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意外的援手-《浪迹天涯:系统说我有大病》

  冰冷、潮湿、散发着浓重土腥味和铁锈气息的空气,混合着身后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属于妖族的怒吼与鬼修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叫,构成了矿道逃亡的主旋律。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着一切光线。

  只有偶尔从缝隙中漏下的、不知来自何处的微弱天光,或是秦雪指尖凝聚的、用于照明的、冰蓝色的、清冷如月华的微弱寒光,才能勉强勾勒出脚下崎岖不平、布满碎石和积水的坑道,以及两侧粗糙、布满凿痕、不时有水滴渗落的岩壁。

  朱浪被盛云如同拎麻袋般,一路拽着在狭窄、曲折、岔道繁多的矿道中狂奔。

  他感觉自己肺叶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之前强行催动“灵种”和符箓造成的反噬,加上剧烈奔跑的消耗,让他本就未愈的内伤再次加重,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他咬紧牙关,拼命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力气,跟上前面皎玉墨和秦雪的步伐。

  皎玉墨跑在最前面,手中百知剑偶尔挥出,凌厉的剑气将前方挡路的、塌方的碎石或腐朽的坑木扫开,开出一条勉强通行的道路。

  他的气息依旧沉稳,但步伐明显比平时急促,显然也在全力奔逃。

  秦雪紧随其后,眼眸在寒光映照下锐利如鹰,时刻警惕着后方和两侧的动静,同时用寒气在身后留下一些不起眼的、延缓追踪的冰晶陷阱。

  盛云则始终落在最后,或者说,是“拖着”朱浪落在最后。

  他沉默得可怕,除了奔跑时衣袂破风的声音和略显粗重的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那双幽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潜伏的兽瞳,冰冷地扫视着身后的黑暗,防备着随时可能追上的敌人。

  他抓着朱浪后衣领的手,稳定而有力,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仿佛在宣告:这个“麻烦精”的命,现在归他管。

  “左……左边岔道!有风!”

  跑在最前面的皎玉墨忽然低喝一声,身形毫不犹豫地拐入左侧一条更加狭窄、但隐约有细微气流涌动的坑道。

  秦雪和盛云(拖着朱浪)立刻跟上。

  这条坑道更加难行,地势向下倾斜,脚下湿滑,不时有冰冷的地下水漫过脚踝。

  但那股微弱的气流,却给了他们一丝希望——有风,往往意味着可能有通向地面的出口。

  然而,希望很快被现实击碎。

  在又拐过几个弯,下行了不知多深后,前方传来“轰隆”一声闷响,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声音——前方的坑道,竟然坍塌了!

  巨大的石块和泥土堵死了去路,只留下些许狭窄的缝隙,根本无法通行。

  “该死!” 皎玉墨低骂一声,这是他极少见的情绪流露。

  他快步上前,尝试用剑气劈开堵塞,但坍塌的土石太多,且结构不稳,强行开凿可能会引发更大范围的塌方。

  秦雪也停下脚步,淡漠的眼眸扫过四周,沉声道:“退回去!找其他路!”

  然而,身后那隐隐的、越来越清晰的追击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青鳞妖族和黑袍鬼修,显然对这片废弃矿道的地形也有所了解,或者有什么特殊的追踪手段,正在快速逼近。

  “来不及了!”

  盛云松开抓着朱浪衣领的手(朱浪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幽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来路的方向,手中黑色匕首已然出鞘半寸,冰冷的杀意开始弥漫。

  “准备迎战。”

  皎玉墨和秦雪也转过身,并肩而立,面对着来时的黑暗坑道,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他们都知道,在这狭窄、难以施展的矿道中被追上,形势将更加不利。

  朱浪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大口喘息着,心中一片冰凉。

  完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难道真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废弃矿道里?

  他才刚接到主线任务,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虽然也没什么可展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他不甘心!

