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不安的协议-《浪迹天涯:系统说我有大病》

  磐石城外的清晨,冰冷而宁静。

  积雪覆盖的荒原在熹微的晨光下泛着苍白的光,远处城池的轮廓如同蹲伏的巨兽,尚未完全苏醒。

  夜间的惊心动魄、废弃矿道中的生死逃亡、以及那间奇异静室中与苏慕白的短暂会面,都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随着天光渐亮,被强行按入了记忆的深层,但留下的余波,却依旧在每个人心头震荡不息。

  皎玉墨沉默地走在最前面,步伐沉稳,但眉宇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思索与凝重。

  苏慕白的话,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不仅是关于当前危局的警惕,更有对自身“真龙气象”、未来道路,乃至背后可能存在的“棋局”的更深层思索。

  他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尽快恢复伤势,提升实力。

  唯有手中的剑,才是应对一切变数的根本。

  秦雪紧随其后,月白色的劲装纤尘不染,眼眸沉静如故,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比以往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冰凰圣脉的彻底觉醒与寒髓的炼化,让她在力量层面迈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

  但苏慕白点出的“冰凰临世”与“身负大气运、大因果”,却让她对自身血脉的来历、家族的覆灭,以及未来可能卷入的更大漩涡,产生了更清晰的预感。

  力量带来底气,也带来责任与更沉重的宿命感。

  她需要巩固修为,也需要理清思绪。

  朱浪则走在两人稍后,脚步还有些虚浮,脸色苍白。

  内伤未愈,加上一夜奔逃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看起来格外憔悴。

  但更折磨他的,是心中那股如同毒蛇般缠绕不去的、名为“不安”的情绪。

  苏慕白的出现,对他“天生绝脉”秘密那近乎洞悉的眼神和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眨眼,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潘多拉魔盒。

  他害怕。

  害怕这个秘密被皎玉墨和秦雪知道。

  害怕看到他们眼中可能出现的失望、轻视,或者那种对待“弱者”的、带着距离感的“同情”。

  他宁愿他们永远把他当成那个有点小聪明、运气不错、但实力低微的“大师兄”。

  至少那样,他还能维持那点可怜的自尊,还能以“同伴”而非“累赘”的身份,站在他们身边。

  苏慕白会守口如瓶吗?

  那个神秘莫测、行事全凭喜好的家伙,真的会因为他一个哀求的眼神,就替他保守秘密?

  万一他哪天说漏嘴,或者干脆以此为要挟……

  想到这里,朱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走在队伍最后方,那个几乎与周围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衣少年。

  盛云。

  这家伙从离开那静室后,就再没说过一个字。

  他依旧抱着手臂,低着头,幽紫色的眼眸被额前碎发遮挡,看不清情绪。

  周身那股阴冷疏离的气息,比之前更重了几分。

  苏慕白点破他“煞气内蕴,魔魂暗藏”,显然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小云。”

  朱浪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盛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客栈?柳女侠的师父可能快到了,我们也好商量一下接下来……”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经历了昨晚的生死与共,以及苏慕白那番关于“棋局”和“棋子”的警示,他觉得,无论如何,盛云应该暂时跟他们一起行动更安全,也更有助于……嗯,完成主线任务里关于调查盛云的那部分。

  盛云缓缓抬起头,碎发下,那双幽紫色的眼眸冰冷地看向朱浪,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朱浪,看得朱浪心里有些发毛。

  过了好几秒,就在朱浪以为他又要用那句“麻烦精”或者干脆无视自己时,盛云才缓缓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嗯。”

  一个极轻、几乎被晨风吹散的音节。

  他同意了。

  虽然态度依旧冷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情愿,但他同意了暂时跟他们一起回去。

  朱浪心中微微一松。

  不管怎样,能把盛云暂时“拴”在身边,总比让他一个人不知跑哪儿去、干出什么事来要强。

  而且,有他在,面对可能的危险,也算多一份战力。

  “那好,咱们先回去。秦师妹,皎师弟,你们觉得呢?” 朱浪看向前面的两人。

  皎玉墨点了点头:“可。”

  秦雪也微微颔首,没有反对。

  对于盛云,她同样心存警惕,但苏慕白的话让她意识到,他们这些人,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绑在了同一艘船上。

  是敌是友暂且不论,至少目前,多一个人,多一份观察的窗口。

  四人不再多言,默默朝着磐石城的方向走去。

  晨曦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孤单而渺小。

  回到“有家客栈”,天色已然大亮。

  客栈刚刚开门,伙计打着哈欠在打扫,掌柜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

  看到四人这么早从外面回来,都投来诧异的目光,但也没敢多问。

  柳飞燕早已在楼下大堂焦急地等待,见到他们回来,立刻扑了上来,眼圈又红了。

  “朱书生!皎大哥!秦姐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昨晚我听到外面好像有动静,出去看又没找到你们,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

  看着少女那毫不作伪的担忧,朱浪心中微微一暖,强笑道:

  “没事,柳女侠,我们就是出去……办点事,遇到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柳飞燕拍着胸口,又好奇地看了看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的盛云。

  “这位是……”

  “这位是……小云,我们的另一位同乡,之前走散了,刚遇上。” 朱浪含糊地介绍道。

  盛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到。

  柳飞燕倒也不介意,很热情地打了招呼:“小云大哥,你好!我是柳飞燕!”

