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龙旗南指,怒海云扬-《冷王的心尖宠》

  睿亲王夜曦被加授“钦差总理海疆军务、讨逆大将军”衔,赐尚方剑,节制东南沿海一切军政的消息,如同惊雷般再次震动朝野。这道旨意,既是夜宸对儿子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也是对汹汹朝议最强硬的回应——决战已定,绝无退路。在无数或担忧、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夜曦告别帝后与未婚妻,踏上了南下的征途。帝国的命运,系于这场即将到来的怒海争锋。

  夜曦的行程极度隐秘且迅疾。他没有使用亲王的庞大仪仗,而是仅率三百精锐护卫及核心幕僚、督行司干员,一律轻装简从,分乘数辆坚固马车,由陆路经山东、江苏,昼夜不停,直插江南。沿途驿站早已接到密令,备好最快马匹与简单饮食,确保队伍换马不换人,以极限速度前进。

  车厢内,夜曦没有丝毫休息的闲暇。他仔细研读着督行司源源不断送来的最新情报:佛郎机阿尔瓦雷斯舰队在占领满剌加后,主力并未远离,而是在海峡内外游弋,同时派出分队劫掠往来商船,并试图在苏门答腊岛北部建立新的补给点。广东水师与福建水师残部已在琼州府完成初步汇合,正在抢修战船,补充兵员弹药,但士气因满剌加陷落而颇为低迷。江浙水师抽调的第一批二十艘战船(多为改良福船及新造火攻快船)已抵达福州待命。

  “殿下,这是工部与格物斋联合呈报,关于新式‘神机火龙出水’与‘改良霹雳炮子’的实测简报。”一名幕僚呈上密封文书。

  夜曦拆开细阅,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所谓“神机火龙出水”,是在传统火箭基础上,借鉴佛郎机火器原理,加装了定向尾翼和延时引信,射程与精度有所提升,专门用于焚烧敌舰帆索。而“改良霹雳炮子”则是将实心弹内部掏空,填入火药与铁渣,落地或撞击后能爆炸,产生更大杀伤。这两种武器虽仍处试验阶段,但已在秘密靶场显示出不错的潜力。

  “令押运官,务必在决战前,将这批新式火器及熟练操作工匠,安全送达琼州水师大营!”夜曦当即下令。

  七日七夜,近乎不眠不休的疾驰。当夜曦的队伍终于抵达广州城外时,这位年轻的亲王眼窝深陷,胡茬凌乱,但目光却如出鞘利剑,锐利逼人。广东巡抚、布政使等一干大员早已在接官亭跪迎,见到夜曦风尘仆仆却气势凛然的样子,无不心下凛然。

  “诸位请起,军情紧急,虚礼免了。”夜曦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立即前往水师大营!”

  琼州府(今海南岛)水师大营,气氛凝重。闽海之战的创伤与满剌加陷落的阴霾,如同沉重的乌云笼罩在每一位将士心头。当夜曦的钦差旌旗和王命旗牌出现在营门时,低落的士气为之一振。

  广东水师提督陈璘、福建水师残部主将吴振邦(因闽海之战指挥得当,虽败未溃,被留任戴罪立功)等高级将领,铠甲齐整,列队相迎。

  夜曦没有进中军大帐,而是直接登上校阅台。台下,汇聚了来自三支水师的数百名军官和数千名精锐士卒代表。海风猎猎,吹动他略显破旧的亲王袍服和身后的龙旗。

  他沉默地扫视着台下那一张张或疲惫、或悲愤、或茫然的面孔,良久,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借着海风,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将士们!本王知道,你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失去了许多并肩作战的兄弟袍泽!本王也知道,你们日夜守卫的海疆之外,我们曾经的藩属之地满剌加,已经落入西夷佛郎机之手!守将周世宏将军,与数千忠勇将士,血战至最后一人,壮烈殉国!”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海涛拍岸的呜咽。

  “朝廷里,有些人说,我们打不过佛郎机,他们的船坚,炮利!说我们应该认输,应该退让,应该把我们的海疆,我们的财富,我们的尊严,拱手让给那些远渡重洋来抢劫杀人的强盗!”

  夜曦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金属般的铿锵:“本王今天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那些人,也告诉你们,告诉天下人——做梦!”

  他拔出腰间御赐的尚方剑,剑指南方:“看看你们身后!那里是我大胤朝的万里海疆,是你们的父母妻儿居住的家园!看看你们面前!是本王的龙旗,是你们宣誓效忠的朝廷!我们退一步,佛郎机的炮舰就会进一尺!我们让一寸,我们的子孙后代就要跪着生存!”

  “闽海的血,不会白流!满剌加的仇,必须血偿!”夜曦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每一张渐渐燃起火焰的脸庞,“是,佛郎机船坚炮利!但我们有大胤朝传承千年的勇气与智慧!我们有工部匠师呕心沥血打造的新式火器!我们更有你们——不畏强敌、敢于死战的大胤水师将士!”

  “这一战,不是为了本王,不是为了朝廷的颜面,是为了你们身后的家园,为了你们阵亡兄弟的英灵,为了我大胤朝在这片海上的未来!胜,我们共饮庆功酒!败,本王与你们共沉海底,绝不让西夷的铁蹄,踏上海岸一步!”

  “你们,敢不敢随本王,决死一战?!”