  「海浪!扫描!有没有其他出路?哪怕是一条缝隙!」 他在心中呐喊。

  【深度扫描中……能量不足,扫描范围受限。

  正前方塌方区域后方三十米处,存在微弱空间波动,疑似有隐蔽洞穴或人为开凿的密室。但被厚重岩层阻隔,无法直接进入。】

  【海浪】的声音始终带着冷静。

  隐蔽洞穴?人为密室?

  有屁用啊!过不去!朱浪急得想撞墙。

  就在这时,那令人心悸的妖族腥风和鬼修阴气,已然逼近到几乎能清晰感知的程度。

  坑道拐角处,青鳞妖族那庞大的、覆盖着冰晶鳞片的轮廓,以及黑袍鬼修那仿佛融入黑暗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身影,已然隐约可见。

  “找到你们了!小老鼠们!”

  青鳞妖族首领狞笑一声,竖瞳中凶光爆射,就要扑上。

  黑袍鬼修也发出桀桀怪笑,干枯的双手抬起,灰黑色的鬼气开始凝聚。

  皎玉墨握紧了剑,秦雪周身寒气骤升,盛云匕首完全出鞘,幽光吞吐。

  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关头——

  异变,再生!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在众人头顶上方响起。

  紧接着,一点柔和的、乳白色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绽放的优昙花,悄然出现在坍塌的坑道顶部,那片看似坚实无比的岩壁之上。

  光芒迅速扩大、蔓延,勾勒出一个约莫一人高、椭圆形的、边缘流转着玄奥符文的——光门。

  光门无声无息地洞开,门后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片柔和、稳定、仿佛另一个空间的乳白色光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正准备拼死一搏的皎玉墨三人,以及正要扑上来的青鳞妖族和黑袍鬼修,全都愣住了。

  下一瞬,一个清朗悦耳、带着淡淡笑意、却又令人莫名感到心头一凛的声音,从那光门之中,清晰地传了出来:

  “几位小友,打打杀杀多没意思。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进来喝杯茶?”

  话音落下,一道月白色的、纤尘不染的身影,手持白玉折扇,嘴角噙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从那乳白色的光门之中,如同踏出自家后院般,悠然迈步而出,落在了这狭窄、潮湿、危机四伏的废弃矿道之中。

  月白文士!

  他竟然……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看那光门的位置和出现时机,分明是……有意为之?

  甚至是……特意来“接应”他们的?

  朱浪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

  这文士想干什么?他不是说“只是看戏”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弄出个光门?喝杯茶?在这种地方?!

  皎玉墨和秦雪也瞬间警惕到了极点。

  这文士的手段太过诡异,目的不明,此刻出现,是敌是友,难以预料。

  但看那光门的位置,恰好挡在了他们与追兵之间……

  盛云幽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月白文士,握匕的手背上青筋微凸。

  他对这个总是笑眯眯、却给他极度危险感的家伙,充满了本能的戒备与敌意。

  “是你?!”

  青鳞妖族首领又惊又怒,他也没想到这文士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似乎……是来帮那些人族小子的?

  “阁下这是何意?要与我等为敌吗?”

  黑袍鬼修兜帽下的幽绿鬼火也剧烈跳动,嘶哑道:“阁下之前说只是看客,如今出手干涉,莫非是戏耍我等?”

  月白文士摇了摇扇子,对两人的质问浑不在意,桃花眼笑吟吟地扫过如临大敌的皎玉墨三人,以及靠在岩壁上、脸色惨白的朱浪,最后又看向青鳞妖族和黑袍鬼修,语气轻松地说道:

  “两位误会了。”

  “在下只是觉得,这几位小友颇有意思,不想他们这么快就折在这里,坏了后面更精彩的戏码。”

  “至于与二位为敌……呵呵,谈不上。只是这杯茶,我想请这几位小友喝,不知二位,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暂且……退去?”

  他话说得客气,甚至还带着商量的口吻,但那双桃花眼中流转的光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深邃压力。

  他站在那里,看似随意,却仿佛成为了整个矿道的中心。

  连那汹涌的妖气和鬼气,都被他周身那看似柔和、实则深不可测的气息隐隐压制。

  青鳞妖族首领和黑袍鬼修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能感觉到,这月白文士的实力深不可测,远非他们可敌。

  而且对方这神出鬼没的手段,也让他们心生忌惮。

  但眼看就要到手的猎物和仇敌,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心。

  “阁下真要为了这几个不相干的小辈,与我‘冰鳞洞’和‘幽冥宗’结怨?”

