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黎明前的黑暗-《铁血征途,我于蛮荒中重生》

  复业元年七月十九,寅时。

  南平城北门内,地下三丈深处。

  泥土的腥味混杂着汗臭,在狭窄的地道里弥漫。五十名北朝工兵赤着上身,用短铲、铁镐、甚至双手,在坚硬的红土中一寸寸掘进。每隔三丈便用木架支撑,以防塌方。地面上传来的震动闷响——那是攻城槌撞击城门的声音,震得土屑簌簌落下。

  “快!天亮前必须挖通!”工兵校尉嘶声催促,手中的油灯将扭曲的人影投在土壁上。

  地道从北朝大营后方起始,已掘进二百余丈,直通南平城墙根下。按照慕容垂的计算,再有两个时辰,地道就能挖到城内。届时数千精兵从地下涌出,内外夹击,南平必破。

  但慕容垂不知道的是,就在地道上方,南平城的内墙根处,韩毅留下的副将赵全正趴在地上,耳朵紧贴一只倒扣的大陶瓮。

  “听到了!”赵全猛地抬头,脸上泥土混着汗水,“东北方向,地下三丈,至少五十人在挖!距城墙...不足三十丈!”

  周围十余名南军老兵面色凝重。他们都是当年随赵守山守过万狼谷的老兵,对地听之术再熟悉不过——将陶瓮埋入地下,贴耳细听,可辨远处地下动静。

  “三十丈...”一个独眼老兵咬牙,“按北朝工兵的速度,最多两个时辰就能挖进来。”

  “不能让他们挖通!”赵全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老吴,还记得当年万狼谷怎么对付地道吗?”

  独眼老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记得!火攻、水灌、烟熏,三管齐下!不过将军,咱们现在要啥没啥啊。”

  赵全环顾四周。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城东北角一处废弃的菜窖,原是守城将士堆放杂物的地窖。窖内除了些破筐烂绳,就只剩墙角那几坛...火油。

  那是昨日从城头撤下来的最后三坛火油,本要送去南门备用。

  “火油有,水也有——城中水井虽少,但护城河还没干。”赵全眼中闪过寒光,“至于烟...去拆民房,把湿茅草、烂棉絮都搬来!”

  “可百姓那边...”

  “顾不得了!”赵全断然道,“城破大家都得死!老吴,你带人去拆房,专挑那些已经空了的。老李,你带人打水,有多少打多少。剩下的人跟我来,咱们给北朝狗贼...准备一份大礼!”

  半个时辰后,菜窖内已堆满湿漉漉的茅草、破棉絮。三坛火油被小心地搬到窖口,赵全手持铁钎,在窖底一处相对松软的位置开始挖掘。

  “将军,您这是...”

  “他们要挖地道进来,咱们就给他挖条道出去!”赵全抹了把汗,“往下挖,挖到跟他们地道平行的高度,然后...横向挖过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地道对战,最是凶险。一旦挖通,便是短兵相接的生死搏杀。而且地下空间狭窄,人数优势荡然无存,靠的全是胆气和狠劲。

  “怕了?”赵全扫视众人。

  老兵们沉默片刻,老吴第一个抄起铁镐:“怕个球!老子这条命,八年前就该死在万狼谷了!多活八年,赚了!”

  “干他娘的!”

  十余人轮番上阵,向下挖掘。菜窖本就低于地面,再往下挖两丈,土质开始变得湿润——这是护城河渗水的结果。

  “停!”赵全示意,“应该差不多了。老吴,你耳朵灵,听听动静。”

  老吴趴到新挖的坑底,耳朵贴土。片刻后,他抬起头,独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近了!最多五丈!能听见铲子声了!”

  “好!”赵全从怀中取出一支火折子,“所有人退出去,把火油坛子搬进来。老吴,你跟我留下。”

  “将军...”

  “执行命令!”