  “战!战!战!!!”短暂的死寂后,震天的怒吼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直冲云霄!压抑已久的悲愤、屈辱与血性,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陈璘、吴振邦等将领热泪盈眶,单膝跪地:“愿随殿下,誓死杀敌!”

  夜曦的演讲,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这支伤痕累累的舰队。接下来的数日,他深入各营,视察战船,观看操练,与中下层军官甚至老兵交谈,了解他们的困难与想法。他亲自监督新式火器的分发与演练,重赏技术精湛的炮手和敢死队员。军心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凝聚、高涨。

  中军大帐内,夜曦与陈璘、吴振邦及几位精通海战的幕僚,对着巨大的南海沙盘,反复推演。

  “阿尔瓦雷斯主力约十五至十八艘大战舰,辅以各类中小船只三十余艘,目前分散于满剌加海峡内外,其补给线拉长,且需分兵驻守新占据点。”陈璘分析道,“我军目前可集结大型战船四十艘(包括新到的江浙船只),中小战船过百,数量占优,然单舰火力、航速、防御仍处劣势。”

  吴振邦补充闽海经验:“敌惯用战列线战术,依靠侧舷重炮远程轰击。我舰欲近身,必先穿越其火力网,损失巨大。且其了望甚远,警戒严密,火攻奇袭亦难奏效。”

  夜曦沉思良久,手指在沙盘上几个关键岛屿和水道间移动:“敌虽强,然其舰体庞大,吃水深,在狭窄水道或近岸浅水区,机动性大减。且其远来,淡水、蔬果补给必依赖陆地或运输船。”

  他眼中光芒闪烁,定下策略:“故此战,不可再于开阔洋面与其硬拼战列线。我意,诱敌深入!”

  “诱敌深入?”众人疑惑。

  “对。”夜曦点向琼州以南、西沙群岛东北部一片星罗棋布的岛礁区,“此处水道复杂,暗礁众多,大船难以展开。我军可派出部分老旧船只,伪装主力,在此区域活动,故意暴露行踪,示弱于敌。阿尔瓦雷斯新胜,骄狂必生,见我‘主力’羸弱,又处‘绝地’,很可能率主力前来围歼。”

  “而我真正主力,则隐蔽于更东侧的深水区待机。待敌舰队被诱入岛礁区,队形拉长、混乱之际,我主力从侧翼或后方杀出!以新式大舰携‘神机火龙’远距离焚其帆索,以火攻快船利用复杂地形接近施袭,其余战船分割包围其落单或陷入浅水之敌舰,近身搏杀!”

  “同时,”夜曦看向陈璘,“精选熟悉水性的死士,携带‘改良霹雳炮子’,趁夜潜泳,袭击其停泊在满剌加或外围锚地的补给船、运输船,断其后勤,乱其军心!”

  “此计大妙!”吴振邦击掌赞道,“扬长避短,以地利和环境抵消其火力优势!只是,诱敌之舰队风险极大,恐有去无回……”

  “本王亲自率诱敌舰队。”夜曦平静道。

  “万万不可!”众将骇然,齐齐劝阻。

  “殿下乃三军统帅,岂能亲身犯险?”陈璘急道,“末将愿往!”

  夜曦摆手:“正因本王亲往,阿尔瓦雷斯才会深信不疑,这是歼灭我大胤亲王、摧毁我水师士气的天赐良机,他才会放心大胆地追进来。至于风险……”他笑了笑,“本王相信你们,也相信我们的将士,更相信此战,天命在我大胤!此事已决,不必再议。陈将军,你统率主力,埋伏侧翼,见信号全力出击,务必一击建功!吴将军,你负责指挥火攻船队与死士袭扰,务必让敌后方不得安宁!”

  计策已定,全军如同精密的机械般高速运转起来。老旧船只被挑选出来,进行适当的“战损”伪装,船上配备少量精锐和老弱混杂的士卒,悬挂亲王旗帜。主力舰队则悄然后撤,进入预定潜伏区域,进行最后的战前准备与休整。

  夜曦换上了一身普通高级将领的甲胄,登上了诱敌舰队的旗舰——一艘经过加固但航速不快的旧式楼船。海风吹拂,龙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他望着南方海天相接处,那里是满剌加的方向,是周世宏将军殉国之处,也是佛郎机野心的前沿。

  韩薇绣制的平安香囊紧贴心口,父皇母后期盼的目光仿佛仍在身后,千万将士的怒吼犹在耳畔。这一战,赌上了他的一切,也赌上了帝国的国运。

  “启禀殿下,一切准备就绪!斥候来报,佛郎机巡逻船队已发现我方‘主力’动向,正在回航禀报!”一名军官上前禀报。

  夜曦收回目光,脸上再无半分犹豫与波澜,只有属于统帅的绝对冷静与坚定。

  “传令各船,按计划,向东北岛礁区,前进!”

  “升起本王旗帜,擂鼓,扬帆!”

  低沉而雄浑的战鼓声在琼州湾响起,数十艘略显破旧却旗帜鲜明的战船,排成并不严整的队形,缓缓驶离港口,向着那片暗礁密布、杀机四伏的海域驶去。龙旗在南中国海炽热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也格外悲壮。

  一场决定两个帝国海洋命运的战略欺骗与伏击战,就此拉开了惊心动魄的序幕。怒海云扬,龙旗所指,究竟是帝国的绝地反击,还是更深的沉沦?答案,即将在炮弹与血火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