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流汹涌-《铁血征途,我于蛮荒中重生》

  启泰十三年四月初一,南平宫。

  晨钟刚敲过三声,偏殿已灯火通明。赵鼎文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三卷文书——南军整编方案、物资调拨清单、以及西朝使者的回函。烛火在他脸上跳动,那道刀疤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深刻。

  “主公,卯时了。”侍从轻声提醒。

  赵鼎文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窗外。天色将明未明,宫墙上巡夜侍卫的身影如剪影般移动。他已连续三日只睡两个时辰,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南朝初立,百事待举,每一刻都耽搁不起。

  “请五位将军来议事。”

  “是。”

  片刻后,冯扬、陈胄、褚御、卫宸、蒋醇鱼贯而入。五人皆身着朝服,神色肃穆。行过礼后,分坐两侧。

  “整编方案我看过了。”赵鼎文开门见山,将手中文书递给冯扬,“大体可行。但中军编制过于庞大,陈军师要统辖三万兵马,还要协调整体调度,恐力有不逮。”

  陈胄起身:“主公明鉴。中军确实责任重大,但如今南军新立,需有中枢强力统御。末将建议,可设副都督二人,协助管理。”

  “人选呢?”

  “前军都尉张骏,沉稳干练,可任其一。”陈胄顿了顿,“另一个人选...末将以为,可从主公新设的玄鹰卫中挑选。”

  这话一出,殿中气氛微凝。玄鹰卫是赵鼎文直属的秘密部队,直接听命于主公。让玄鹰卫的人进入中军高层,意味着赵鼎文要将手伸进军队核心。

  冯扬眉头微皱,但没说话。褚御却忍不住了:“二弟,中军是打仗的地方,让那些搞暗探的进来做什么?不伦不类!”

  陈胄正色道:“三哥,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玄鹰卫虽主司监察刺探,但其成员皆是从各军精选的百战精锐,通晓军务。让他们参与中军管理,既能加强主公对军队的掌控,也能让玄鹰卫更了解前线实情。”

  蒋醇拨弄着算盘,悠悠道:“二哥说得在理。不过张骏都尉原是四哥麾下,若调往中军,右军的空缺谁来补?”

  卫宸平静道:“右军副将李敢,可升任都尉。”

  “李敢?”褚御哼了一声,“那小子打仗还行,但太过刚愎。上次盐壶堡之战,要不是他冒进贪功,也不会折损八百弟兄。”

  “三哥说得是。”卫宸点头,“所以末将一直压着他。但如今用人之际,也该给他个机会。况且有末将看着,出不了大乱子。”

  赵鼎文听着众人的讨论,心中快速权衡。他忽然开口:“李敢升右军都尉。张骏调中军,任副都督。玄鹰卫都统韩毅,兼任中军参赞,不领实职,只负责联络协调。”

  这个安排很巧妙。韩毅是赵鼎文从金沙江带回来的老将,忠诚可靠,让他进入中军高层,既能加强掌控,又不会引起将领们的过度反弹——毕竟只是参赞,没有兵权。

  冯扬率先表态:“主公英明。”

  其余四人也纷纷赞同。

  “第二件事,”赵鼎文拿起物资调拨清单,“蒋将军,支援西朝的军械粮草,准备得如何了?”

  蒋醇脸色一苦:“回主公,五千副铠甲、一万件兵器已从武库调出,正在装车。但战马...南疆本就不产良马,八千战马是我们多年积攒的家底,一口气调走三千匹,骑兵战力会大打折扣。”

  褚御立刻跳起来:“什么?三千匹战马?老子不同意!骑兵是咱南军的刀尖子,没了马还打什么仗?”

  “三哥稍安勿躁。”陈胄劝道,“西朝地处陇西,正是产马之地。我们送去战马,是雪中送炭。等西朝渡过难关,将来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更多良马。这是长远之计。”

  “将来?将来要是闫回立翻脸不认账呢?”褚御瞪眼,“那老小子什么德行,你们不知道?”