  众人只得退出菜窖。赵全将三坛火油依次打开,小心地倒在坑底,又铺上一层湿茅草。火油渗入泥土,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老吴,你说咱们这把火,能烧死多少北朝狗?”赵全忽然问。

  老吴咧嘴:“少说一百!不过将军,咱们这么点火油,烧不了多久。而且地下空气稀薄,火势一旺,咱们自己也得憋死。”

  “那就憋死。”赵全惨笑,“反正都是死,拉几个垫背的,不亏。”

  他将火折子擦亮,火苗在黑暗中跳跃。正要扔下,地面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巨响!

  “城破了?!”老吴脸色大变。

  赵全侧耳细听,摇头:“不是城门...是城墙!北朝狗在用冲车撞城墙!走,上去看看!”

  两人爬上地面,冲出菜窖。刚露头,就见城东北角一段城墙正在垮塌!巨大的条石滚落,烟尘冲天,露出一个三丈宽的缺口!

  缺口外,北朝军的欢呼声山呼海啸般传来。

  “杀进去——!”

  黑压压的北朝步兵如潮水般涌向缺口。

  “堵缺口!”赵全嘶声大吼,拔刀冲向城墙。

  但守军太少了。这段城墙原本只有二百余人值守,此刻被坍塌的砖石砸死砸伤近半,余者仓促迎战,哪里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北朝军?

  眼看缺口就要失守,一道玄黑身影忽然出现在缺口处。

  赵鼎文拄着剑,右腿微跛,却站得笔直。他身后,是三百名刚刚武装起来的百姓——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面容稚嫩的少年,有手持菜刀的妇人。人人眼中,都燃着决死的火焰。

  “南平城的父老乡亲!”赵鼎文的声音在喊杀声中清晰传来,“今日,我赵鼎文与诸位同生共死!城在,我们在!城破...我们便用这条命,告诉天下人——南朝,没有孬种!”

  “杀——!”

  三百百姓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迎着北朝军的刀锋,冲了上去!

  血肉横飞,惨烈异常。没有甲胄的百姓哪里是全副武装的北朝兵的对手?一个照面,便有数十人被砍倒在地。但他们倒下了,后面的人又涌上来,用身体、用牙齿、用一切能用的一切,去阻挡敌人。

  赵鼎文一剑刺穿一名北朝校尉的咽喉,反手又砍倒一人。他右腿不便,只能站在原地,周围的亲兵拼命护着他。

  “主公!退吧!”赵全杀到他身边,浑身浴血。

  “退?”赵鼎文看着那些倒下的百姓,看着那些还在搏命的将士,眼中涌出泪来,“往哪退?身后就是你们的妻儿老小,就是南平城最后的血脉!今日我若退一步,来日有何面目见父王?有何面目见死去的弟兄?!”

  他举剑向天:“我赵鼎文在此立誓——今日若战死,魂魄不散,必化为厉鬼,日夜缠杀北朝狗贼!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南平城...就破不了!”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

  赵鼎文侧身躲避,箭矢擦着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但第二箭、第三箭接踵而至!远处的北朝弓弩手显然已将他锁定。

  “保护主公!”

  亲兵们纷纷举盾,将赵鼎文护在中间。箭矢“叮叮当当”射在盾上,如暴雨敲打芭蕉。

  就在这时,城南方向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一杆黑鹰大旗冲破晨雾,出现在南门外!

  “是援军?!”有将士惊喜大喊。

  赵鼎文眯眼望去,只见那支队伍不过千余人,且衣衫褴褛,甲胄不全。但冲在最前的那人,金甲残破,长枪染血,正是...冯扬!

  “大哥?!”赵鼎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冯扬不是该在黑风谷吗?怎么会出现在南平?

  但此刻已不容细想。冯扬一马当先,率千余残兵杀入北朝军后阵!这些人虽少,却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又憋着一股死战的怒气,竟将北朝后阵搅得大乱。

  “弟兄们!主公在城里!随我杀进去!”冯扬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千对三万,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这颗“卵”,却硬生生在北朝军这堵“石墙”上,撞开了一道缝隙!