  青鳞妖族首领咬牙威胁道,搬出了背后的势力。

  “冰鳞洞?幽冥宗?”

  月白文士挑了挑眉,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不过是北地边荒和南疆阴沟里的小角色,也配拿来威胁我?”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轻蔑。

  青鳞妖族首领和黑袍鬼修闻言,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

  对方连他们背后的宗门都知之甚详,且如此不屑一顾,其来历和实力,恐怕远超他们的想象。

  “你……”

  “我耐心有限。”

  月白文士打断了黑袍鬼修的话,手中合拢的玉扇,轻轻在掌心敲了敲。

  那原本温和的笑容,似乎淡了一分,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冷光。

  “三息之内,消失。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永远留在这矿道里,与这些老鼠作伴。”

  话音落下,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湮灭生机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睁开了眼睛,以月白文士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这气息并非针对皎玉墨他们,而是如同无形的潮水,涌向了青鳞妖族和黑袍鬼修。

  两人如遭雷击,同时闷哼一声,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们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妖力、鬼气,在这股气息面前,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和力量本质上的绝对碾压。

  “走!”

  没有任何犹豫,青鳞妖族首领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转身就朝着来路疯狂逃窜。

  黑袍鬼修也化作一团黑烟,速度更快地消失在黑暗的坑道之中,连句狠话都没敢留。

  强敌,竟然就这样,被月白文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矿道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水滴声,和众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皎玉墨、秦雪、盛云,全都死死盯着那月白文士,心中的警惕和震惊,达到了顶点。

  这个人,太强了!强到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他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月白文士似乎对吓跑那两个“小角色”毫不在意,他收敛了那丝令人心悸的气息,重新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笑眯眯的样子。

  转头看向惊疑不定的四人,尤其是目光在朱浪脸上停留了一下。

  然后侧身,对着那扇依旧散发着柔和乳白光芒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了,烦人的苍蝇赶走了。几位小友,茶已备好,请吧?”

  他的目光扫过皎玉墨和秦雪,最后,又落在了朱浪身上,桃花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极其隐晦的、难以解读的深意。

  “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

  朱浪看着那扇仿佛通往未知的光门,又看看眼前这个高深莫测、喜怒无常、却又“莫名其妙”救了他们一命的月白文士,心中一片混乱。

  进去?谁知道门后是什么?龙潭虎穴?还是真的只是一杯茶?

  不进去?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能拒绝得了吗?

  而且,对方刚刚才“帮”了他们(虽然方式诡异)现在翻脸似乎也不太合适……

  他看向皎玉墨和秦雪,用眼神询问。

  皎玉墨眉头紧锁,似乎在快速权衡。

  秦雪的眼眸也充满了审视与警惕。

  最终,皎玉墨深吸一口气,对秦雪和盛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率先一步,朝着那扇乳白色的光门,迈步走了进去。

  身影没入光晕之中,消失不见。

  秦雪见状,也不再犹豫,紧随其后。

  盛云幽紫色的眼眸冷冷地瞥了月白文士一眼,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朱浪,最终,也一言不发地,拉着朱浪,踏入了光门。

  就在朱浪踏入光门的瞬间,他仿佛听到月白文士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玩味笑意的低语:

  “天生绝脉……却偏偏是‘钥匙’……有趣,当真有趣……”

  钥匙?什么钥匙?朱浪心中猛地一突。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便被一片柔和而纯粹的乳白色光芒彻底淹没,身体仿佛穿过了一层温暖的水膜,所有的声音、气味、感知,都在瞬间远离。

  下一刻,脚踏实地。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雅致而宁静的室内空间。

  潮湿、阴暗、充满死亡威胁的废弃矿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极为雅致、宁静、甚至带着几分出尘意味的宽敞静室。