  冯扬沉声道:“三弟,主公既然决定支援西朝,自有深意。战马之事...就从我的前军调一千五百匹,从左军调一千匹,右军调五百匹。这样各军都分担些,影响会小些。”

  褚御还要争辩,赵鼎文抬手制止:“战马之事,就这样定了。不过蒋将军,你派人押送物资时,要带一句话给闫回立。”

  “主公请吩咐。”

  “告诉他,这些军械粮草,是南朝借给西朝的。”赵鼎文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三年为期,连本带利归还。若还不上...就拿陇西三城的赋税来抵。”

  蒋醇眼睛一亮:“主公高明!这样既送了人情,又留了后手。闫回立就算想赖账,也得掂量掂量。”

  “第三件事,”赵鼎文拿起西朝的回函,“闫回立答应了我们的条件。陇西三城——临洮、陇西、狄道,交割文书已随使者送来。但他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众人齐问。

  “他要派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常驻三城,美其名曰‘协助防务’。”赵鼎文冷笑,“这是想在我们眼皮底下埋钉子。”

  卫宸皱眉:“主公绝不能答应。三千西军入驻,将来若生变故,就是心腹大患。”

  “但若直接拒绝,闫回立可能会反悔。”陈胄沉吟道,“不如这样,我们答应他派驻部队,但人数要减为五百,且必须分散驻扎,不得集中一处。同时,我们也要派一千南军入驻,名曰‘联防守备’。这样互相制衡,谁也别想轻举妄动。”

  赵鼎文点头:“就按军师说的办。冯将军,派谁去接收三城?”

  “末将推荐卫宸。”冯扬道,“四弟沉稳干练,善于处理复杂局面。接收城池、安置驻军、安抚百姓,这些事交给他最合适。”

  “好。”赵鼎文看向卫宸,“卫将军,给你五千兵马,即日北上。记住,接收城池要快,安抚民心要稳,防备西朝要密。三个月内,我要看到陇西三城彻底融入南朝。”

  卫宸起身领命:“末将必不辱命!”

  议事结束,众人散去。赵鼎文独自留在殿中,走到那幅巨大的南疆舆图前。他的手指划过图上一个个城池,最后停在北方的潼关。

  凌风,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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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日午后,南平城西大营。

  校场上尘土飞扬,杀声震天。南军整编已进行到第三日,各军正在重新编组、换装、操练。前军的重甲步兵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铁甲铿锵,长枪如林;左军的骑兵在演武场上纵横驰骋,马蹄声如雷鸣;右军的弓弩手正在练习齐射,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但在这热火朝天的景象下,暗流已在涌动。

  骑兵训练区,褚御看着手下牵走的一千匹战马,心疼得嘴角直抽搐。这些战马都是他这些年南征北战,从各处缴获的良驹,每一匹都像他的孩子。

  “将军,真的要送走吗?”副将小声问,“少了这些马,咱们左军的机动性会大打折扣。万一有战事...”

  “闭嘴!”褚御烦躁地摆手,“主公的决定,哪有你说话的份?牵走牵走,看着就心烦!”

  副将不敢多言,连忙指挥士兵将战马牵走。但有几个骑兵队长面露不忿之色,低声议论起来。

  “凭什么要从我们左军调马?前军、右军不也有马?”

  “就是,听说蒋将军的后军一匹都没出,全让我们这些打仗的扛着。”

  “嘘,小声点...”

  但这些议论,还是传到了褚御耳中。他本就心情不好,闻言更是火冒三丈,一脚踹翻旁边的兵器架:“都给老子闭嘴!再敢嚼舌根,军法处置!”

  场面一时肃杀。但不满的种子,已经种下。

  与此同时,中军大帐内,陈胄正在与几位都尉商议整编细节。新任中军副都督张骏坐在下首,神色恭敬,但眼中偶尔闪过一丝不自然。

  “张都尉,你原属右军,对步兵阵型最熟悉。”陈胄指着沙盘,“中军新编的三万步兵,我打算分成六个方阵,每个方阵五千人,设都尉一人。这六位都尉的人选,你有什么建议?”

  张骏沉吟道:“回军师,末将以为,当从各军抽调有实战经验的将领。比如前军的王猛、左军的赵广、右军的李敢...”

  “李敢要升任右军都尉,不能动。”陈胄打断他,“继续。”

  “是。”张骏顿了顿,“还有...玄鹰卫的韩毅都统,也可考虑。他虽主司监察,但当年也是沙场老将。”

  陈胄深深看了张骏一眼。这个人,很懂揣摩上意。主公刚说要让玄鹰卫参与中军事务,他就立刻推荐韩毅。

  “韩都统另有重任。”陈胄淡淡道,“六个都尉人选,我会与冯将军商议后定夺。你先去整编部队吧。”

  “是。”张骏躬身退下。

  走出大帐,张骏脸上的恭敬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郁。他回头看了一眼帐内,低声自语:“陈胄...你以为中军真是你说了算?”