  盛云依旧没反应。

  柳飞燕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而兴奋地说道:“对了!我师父来信了!他明天就能到磐石城!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我师父人可好了,武功又高,见识又广!”

  “那太好了。”

  朱浪笑着应和,心中却想着苏慕白提到的“追风侠”柳如风可能与当前暗流有关联的猜测。

  这位“追风侠”,到底是个纯粹的江湖豪侠,还是……别有所图?

  几人各自回房。

  朱浪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疲惫地舒了一口气。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但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和心中那沉甸甸的不安,却丝毫未减。

  他走到床边坐下,从怀中摸出那枚温润的“灵种”,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却恒定的生命暖意,心中的焦躁似乎被抚平了一丝。

  但很快,苏慕白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又浮现在他脑海中。

  「海浪」

  他在意识中呼唤系统,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不安。

  「那个苏慕白……他到底什么来头?他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有……他是不是真的看穿了我的‘天生绝脉’?他会不会说出去?」

  【数据不足,无法准确分析目标‘苏慕白’的真实身份与意图。

  其展现出的实力与对各方信息的掌握,远超当前数据库上限。

  其言论涉及‘气运’、‘因果’、‘棋局’等高维概念,真实性无法直接验证,但与本系统侦测到的‘世界线扰动’及‘主线任务’背景存在高度相关性,建议岛主谨慎参考。】

  【关于岛主‘天生绝脉’秘密:根据目标‘苏慕白’的言行、微表情及能量场交互分析,其有99.7%的概率已洞悉此秘密。

  其最后对岛主的眼神交流及未当场揭穿的行为,表明其目前无意公开此信息,原因未知。

  但不排除未来以此作为筹码或要挟的可能性。】

  【海浪】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客观、冰冷,将最坏的可能性赤裸裸地摆在了朱浪面前。

  99.7%……果然。

  朱浪心中一沉。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苏慕白确实知道了。

  那个看似随意的眨眼,就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我知道,但我不说”。

  这非但不能让朱浪安心,反而让他更加惶恐。

  这意味着,他的生死,他最大的秘密,某种程度上,已经掌握在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家伙手中!

  “海浪,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或者……至少让他不会用这个来威胁我?”

  朱浪带着一丝希冀问道。

  他实在不想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哪天自己的“底裤”被人当众扒下。

  【根据高级文明社会学与博弈论模型,在双方实力、信息、筹码严重不对等的情况下,弱势方想要确保强势方遵守‘保密’承诺,通常只有以下几种途径:

  1. 拥有足以毁灭对方或令其忌惮的底牌(岛主不具备)。

  2. 付出对方认可的、足够分量的代价进行‘交易’。

  3. 建立基于共同利益的、相对稳固的‘同盟’或‘协议’关系。】

  【分析岛主当前条件,途径1、3可行性极低。途径2,即‘交易’,存在理论上的可能。

  岛主可尝试主动接触目标‘苏慕白’,寻求达成某种‘帮助协议’或‘信息交换协议’。岛主需明确自身能提供的‘筹码’。】

  【建议可提供筹码方向:1. 岛主身上可能存在的、连岛主自身都未完全了解的‘特殊价值’(如‘灵种’的深层奥秘、‘天生绝脉’的特殊性、或与系统相关的某些未明特质)

  2. 岛主对皎玉墨、秦雪、盛云等‘关键气运者’的影响力及未来可能发挥的‘纽带’作用。

  3. 岛主在‘棋局’中作为‘变数’或‘钥匙’的潜在定位(参考苏慕白话语)。

  4. 其他岛主所知的、苏慕白可能感兴趣的、关于此方世界的‘特殊信息’(需谨慎评估)。】

  【海浪】的分析条理清晰,甚至为朱浪指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方向——主动与苏慕白交易,寻求协议!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疯狂!