  静室并无窗户,但四壁与穹顶却散发着柔和、稳定、仿佛自带光源的乳白色莹光,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却又丝毫不觉刺眼。

  地面铺着光洁如镜、带着天然云纹的暖白玉石,纤尘不染。

  四壁则是某种细腻温润的竹青色石材,其上挂着几幅笔意空灵、意境悠远的山水墨画。

  室内陈设简洁,仅一几,四蒲团,一尊造型古朴的青铜香炉正袅袅升起淡雅宁神的青烟,混合着空气中清冽悠长的茶香,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几上,一套素白如玉的茶具已然备好,壶中热气氤氲,茶香正是从中溢出。

  这里,仿佛与外界那个混乱、血腥、危机四伏的磐石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皎玉墨、秦雪、盛云,三人已先一步踏入。

  此刻正站在静室中央,神色间依旧带着未能完全散去的警惕与震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方奇异空间。

  最后,齐齐落在了静室另一端,那个已然悠然在一张蒲团上坐下、正手持玉壶、姿态娴雅地斟茶的月白文士身上。

  朱浪被盛云松开手,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同样被眼前这突兀转换的场景所震撼。

  这绝非简单的传送或障眼法,而更像是……某种涉及空间规则的、高深莫测的神通!这月白文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几位小友,不必拘谨,坐。”

  月白文士抬起头,依旧是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桃花眼扫过四人,尤其是在朱浪那依旧苍白、惊魂未定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示意他们对面的蒲团。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但听在耳中,却让朱浪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

  皎玉墨与秦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对方实力深不可测,且这方空间诡异,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抗绝非上策。

  两人默默走到蒲团前,依言坐下,但脊背挺直,气息内敛,随时可以暴起。

  盛云则抱着手臂,冷冷地站在朱浪侧后方,幽紫色的眼眸如同冰锥,钉在月白文士身上,丝毫没有落座的意思,摆明了不信任、不合作的态度。

  朱浪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在皎玉墨和秦雪旁边的一个蒲团上坐下,感觉如坐针毡。

  盛云则如同最忠诚(或者说最不放心)的影子,沉默地立在他身后一步之遥。

  “鄙人苏慕白,一介闲云野鹤,游历至此,与诸位小友也算有缘。”

  月白文士——苏慕白,微微一笑,自报了家门,同时将斟好的四杯清茶,用灵力轻轻推至四人面前。

  茶汤碧绿清澈,香气袭人,显然是难得的好茶。

  苏慕白。名字倒是雅致,配上他这身月白文士袍和出众气度,倒也相称。

  只是……“闲云野鹤”?能随手开辟空间通道、一个眼神吓退金丹后期妖鬼的“闲云野鹤”?朱浪心中半点不信。

  “多谢苏前辈……方才援手。”

  皎玉墨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微微颔首致谢,语气不卑不亢。

  “不知前辈召我等前来,有何指教?”

  他直接点明了对方是“援手”,也是“召”他们前来,既表达了感谢,也隐含了疑问——你帮我们,又带我们来此,到底想干什么?

  秦雪也端起茶杯,眼眸平静地看着苏慕白,等待着他的回答。

  苏慕白轻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桃花眼中笑意盎然:“指教不敢当。”

  “只是见几位小友骨骼清奇,气运不凡,尤其这位皎小友,身负真龙气象,剑心通明;秦小友更是冰凰临世,圣脉初醒,未来不可限量。至于这位盛小友……”

  他目光转向冷着脸的盛云,眼中笑意深了一分,却似乎带着一丝别的意味。

  “煞气内蕴,魔魂暗藏,亦是……别有一番造化。”

  他每说一人,便点出其最核心、也最隐秘的特质!

  真龙气象、冰凰圣脉、魔魂暗藏!

  这些本该是皎玉墨、秦雪、盛云各自最大的秘密,竟然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如同点评货物般说了出来!

