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惊人信息-《孤灯密报》

  夜色是唯一的掩护。

  渔船在距离麻拉港五海里外的礁石区熄了引擎,随波轻荡。海面漆黑,只有远处港口零星几点灯火,在浓重的海雾中晕开模糊的光斑。雾气是意外之喜,能遮盖行踪,却也增加了辨向的难度。

  陈序的状况比预想的更糟。伤口感染引起的持续低烧消耗着他的体力,医生在简陋条件下进行的清创和包扎只能勉强控制恶化。但他坚持要上岸。“灯塔必须亮着。”他只说了这一句,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顾梦依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粗布衣裤,头发挽起塞进渔夫帽,脸上涂抹了锅灰和鱼油混合的污渍。陈序的伪装更简单——一顶破草帽,一件散发着鱼腥味的旧蓑衣,拄着一根削制的木棍,走路时微微佝偻,咳嗽声压抑而断续。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在海上讨生活、因伤病不得不提前返港的寻常渔民。

  “隼”留在船上,负责接应和监视海面。渔船配备了从“傀儡师”手下缴获的一部小型军用无线电监听仪,虽然频段有限,但能捕捉到港区部分通讯。

  “两小时。”“隼”将一块老式怀表塞给顾梦依,表壳冰凉,“无论是否得手,两小时后必须回到这个坐标点。如果超时……”他没说下去,但眼神说明一切。如果超时,渔船必须撤离,否则可能暴露。

  小舢板放下水,顾梦依划桨,陈序蜷缩在船头,裹紧蓑衣。桨叶入水的声音很轻,被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吞没。雾气像潮湿的纱布缠绕着他们,能见度不足二十米。

  二十分钟后,舢板靠上麻拉港西侧一处荒废的小码头。这里原是渔民用的小泊位,木板大多腐朽,只有两根石墩还算牢固。码头后方是一片杂乱堆放的破渔网和废弃木箱,再往后是低矮的棚户区,此时夜深,灯火寥寥。

  两人上岸,将舢板拖到木箱后隐蔽。顾梦依扶住陈序,两人沿着棚户区边缘的泥泞小路,向港区核心方向摸去。

  麻拉港不大,主要泊位集中在东侧,供中型货轮停靠。西侧是渔船和驳船区。但此刻港区气氛异常——虽是深夜,东侧码头却灯火通明,隐约可见起重机在工作,还有持枪巡逻的人影在灯光下拉长晃动。

  “戒严了。”陈序压低声音,咳嗽两声,“‘灰鳍’可能已经在了。”

  他们绕到一处堆放木材的货场,爬上堆叠的原木,借着高度观察。东侧三号泊位,一艘深蓝色船身的货轮正在卸货。距离较远,雾气干扰,看不清船名,但船身轮廓和烟囱上那道红色斜杠标记——正是“灰鳍”。

  卸下的货物用帆布遮盖,由改装过的卡车运往码头后方一座独立的仓库。仓库外围设有临时岗哨,至少四名守卫,配备冲锋枪。

  “不是普通货物。”顾梦依低语,“守卫太严密。”

  陈序的目光扫过整个港区,突然停在码头另一端。“看那边。”

  顺着他指的方向,顾梦依看到一艘白色船身的船只,比“灰鳍”小一些,船型修长,上层建筑有多处玻璃窗,像是一艘改装过的考察船或科研船。船身没有任何标识,但甲板上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员走动,还有两名持枪守卫站在舷梯旁。

  船名被帆布遮住了半边,露出的字母是“……lorer”——探索者?

  就在这时,港区入口方向传来汽车引擎声。两辆黑色轿车驶入码头,直接停在那艘白色科研船的舷梯旁。车门打开,几个人下车。

  顾梦依的呼吸骤然一滞。

  第一辆车下来的是“傀儡师”。他依旧穿着那件米色风衣,拄着手杖,面容在灯光下平静无波。第二辆车下来的人却让她瞳孔收缩——沈望舒。她换了一身深灰色西装套裙,头发整齐梳在脑后,手里提着一个皮质公文箱,步履从容地跟在“傀儡师”身侧。