  “开城门!接应冯将军!”赵鼎文急令。

  南门守军拼死杀退围攻的北朝军,打开一道缝隙。冯扬率残部如利箭般射入城中,城门随即关闭。

  当冯扬出现在赵鼎文面前时,这位南朝第一大将已不成人形。金甲破碎,浑身是伤,左肩上还插着半截断箭,脸上冻疮溃烂,嘴唇干裂出血。

  “大哥...”赵鼎文眼眶通红,上前扶住。

  冯扬却推开了他的手,单膝跪地:“末将冯扬...救驾来迟,请主公恕罪!”

  “快起来!”赵鼎文连忙扶起,“你们...你们怎么回来的?陈军师呢?”

  “陈胄率两百玄鹰卫去了临洮,要奇袭西朝都城,逼闫回立回师。”冯扬喘息着,简单说明了黑风谷战后、翻越祁连山、分兵两路的经过。

  赵鼎文听完,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两万残兵,拖着伤躯,翻越天险祁连山,千里奔袭回援...这是何等忠勇,何等决绝!

  “你们...还有多少人?”他颤声问。

  冯扬沉默片刻,缓缓道:“出发时两万,翻山冻死冻伤八千,沿途战死三千,进城时...只剩一千二百四十七人。”

  一万八千条性命,换来了这一千二百四十七人的归来。

  赵鼎文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主公,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冯扬咬牙道,“慕容垂很快会重新组织攻城。而且...末将在祁连山上抓到几个北朝斥候,审问得知,慕容垂还挖了地道,恐怕已经...”

  话音未落,城东北角那处菜窖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浓烟从菜窖口涌出,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

  “地道...”赵全脸色一变,“末将布的火攻,怕是起效了!”

  众人赶到菜窖时,只见窖口黑烟滚滚,热浪扑面。几个从窖里爬出来的老兵满脸烟灰,咳嗽不止。

  “将军...烧...烧着了!”一个老兵喘着粗气道,“我们按您吩咐,把火油倒进坑里,刚点上火,就听见对面传来惨叫声...然后地道就塌了!”

  赵全与冯扬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庆幸。

  但这份庆幸只持续了片刻。

  北朝大营中,慕容垂看着从地道口抬出来的数十具焦尸,脸色阴沉如水。

  “好一个赵鼎文...居然识破了地道之计。”他冷冷道,“不过没关系。传令,调攻城塔!”

  “大将军,攻城塔笨重,运到城下至少要两个时辰...”

  “那就等两个时辰。”慕容垂眼中闪过狠厉,“本将要让赵鼎文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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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临洮城东街,“济世堂”药铺后院。

  陈胄看着李掌柜呈上来的城防图,眉头紧锁。

  图上详细标注了临洮四门的守军数量、将领姓名、换防时间。东门守将名叫周泰,是闫回立的远房侄孙,贪财好色,每晚必去城东“春香楼”喝花酒,子时方归。

  “这个周泰,可用钱财收买吗?”陈胄问。

  李掌柜摇头:“此人虽贪,但对闫回立忠心耿耿。况且如今非常时期,城门守将都被严令不得擅离,违者斩首。想用钱财收买...难。”

  陈胄沉吟:“那用美色呢?你不是说他好色?”

  “这...”李掌柜迟疑,“春香楼的老鸨倒是我们的人。但周泰每次去都带着亲兵,而且只在楼里喝酒听曲,从不留宿。想下手...也不容易。”

  陈胄在屋中踱步,脑中飞速盘算。冯扬率残部应该已到南平,若不能尽快破临洮,逼闫回立回师,南平危矣。

  “还有一个办法。”他忽然停步,“下毒。”

  “毒?”

  “周泰不是每晚必去春香楼吗?让老鸨在他的酒里下‘迷魂散’。等他昏迷,换了他和亲兵的服饰,我们的人扮作守军,随他回城门。子时换防时,趁机打开城门。”

  李掌柜眼睛一亮:“此计可行!但...守门将士有五百,就算周泰被控制,其他人...”

  “所以需要制造混乱。”陈胄从怀中取出一枚烟花筒,“这是南军特制的‘惊雷火’,燃放时声如炸雷,光似白昼。你安排人在城内四处燃放,最好能放火烧几处粮仓。守军必乱,届时我们趁乱开城。”

  李掌柜重重点头:“老朽这就去安排!”