  皎玉墨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眼中精光爆射。

  秦雪眼眸骤然收缩,周身寒气不受控制地外溢了一瞬。

  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盛云,幽紫色的瞳孔也猛地一缩,周身那股阴冷的杀意几乎要实质化。

  朱浪更是听得心惊肉跳!这苏慕白,果然什么都知道!他连盛云身具“魔魂”都看得出来!

  那自己呢?自己这个“天生绝脉”的“废物”,在他眼中,又是什么?

  果然,苏慕白的目光,终于缓缓地,落在了如坐针毡的朱浪身上。

  那目光,依旧带着笑意,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最深处。

  朱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死死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强迫自己与苏慕白对视,但眼神中的慌乱与恐惧,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苏慕白看着他,嘴角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些,却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仿佛在欣赏朱浪那副紧张到极致的模样。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青铜香炉中青烟袅袅,茶香弥漫。

  皎玉墨和秦雪也察觉到了朱浪的异常,以及苏慕白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心中疑惑更甚。

  师兄为何如此紧张?难道他身上,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连苏慕白都感兴趣的秘密?

  终于,苏慕白放下了茶杯,目光依旧落在朱浪脸上,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点评,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闲聊般的随意:

  “至于朱小友嘛……炼气期的修为,在这几位天骄之中,倒是显得……颇为独特。”

  独特?朱浪心中一紧。这是嘲讽?还是另有所指?

  “不过,”

  苏慕白话锋一转,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能得‘灵种’认主,以凡俗之躯屡屡涉险而不死,甚至能在关键时刻,以那般……出人意料的方式,化解危机,搅动风云。”

  “这份‘运道’与‘韧性’,倒是让苏某也颇感惊奇。”

  灵种!他也知道灵种!朱浪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果然什么都看透了!那“天生绝脉”呢?他看出来了吗?

  他会不会说出来?当着皎玉墨、秦雪、盛云的面说出来?!

  朱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不敢看皎玉墨和秦雪此刻的表情,他甚至能想象到他们听到“天生绝脉”四个字时,脸上会出现的惊愕、质疑、乃至……可能出现的轻视或怜悯。

  那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他宁愿死,也不愿被他们,尤其是被皎玉墨和秦雪,用那种看待“废物”、“累赘”的眼神看待!

  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颤抖,没有失态。

  但那双看向苏慕白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近乎哀求的、强烈的抗拒与恐惧——不要说!求你不要说出来!

  苏慕白似乎接收到了他眼神中传递的强烈信息。

  他桃花眼中的笑意,微微敛去了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难以解读的平静。

  他静静地看着朱浪,看了好几秒钟,那目光仿佛带着重量,压得朱浪几乎要崩溃。

  然后,在朱浪几乎要绝望的注视下,苏慕白缓缓地,几不可查地,对着他,眨了眨眼。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快速、除了朱浪,可能连近在咫尺的皎玉墨和秦雪都未必能清晰捕捉到的动作。

  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让朱浪如遭雷击!

  那眨眼,并非戏谑,也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一种“我懂,我不说”的承诺?

  紧接着,苏慕白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皎玉墨和秦雪,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松。

  “几位小友皆是身负大气运、大因果之人,汇聚于此,卷入这北地风云,想必非是偶然。”

  “苏某今日请几位来,并无他意,只是觉得有趣,想结个善缘,顺便……提醒几位一句。”

  他顿了顿,神色稍稍郑重了一丝:“磐石城这潭水,比你们想象的要深得多。冰原寒髓之争,不过是个引子。”

  “真正的风暴,尚未开始。”

  “你们所见的‘冰鳞洞’、‘幽冥宗’,乃至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以‘长风镖局’为幌子的‘暗影’组织,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下棋的人,还在幕后。”

  “暗影”组织?长风镖局是幌子?

  朱浪心中一震,这与他主线任务的线索对上了!

  这苏慕白,果然知道得极多!

