梦,没有沈家你什么都不是。”

  那个人是……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沈君恒。

  晨光里,他的脸和记忆里那张脸重叠在一起。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轮廓,只是眼神不同——记忆里的眼神是冷的,现在的眼神是……痛的。

  “沈君恒?”她脱口而出。

  这三个字说出来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墨的脸色瞬间惨白。

  沈君恒的身体僵住了。他扶着她的手收紧,指尖深深陷进她的衣袖里。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中那种茫然的、破碎的、正在苏醒的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想起来了?”

  林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起来了吗?

  没有。她只是看到了一个画面,听到了一句话,脱口叫出了一个名字。可那个画面太模糊了,那句话太破碎了,那个名字……那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插进了记忆的锁孔,却转不动。

  “沈君恒是谁?”她问,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我叫的那个名字吗?是你吗?”

  沈君恒的喉咙发紧。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他爱过伤过、失去又找回的人,此刻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他,问他“沈君恒是谁”。

  这比他想象中任何一种重逢都要残忍。

  “是我。”他说,声音很低,“沈君恒……是我。”

  林梦的眼睛睁大了。她看着他,看着这张脸,看着这双眼睛,脑子里那些破碎的画面开始拼凑——

  训练场上,他冷着脸说:“沈绮梦,你太慢了。”

  任务中,他把她护在身后,子弹擦过他的肩膀。

  庆功宴上,他喝醉了,靠在她肩上说:“绮梦,别离开我。”

  还有那个雨夜……那个雨夜……

  头痛突然加剧,像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大脑。林梦惨叫一声,抱住头蹲了下去。

  “小梦!”林墨冲过来。

  “别碰她!”沈君恒的声音陡然拔高。他蹲下身,双手捧住林梦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绮梦,看着我。深呼吸,跟着我呼吸——”

  他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韵律,低沉,平缓,像某种咒语。林梦的呼吸渐渐跟着他的节奏,头痛慢慢缓解了,眼前的黑暗也慢慢退去。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种深沉的、压抑的痛楚,忽然问:

  “你认识我,对不对?认识……以前的我。”

  沈君恒的指尖颤了颤。他松开手,站起身,背对着她。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孤寂得像一尊雕像。

  “认识。”他说,“我认识沈绮梦。”

  沈绮梦。

  这个名字第二次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

  林梦也站起来。她看着他的背影,看着这个在书店里假装不会画画、在这个宅院里突然出现的男人,心里那点疑惑终于串联成了线。

  “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她说,不是疑问,是陈述,“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忘了什么,所以用‘沈恒’的身份来接近我。为什么?”

  沈君恒转过身。他的眼睛很红,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他看着林梦,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林梦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说:

  “因为我欠你一个道歉。”

  “欠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道歉。重新开始。

  这两个词,林梦听不懂。可她的心脏听懂了——心脏在疼,疼得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我们以前……”她轻声问,“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沈君恒等了三年。他设想过无数次,她恢复记忆后问他这个问题时,他该怎么回答。

  可他没想到,她会在他准备好之前问出来。

  在她还只是林梦,还不是沈绮梦的时候问出来。

  “我们以前……”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是……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多模糊的回答。可林梦听懂了里面的克制,听懂了里面的痛楚。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双红得吓人的眼睛,忽然有一种冲动——想伸手碰碰他,想告诉他别难过。

  可她克制住了。

  “沈绮梦,”她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念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君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深沉的、化不开的痛:

  “她是个……很勇敢的人。勇敢到敢爱一个不该爱的人,勇敢到敢用遗忘来惩罚那个伤害她的人。”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直白到林墨都听不下去了:“沈君恒,够了!”

  “不够。”沈君恒看向林墨,眼神锐利得像刀,“林墨,你瞒了她三年。可有些事,瞒不住的。记忆会回来,不管你想不想。”

  “那也不是现在!”林墨冲过来,挡在林梦面前,“你看看她!她现在这个样子,能承受那些记忆吗?!”

  两人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林梦站在林墨身后,看着沈君恒,看着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的男人,脑子里一片混乱。

  沈绮梦。沈君恒。

  这两个名字,像两把钥匙,正在一点一点打开那扇紧闭的门。

  门后面是什么?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必须知道。

  “哥,”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让我和他谈谈。”

  林墨猛地回过头:“小梦——”

  “让我和他谈谈。”林梦重复,眼神里有种林墨从未见过的坚持,“我有权利知道。”

  林墨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种近乎固执的光,忽然意识到——他拦不住了。从沈君恒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拦不住了。

  有些真相,注定要浮出水面。

  有些伤口,注定要重新撕开。

  他后退了一步,背脊抵在廊柱上,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林梦走向沈君恒。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她坚持着,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着他:

  “送我回去。”

  沈君恒愣了愣:“什么?”

  “送我回清水镇。”林梦说,声音很平静,“在路上,你告诉我。告诉我一切。”

  沈君恒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种决绝的光,忽然明白——这一刻,她不是林梦,也不是沈绮梦。她是站在两个世界交界处的人,正等待着有人拉她一把。

  或者,推她一把。

  “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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