  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营帐,从床铺下取出一支竹管,将一张小纸条塞进去,然后唤来亲信:“送到老地方。”

  “是。”

  亲信接过竹管,悄然离去。而这一切,都被远处高台上巡逻的玄鹰卫哨兵看在眼里。哨兵迅速记下那亲信的相貌,转身下了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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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平宫,玄鹰卫驻地。

  这是一处僻静的院落,原是一家富商的宅邸,被蒋醇买下后改建。从外面看,与普通民宅无异,但内部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正堂内,韩毅正在听取哨兵的汇报。这位独臂老将虽年过五旬,但精神矍铄,目光锐利如鹰。

  “张骏的亲信将竹管送到了城西‘福来客栈’,交给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哨兵详细禀报,“属下暗中跟踪,发现那账房先生随后出城,往北去了。”

  韩毅皱眉:“往北...是去西朝,还是去凌风那边?”

  “属下不敢跟太远,怕打草惊蛇。”

  “你做得对。”韩毅站起身,在堂中踱步,“张骏原是卫宸麾下,卫宸对他有提携之恩。按理说,他该忠于主公,忠于南朝。但人心难测...”

  他忽然停步:“此事不要声张,继续监视。另外,查查那个账房先生的底细。记住,要暗中进行,连其他几位将军的人也不要惊动。”

  “是!”

  哨兵退下后,韩毅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树影婆娑,正如这南平城中的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主公让他组建玄鹰卫时,曾说过一句话:“韩老,我要你做的,不只是刺探敌情,更要监视内部。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往往来自背后。”

  当时他还不完全理解,现在终于明白了。

  南朝初立,人心未固。五位将军虽然表面上忠心耿耿,但各自麾下将领、旧部、亲信,盘根错节。更有凌风的暗影、西朝的细作,可能早已渗透进来。

  这潭水,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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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城西‘福来客栈’。

  账房先生坐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他约莫四十岁,面皮白净,戴着一副铜框眼镜,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客栈管事。

  傍晚时分,一个行商打扮的人走进客栈,要了一间上房。账房先生亲自带路,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关上房门,行商立刻变了脸色,低声道:“影七,上面有令,让你尽快查清南军整编详情,尤其是各军兵力部署、将领名单。”

  账房先生——影七推了推眼镜,声音平淡:“整编还在进行,各军编制变动频繁。目前已知的是,前军重甲步兵两万,冯扬统领;左军骑兵八千,褚御统领;右军步兵一万五,卫宸统领;后军后勤工兵五千,蒋醇统领;中军三万,陈胄统领。合计八万八千人。”

  “八万八?”行商一惊,“比之前预估的多出三万!”

  “新收编了盐壶堡的部分俘虏,还有各城招募的新兵。”影七道,“不过战力参差不齐,真正能打的还是原来那五万人。”

  “将领名单呢?”

  影七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目前掌握的各军都尉以上将领。但中军的六个方阵都尉还没确定,陈胄和冯扬正在商议。”

  行商接过名单,快速浏览,忽然指着一个名字:“这个张骏,可靠吗?”

  影七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此人...可用。他对陈胄有些不满,认为陈胄压制他。而且他有个把柄在我手里——三年前他驻守南安时,曾私自倒卖军粮,中饱私囊。这事若捅出去,他必死无疑。”

  “好!”行商眼中闪过精光,“上面有令,要尽快在南军内部制造矛盾。五虎将中,褚御性情暴躁,蒋醇重利轻义,这两人最容易挑拨。你要想办法,让他们和冯扬、陈胄产生冲突。”

  “怎么挑拨?”

  “战马之事是个引子。”行商压低声音,“褚御对战马被调走极为不满,但他不敢对主公发火,只能迁怒于冯扬和陈胄。你要暗中煽风点火,让这种不满发酵。另外,蒋醇那里...可以从钱粮入手。整编需要大量银钱,蒋醇必定心疼。若让他觉得冯扬、陈胄大手大脚,浪费军资...”