  皎玉墨和秦雪也神色凛然。

  “暗影”……这个词,让他们瞬间联想到了青木城事件,联想到了宗门内部可能存在的暗流。

  “前辈可知,这下棋之人,所欲为何?” 秦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探究。

  苏慕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况且,棋局已开,执子之人不止一位,所求也未必相同。”

  “或许是为此地某件尘封的‘古物’,或许是为了搅乱北地乃至更广区域的局势,又或许……只是为了养蛊,挑选合适的‘棋子’。”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四人,尤其在盛云身上停留了一瞬,意味深长地说道:“诸位既已入局,便难再轻易脱身。”

  “是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任人摆布,还是跳出棋盘,甚至……有朝一日成为执子之人,便要看诸位的造化了。”

  他这番话,说得云山雾罩,却又仿佛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和警示。

  皎玉墨和秦雪陷入了沉思,显然在消化他话中的含义。

  盛云依旧冷着脸,但幽紫色的眼眸深处,似乎也掠过一丝波动。

  朱浪则稍稍松了口气。

  苏慕白没有当场揭穿他“天生绝脉”的秘密,这让他逃过一劫。

  但对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意味深长的话语,却让他心中更加不安。

  这苏慕白,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要帮他们?又为何要透露这些信息?

  他对自己“天生绝脉”却持有“灵种”的秘密,到底知道多少?

  他所说的“棋子”和“执子之人”,又意味着什么?

  “茶已凉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苏慕白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出口就在你们身后。”

  随着他话音落下,静室另一端,那原本光滑的竹青色石壁上,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扇与进来时类似、但更加凝实的乳白色光门。

  “苏某与诸位,后会有期。”

  他说完,对着四人,尤其是对着朱浪,再次露出了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随即,身形如同水中的倒影,缓缓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消散在静室之中,连同那茶具、香炉,也一同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静室内,只剩下四人,以及那扇静静散发着柔光的出口。

  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皎玉墨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此人……深不可测。其所言,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

  秦雪微微颔首,眼眸中若有所思:“‘暗影’……‘棋子’……看来,我们之前的预感没错。磐石城,乃至更大的范围,确实有我们不知道的阴谋在进行。”

  盛云则冷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但看向那出口的眼神,依旧冰冷警惕。

  朱浪坐在蒲团上,感觉浑身虚脱,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苏慕白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不仅仅是实力和信息的碾压,更是对他内心最深处秘密的窥探与那无声的“威胁”。

  他知道,从今往后,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除了系统,又多了一个知情人——苏慕白。

  而且这个知情人,强大、神秘、目的不明,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师兄,你没事吧?”

  皎玉墨注意到朱浪脸色异常苍白,气息不稳,皱眉问道,“方才那苏慕白,似乎对你格外……留意。”

  秦雪也看了过来,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

  朱浪心中一惊,连忙强打精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没事,就是刚才逃跑时牵动了伤势,有点虚脱。那苏前辈……可能只是觉得我修为最低,却跟你们混在一起,有点奇怪吧。”

  他找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

  皎玉墨和秦雪对视一眼,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见朱浪不愿多谈,也不再追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先离开这里再说。” 秦雪起身,走向那扇光门。

  四人依次踏入光门。

  光芒闪过,脚踏实地时,他们已然身处磐石城外,一片偏僻的、被积雪覆盖的小树林边缘。

  远处,磐石城那低矮的轮廓在晨曦微光中隐约可见。

  天,快要亮了。

  一夜惊魂,遭遇强敌,被神秘强者所“救”,听闻惊天秘闻……这一夜的经历,足以让任何人心神俱疲。

  朱浪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色,感受着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势,以及心中那因为苏慕白而掀起的、久久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只觉得前路一片迷雾,危机四伏。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主线任务“暗流溯源”才刚刚开始,苏慕白口中的“棋局”已然摆开。

  而他,这个身负“天生绝脉”与系统秘密的“意外棋子”,究竟该如何在这盘迷雾重重的棋局中,挣扎求生,甚至……找到那一线破局而出的生机?

  他握紧了袖中那枚温润的“灵种”,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无论如何,他都要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变得更强,强到有朝一日,能够直面像苏慕白那样的存在,能够守护自己在乎的人,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云层,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冰冷而耀眼的光芒。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新的挑战与未知,也必将接踵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