  但第三辆车下来的人,让顾梦依几乎忍不住低呼出声。

  是钟衡。

  他还活着。左腿似乎受了伤,走路有些跛,但确实是他。两名武装人员一左一右押着他,推搡着他走向科研船的舷梯。

  陈序的手猛地抓住顾梦依的手臂,力道很大。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钟衡的身影,喉结滚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钟衡看起来经历了残酷的对待:脸上有瘀伤,衣服破损,但背脊依旧挺直。在上舷梯前,他似乎不经意地朝货场方向瞥了一眼——那个角度,正好能瞥见他们藏身的原木堆。

  只是极短暂的一瞥,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顾梦依确信他看见了他们。

  “傀儡师”、沈望舒、钟衡先后登上科研船。舷梯收起,船上的灯光似乎更亮了些,引擎发出低沉的启动声,船身微微震动。

  “他们要跑。”陈序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急切,“那艘船……可能就是带走所有研究成果和配方的那艘。”

  “但钟衡……”顾梦依心脏狂跳,“他被捕了?还是……”

  “看他走路的样子,腿伤是真的。但押送的人并没有太粗暴,更像是……护送?”陈序眉头紧锁,“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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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研船没有立即离港,似乎还在等待什么。码头上,“傀儡师”留下的几名手下指挥着“灰鳍”的卸货工作。一部分遮盖帆布的货物被运往那座独立仓库,另一部分较小的箱子则被搬上了科研船。

  必须接近。必须弄清楚钟衡的情况,必须知道那艘船上到底有什么。

  顾梦依和陈序悄然后退,离开货场,绕向仓库后方。仓库背靠一片半荒废的修理厂,铁丝网围栏有多处破损。他们从一处缺口钻入,贴近仓库后墙。

  墙上有通风窗,位置较高。顾梦依蹲下,陈序踩着她肩膀,勉强够到窗沿。玻璃模糊不清,但能隐约看见里面堆放着许多金属容器,正是“潘多拉”那种带有特殊标记的罐体。大约有二三十个。几名工人在“傀儡师”手下的监督下,正将罐体装入特制的减震木箱中。

  陈序下来,脸色更差。“是病原体母体,数量不少。看装箱方式,是要长途运输。”

  “上那艘科研船?”

  “很可能。”

  他们必须上船。但怎么上?科研船守卫森严,舷梯已收,除非从水下潜入。

  就在两人快速思索对策时,修理厂深处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咳嗽。

  不是陈序的咳嗽声。

  顾梦依瞬间拔枪,指向声音来源。陈序侧身靠墙,手指按在腰间匕首上。

  阴影里,一个人影缓缓挪出。借着远处码头透过来的微光,顾梦依看清了那人的脸——是钟衡!

  但怎么可能?他们刚才明明看见钟衡被押上了科研船。

  “别开枪。”那人开口,声音沙哑疲惫,确实是钟衡的声音。他走出阴影,左腿明显不便,脸上瘀伤的位置也和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是我。”

  顾梦依枪口未降:“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刚才看见你上船了。”

  “那不是我。”钟衡喘了口气,靠在生锈的机器上,“是替身。‘傀儡师’擅长这个,你们知道的。”

  “证明。”陈序简短地说,目光锐利如刀。

  钟衡抬起左手,解开袖口,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陈年伤疤——那是多年前一次任务中为掩护陈序留下的刀伤,形状独特。陈序的眼神微微松动。

  “棋樟山发生了什么?”顾梦依仍保持警惕,“我们看到你和守卫坠崖。”

  “我落水后抓住了一块礁石,没死。但那守卫死了。”钟衡语速很快,“我被冲下游,后来被一伙人捞起——不是‘影子’的人,是本地一股反对‘影子’势力的走私团伙。他们也在监视麻拉港,知道‘影子’要在这里搞大动作。我养了两天伤,今天傍晚才潜回港区。”

  他看向科研船方向:“船上那个‘钟衡’,是‘傀儡师’故意放出的诱饵。他想引可能还在追踪的人上钩。”

  “沈望舒呢?”顾梦依问,“她也是诱饵?”