  影七点头:“明白了。但此事急不得,需慢慢来。南朝初立,上下齐心,贸然行动容易暴露。”

  “上面知道。”行商从怀中取出一包金叶子,“这是活动经费。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潜伏,刺探情报。挑拨之事,要见机行事,不能冒险。”

  影七接过金叶子,揣入怀中:“放心,我知道分寸。”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细节,行商便离开了。影七送他下楼,重新回到柜台后,继续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不知道,客栈对面的茶楼二层,韩毅正透过窗户,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果然有问题。”韩毅对身旁的玄鹰卫低声道,“去查那个行商的来历。另外,客栈里还有其他伙计吗?那个账房先生不可能独自运作。”

  “回都统,客栈共有伙计六人,厨子两人,马夫三人。其中两个伙计是账房先生带来的,其余都是本地招募。”

  “重点监视他带来的那两个人。”韩毅眼中寒光一闪,“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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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三日,南平宫。

  赵鼎文正在批阅奏章,韩毅求见。

  “主公,有发现。”韩毅行礼后,低声道,“城西福来客栈的账房先生,真名不知,代号‘影七’,是凌风暗影的人。他在南平潜伏至少三年,以客栈为据点,联络各处细作。”

  赵鼎文放下笔,神色不变:“查清他的联络网了吗?”

  “初步查明,他手下有两个伙计也是暗影的人。此外,他还发展了几个眼线,其中一个...”韩毅顿了顿,“可能是军中人。”

  “谁?”

  “还不能确定。”韩毅谨慎道,“但根据监视,影七最近频繁接触一个军中信使。那信使往来于各军之间传递文书,有机会接触到机密。”

  赵鼎文站起身,走到窗前:“凌风的动作真快。南朝刚立,他的人就已经渗透到这个程度。”

  “主公,要不要抓人?”

  “不。”赵鼎文摇头,“抓一个小喽啰没用。放长线,钓大鱼。我要知道,他在军中的内应是谁,还有没有其他据点。”

  他转过身,看着韩毅:“韩老,玄鹰卫初建,人手不足,经验也不够。这件事你要亲自抓,但也要注意分寸。五位将军那里...暂时不要惊动。”

  韩毅明白主公的意思。玄鹰卫是直属主公的力量,若贸然调查军中将领,会引起猜忌。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

  “末将明白。”韩毅躬身,“不过主公,有件事...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褚御将军对战马被调走之事,颇有微词。这几日他在军营中多次发火,手下将领也颇有怨言。而蒋醇将军那边,对整编所需银钱也颇有抱怨,认为开销太大。”

  赵鼎文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知道了。你继续监视暗影的人,军中之事...我自有分寸。”

  韩毅退下后,赵鼎文独自站在殿中,久久不语。

  暗影渗透,军中将领却有不满,西朝那边还需应对...千头万绪,纷至沓来。

  他走到那面黑鹰大旗下,伸手抚过旗面。旗是新的,但图案与当年父王那面一模一样。

  “父王,如果您在,会怎么做呢?”他低声自语。

  没有人回答。只有殿外的风声,和远处军营传来的操练声。

  赵鼎文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无论如何,他都要走下去。为了父王的仇,为了赵家的江山,也为了...那些为他流血牺牲的人。

  “来人。”他唤道。

  侍从应声而入。

  “传令,明日辰时,我要巡视各军大营。五位将军陪同。”

  “是。”

  侍从退下后,赵鼎文重新坐回案前,提笔写信。这封信,是写给西朝丞相闫回立的。在信中,他除了确认陇西三城的交割事宜,还提出了一个新的提议——

  联姻。

  西朝皇帝赵强有一女,年方十五,待字闺中。若能与赵鼎文结亲,西朝与南朝就是姻亲之邦,盟约将更加牢固。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用意是,通过联姻,将西朝更深地绑在南朝的战车上。同时,也能借此试探闫回立的真实态度——若他真心结盟,必会乐见其成;若他心怀二志,就会百般推脱。

  写完信,赵鼎文用火漆封好,唤来亲信:“八百里加急,送往西朝临洮,亲手交给闫丞相。”

  “遵命。”

  亲信领命而去。赵鼎文走到殿外,望着满天星斗。

  北方的星空下,凌风也在看着同样的星辰吧?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他,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