  主动去找那个深不可测、喜怒无常的家伙?跟他谈条件?寻求他的帮助?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海浪】说得不无道理。

  与其被动地等待苏慕白哪天心情不好或者说漏嘴,不如主动出击,尝试将这种不稳定的“知情”关系,转化为某种相对明确的、哪怕是充满风险的“协议”。

  至少,协议一旦达成,苏慕白出于“契约精神”(如果他讲这个的话)或对“筹码”的重视,短期内应该不会再轻易泄露秘密,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

  朱浪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合了冒险、疯狂与一丝微弱希望的激动。

  “筹码……” 他喃喃自语,审视着自身。

  特殊价值?自己对皎玉墨他们的影响力?变数或钥匙的定位?特殊信息?

  “灵种”的奥秘他自己都一知半解。

  “天生绝脉”除了是废物体质,还有什么特殊?

  系统?这个绝不能透露!

  对皎玉墨他们的影响力?他自己都觉得悬。

  变数或钥匙?苏慕白倒是提过一嘴“钥匙”,但他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

  特殊信息……他一个穿越者,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其实很有限,而且很多是模糊的“剧情”印象,未必准确,也未必是苏慕白不知道的。

  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能让苏慕白那种层次的人物心动的“筹码”。

  一股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岛主无需气馁。】

  【‘筹码’的价值,往往并非其本身,而在于其对于‘交易对象’的独特意义。

  岛主目前无法理解自身某些特质的潜在价值,不代表其不存在或无价值。

  苏慕白对岛主表现出明显兴趣,这本身就是一种‘筹码’。】

  【海浪】适时地“安慰”(或者说提醒)道。

  对啊!苏慕白对他感兴趣!这就是最大的筹码!

  虽然不知道这兴趣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但至少,他有“被交易”的价值!

  朱浪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

  他必须试一试!为了守住秘密,也为了……在这盘危险的“棋局”中,多争取一点生存的资本和主动权。

  “海浪,如果我决定尝试接触苏慕白,寻求协议……我该怎么做?怎么找他?又该提出什么样的协议?”

  朱浪沉声问道,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

  【建议岛主以‘灵种’生命能量为引,结合岛主自身对苏慕白残留气息的微弱感应(静室中接触)在静心状态下,尝试进行‘意念呼唤’或‘能量标记’。

  苏慕白实力高深,对涉及自身的‘因果’与‘关注’应有感应。此方式风险较低,且主动权在对方。】

  【协议内容建议:可提出‘在岛主不主动危害对方且能力范围内,为对方提供一次(或有限次数)不违背原则的帮助/信息’,以换取对方‘永久保守岛主指定秘密(天生绝脉)’及‘在岛主遭遇超出其能力范围的致命危机时,提供一次非直接出手的援助或关键信息提示’。

  具体条款需岛主见面后自行斟酌商议。】

  【警告:此行为存在极高不确定性。苏慕白可能无视,可能觉得被冒犯,也可能提出远超岛主承受能力的条件。请岛主谨慎决定。】

  意念呼唤?能量标记?用“灵种”和残留感应?这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但朱浪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咬了咬牙。

  “干了!反正最坏也就是被他无视,或者抓过去捏死。总比整天提心吊胆强!” 朱浪发狠道。

  他盘膝坐好,将“灵种”紧握在手心,闭上眼睛,努力回忆苏慕白的样子、气息,尤其是最后在静室中,对方看自己时那种仿佛穿透灵魂的感觉。

  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灵种”中一丝温和的生命能量,混合着自己那微弱的神识,朝着记忆中苏慕白残留的那丝独特气息感应,缓缓地、试探性地“延伸”出去……

  这感觉很奇怪,仿佛在黑暗中朝着一个不确定的方向,投出一缕细如蛛丝的、带着自己生命印记的线,期待着能被某个不可知的存在“触碰”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寂静无声。

  朱浪感觉自己像是个对着虚空祈祷的傻子,既期待又忐忑。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以为自己的“呼唤”石沉大海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嗡鸣。

  朱浪猛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他面前的虚空中,一点熟悉的、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如同星火般,悄然亮起,随即迅速扩大,化作一个仅有碗口大小、边缘流转着淡淡符文的光晕。

  光晕中心,并非人影,而是浮现出一行飘逸洒脱、仿佛以星光为墨写就的字迹:

  “今夜子时,城西十里,乱葬岗,孤碑前。”

  字迹一闪而逝,随即,光晕连同那行字,一同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朱浪愣愣地看着虚空,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心已然被汗水浸湿。

  他……收到了回应。

  苏慕白,约他今夜子时,在城西十里外的乱葬岗,一座孤碑前见面。

  乱葬岗……孤碑前……这地点,还真是……符合那家伙神秘诡异的风格。

  朱浪的心脏,因为紧张、恐惧,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今夜,他将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个看穿了他所有秘密、深不可测的苏慕白,去进行一场关乎他未来命运、乃至生死存亡的……危险“交易”。

  他能成功吗?他能付出什么?又能换来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

  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