  钟衡的表情复杂起来:“沈望舒……她的情况更复杂。我通过走私团伙的情报网查到一些东西。‘傀儡师’不是‘影子’的最高首领,他上面还有人,代号‘造物主’。‘归零计划’真正的提出者和掌控者,就是‘造物主’。而沈望舒……很可能是‘造物主’早年安插在‘星火’甚至其他组织里的棋子,她的任务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为‘归零计划’铺路。”

  顾梦依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沈望舒所有的“帮助”、“叛逃”、“牺牲”,都可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她递给“傀儡师”龟尾屿情报,她送来棋樟山的密信,甚至她警告“勿信任何人”……全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造物主现在在哪里?”陈序追问。

  “就在那艘科研船上。”钟衡肯定地说,“走私团伙的人混进港务局,看到了特别通行许可文件。那艘船叫‘探索者号’,名义上是南洋某国海洋研究所的船只,实际上由‘造物主’控制。船上有一个移动实验室,保存着‘梦魇-7’病原体的最终母株、完整的研究数据,以及——唯一一份完整的解毒剂配方。”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造物主’打算在‘灰鳍’完成母体投放后,立即乘‘探索者号’远航,离开南洋海域,前往太平洋深处的某个私人岛屿。所有研究成果和配方都会被带走,一旦他消失,即使我们阻止了麻拉港的投放,未来也没有任何办法应对可能已经在其他地点预埋的病原体。”

  时间紧迫。科研船引擎已经启动,随时可能离港。

  “港区戒严,我们从水下潜入。”陈序迅速做出决定,“钟衡,你的腿能行吗?”

  “比你好点。”钟衡看了一眼陈序苍白的脸,“但我们需要装备。走私团伙在港区有个秘密据点,有潜水镜、水下匕首,还有少量炸药。”

  “带路。”

  钟衡领着他们穿过修理厂迷宫般的废墟,来到一间半地下的废弃泵房。移开一堆油桶,露出一个向下的铁梯。下面是一个狭窄但干燥的空间,点着煤油灯,堆放着一些箱子。

  “这里的人呢?”顾梦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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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制造混乱了。”钟衡一边翻找装备一边说,“半小时后,他们会在港区东侧纵火,引开部分守卫。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三人快速装备。简陋的潜水镜,磨利的潜水刀,用油布包裹的炸药和导火索。钟衡还找出三支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德制PPK手枪,弹夹各两个。

  “从西侧下水,绕到科研船右舷。那里有个检修用的水下入口,走私团伙的人侦查过,锁已经老化,可以撬开。”钟衡分配任务,“进去后,陈序你体力最差,负责寻找并销毁实验数据;顾梦依,你找解毒剂配方;我去找‘造物主’和病原体母株。无论谁先得手,都在船尾甲板汇合,用炸药制造混乱,趁乱跳海撤离。”

  “如果遇到沈望舒……”顾梦依问。

  钟衡沉默了一秒:“她若阻拦,视为敌人。”

  就在这时,港区东侧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是警哨声、喊叫声、混乱的奔跑声。纵火提前了!

  “走!”钟衡低喝。

  三人冲出泵房,向码头边缘奔去。夜色和混乱是最好的掩护。他们来到西侧一处黑暗的岸边,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海水中。

  海水浑浊,能见度极低。他们朝着那艘白色科研船的朦胧轮廓潜游。船右舷,靠近水线的位置,果然有一个方形的水下入口,栅栏门锁着,但锁扣锈蚀严重。

  钟衡用匕首撬锁,顾梦依警戒四周,陈序咬牙忍受着伤口被海水浸泡的刺痛。锁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终于松脱。

  栅栏门向内打开,里面是黑暗的通道,充满舱底水的味道。

  三人依次潜入,关上栅栏门。通道向上延伸,尽头是一扇防水门。钟衡轻轻推开一条缝——外面是安静的底舱走廊,没有守卫。

  他们湿漉漉地爬上走廊,脱掉潜水镜,握紧手枪。船体微微震动,引擎在低速运转,船还没有起航。

  突然,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三人迅速闪入旁边一个储物间。门缝中,他们看到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走过,手里拿着记录板,交谈着:

  “……最终激活剂已经准备完毕,二十三时准时注入母株培养罐……”

  “……‘造物主’要求所有数据在起航前完成备份,原件销毁……”

  脚步声远去。

  顾梦依看向陈序,他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科研船如同一座漂浮的堡垒,藏着最致命的秘密和最危险的敌人。而他们三个伤痕累累的人,必须在这座堡垒中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但那个代号“造物主”的人,究竟是谁?他真容如何?又为何要制造这场可能毁灭数百万人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