  “记住,”陈胄按住他的肩膀,“今夜子时,东门举火为号。若事成,你便是南朝第一功臣。若事败...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掌柜惨然一笑:“军师放心,老朽这条命,早就准备好了。”

  他收起城防图,悄然离去。

  陈胄独自留在后院,望着渐暗的天色。

  两百玄鹰卫已分批潜入城内,分散在四个城门附近。只待今夜子时,便要动手。

  成,则临洮可破,闫回立必回师,南平之围可解。

  败,则两百弟兄血洒异乡,南朝...再无回天之力。

  他摸了摸怀中的嘲风燕形枪,枪身冰凉。

  “主公,”他低声自语,“末将此去,若不能功成...便在地下,再随您征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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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南平城头。

  冯扬裹着绷带,靠在垛口后。军医刚为他取出肩上的断箭,敷上金疮药。失血过多,加上连日奔波,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虚弱得几乎站不起来。

  但他坚持要上城。

  赵鼎文蹲在他身边,用湿布擦拭他脸上的血污。

  “大哥,你这又是何苦...”赵鼎文声音哽咽。

  冯扬咧嘴一笑,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主公,末将这条命是您救的。当年若不是您父亲收留,我冯扬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今日...就当还了这条命。”

  “别说傻话!”赵鼎文怒道,“我要你活着!活着看南朝复兴,活着看凌风授首!你答应过我的!”

  冯扬看着赵鼎文,这个年仅十七岁、脸上有疤、腿有残疾的少年,眼中却有着超越年龄的坚毅和担当。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欣慰。

  “主公,您长大了。”他轻声道,“末将就算现在死了,也能瞑目了。”

  “不准说死!”

  正说着,城下忽然传来隆隆巨响。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北朝军阵中,三座巨大的攻城塔正缓缓推进。那塔高逾五丈,分四层,外包铁皮,下设车轮,每层可容五十名士兵。塔顶设有吊桥,一旦靠上城墙,吊桥放下,士兵便可直接冲上城头。

  “攻城塔...”赵全脸色煞白,“完了,这玩意一上来,城墙就守不住了。”

  赵鼎文却冷笑:“怕什么?他有攻城塔,我们就没有对策吗?”

  他转头下令:“把所有火油集中到东北角!滚木礌石也搬过来!另外,去把城中所有的棉被、衣物、甚至茅草,都浸上火油!等攻城塔靠近,给我烧!”

  命令传下,军民迅速行动。虽然物资匮乏,但此刻全城同心,竟也凑出了数十桶火油,上千斤可燃之物。

  攻城塔缓缓逼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放箭!射推车的士兵!”冯扬强撑起身下令。

  南军弓弩手齐射,箭矢如雨,射倒了数十名推车的北朝兵。但攻城塔太重,惯性之下仍在前进。

  五丈!

  攻城塔顶的吊桥开始缓缓放下。

  “点火!”赵鼎文厉喝。

  浸满火油的棉被、衣物被点燃,从城头扔下,落在攻城塔上。火油坛子砸碎在塔身,火焰“轰”地燃起,顷刻间将一座攻城塔吞没。

  塔内的北朝兵惨叫着跳出,摔死在城下。

  但还有两座攻城塔已靠上城墙!吊桥“砰”地搭在垛口上,北朝精兵如潮水般涌出!

  “杀——!”

  南军将士迎头撞上。城头狭窄,双方挤在一起厮杀,刀砍枪刺,血肉横飞。不断有人从城头坠落,惨叫声不绝于耳。

  赵鼎文拄剑而立,亲兵围在他周围死战。他右腿不便,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将士们一个个倒下。

  一支长矛刺穿亲兵的胸膛,血溅了他一脸。那北朝兵狞笑着扑来,赵鼎文举剑格挡,“铛”的一声,虎口崩裂,剑险些脱手。

  危急关头,一杆金枪从旁刺出,将那北朝兵挑飞下城。

  冯扬拄着枪,摇摇晃晃站在他身前:“主公...退后...”

  “大哥!”

  冯扬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主公,还记得当年我教你的枪法吗?第一式叫什么?”

  赵鼎文一愣:“...蛟龙出海。”

  “对,蛟龙出海。”冯扬深吸一口气,握紧长枪,“今日,末将再教您最后一课——为将者,当如蛟龙,纵使身死,也要...出海腾空!”

  他一声长啸,金枪舞动,竟使出了凤头龙纹枪法中最凶险的一式“玉石俱焚”!这一式不留后路,只攻不守,全凭一口血气。

  枪影重重,如蛟龙翻江。冯扬冲入敌群,连挑七人!但他自己也身中数刀,鲜血喷涌。

  “大哥——!”赵鼎文目眦欲裂。

  冯扬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然后转身,迎着更多的敌人,冲了上去。

  金甲浴血,枪如游龙。

  他杀到攻城塔吊桥处,一枪刺穿操控吊桥的士兵,反手斩断缆绳!吊桥轰然落下,将数名北朝兵砸成肉泥。

  但更多的北朝兵从塔内涌出。

  冯扬拄枪而立,挡在吊桥入口。身后是南平城,是赵鼎文,是南朝最后的希望。

  身前,是如潮的敌人。

  他笑了。

  “来啊!南军冯扬在此!哪个不怕死的,上来!”

  声如惊雷,震得北朝兵一时不敢上前。

  但只停顿了一瞬,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

  冯扬长枪舞动,如疯如魔。不知刺穿了多少人,不知挨了多少刀。金甲破碎,血肉模糊,但他始终站着,始终挡在吊桥前。

  直到一杆长矛,从他背后刺入,前胸穿出。

  冯扬身体一震,缓缓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矛尖。

  他转头,看向赵鼎文的方向,嘴唇动了动。

  赵鼎文读懂了。

  他说的是:“主公...快走...”

  然后,这位南朝第一大将,五虎将之首,轰然倒地。

  金枪脱手,滚落城下。

  “大哥——!!!”

  赵鼎文嘶声咆哮,泪如雨下。

  城上南军将士见冯扬战死,非但没有溃退,反而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为冯将军报仇——!”

  “杀光北朝狗——!”

  血战,更加惨烈。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城下阴影中,一个黑袍人悄然出现。

  他抬头望着城头的赵鼎文,青铜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影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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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临洮城东门。

  周泰醉醺醺地从春香楼出来,在亲兵搀扶下走向城门。他今晚喝得格外多,只觉得天旋地转,脚步虚浮。

  “将军,您慢点...”亲兵小心搀扶。

  周泰摆摆手:“没...没事!老子还能喝!回去...回去继续...”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亲兵们一愣,正要查看,忽然脑后一痛,纷纷倒地。

  十几个黑衣人从暗处闪出,迅速换上亲兵的服饰,抬起周泰,走向城门。

  城门口,守军见“周将军”被抬回来,连忙开门。

  “将军怎么了?”

  “喝多了。”扮作亲兵的玄鹰卫压低声音,“快开门,送将军回营休息。”

  守军不疑有他,打开城门。

  就在城门洞开的一刹那,城外黑暗中忽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冯扬留下的八千残兵,如潮水般涌向城门!

  “敌袭——!”守军这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玄鹰卫瞬间暴起,砍翻守门士兵。城外南军杀入,顷刻间控制东门。

  与此同时,城内四处燃起大火,爆炸声此起彼伏。李掌柜安排的人同时动手,粮仓、武库、甚至丞相府附近,都陷入混乱。

  “城破了——!”

  “南军杀进来了——!”

  喊声四起,守军大乱。

  陈胄站在东门城楼上,看着城中乱象,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成了。

  临洮城破,闫回立必回师。

  南平之围...可解了。

  但他心中却没有喜悦,只有沉重。

  因为他知道,冯扬那边...恐怕凶多吉少了。

  “冯大哥...”他望向南方,喃喃道,“你一定要...活着啊。”

  夜风吹过,带着血腥和焦糊的味道。

  这一夜,南平城和临洮城,同时陷入了血与火的深渊。

  而黎明,还远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