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船内部比想象中更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远处隐约的交谈声。走廊里的灯光是那种惨白的颜色，照在金属墙壁上泛着冷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化学试剂的混合气味，刺鼻且令人不安。
三人按照计划分开。陈序拖着伤腿，扶着墙壁向船尾方向的档案室挪去。钟衡深吸一口气，握紧手枪，朝舰桥所在的上一层甲板潜行。顾梦依则沿着走廊向中部的实验室区域摸索。
实验室的门是厚重的金属门，有个小小的观察窗。顾梦依侧身贴墙，从窗角向内窥视。里面空间很大，排列着几排实验台，上面摆满了显微镜、离心机、培养皿和各种瓶罐。
最里面靠墙是一排恒温培养箱，指示灯亮着绿光。两名研究员正在整理文件，另有一名穿着白大褂、背对着门的人站在主实验台前，似乎在调配什么试剂。
没有看到守卫。但顾梦依注意到，实验室角落有个独立的保险柜，旁边墙上贴着“配方原件，严禁复制”的标识。
她等待时机。几分钟后，两名整理文件的研究员抱着资料离开实验室，只剩背对着门的那人。顾梦依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入，反手将门虚掩。
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是沈望舒。
她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顾梦依会来。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滴管，面前烧杯里的液体泛着淡蓝色的荧光。两人隔着几米距离对视，空气凝固了几秒。
顾梦依的枪口抬起，指向沈望舒。沈望舒却放下了滴管，用一块白布擦了擦手，动作从容得像在自家客厅。
“你比预计的来得晚了两分钟。”沈望舒开口，声音平静，“陈序的伤拖慢了速度。”
“配方在哪里？”顾梦依没有接话，直接问道。
沈望舒看向那个保险柜，又转回头：“保险柜里的是诱饵，打开会触发警报，并且里面装的是足以让这间实验室彻底焚毁的白磷弹。真正的配方不在这里。”
“在哪里？”
沈望舒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比指甲盖略大的金属小盒，放在实验台上，推向顾梦依。“微型胶片，里面拍摄了完整的解毒剂配方、‘梦魇-7’病原体的全部研究数据，以及‘造物主’的真实身份档案。”
顾梦依没有去接，枪口纹丝不动：“为什么给我？”
“因为时间不够了。”沈望舒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急促，“这艘船的底舱被安装了超过一百公斤的炸药，引爆器在‘造物主’手里。
他设定的起爆时间是二十三时整，距离现在还有二十七分钟。届时无论‘灰鳍’的母体是否成功投放，这艘船和船上的一切都会沉入海底，包括所有研究成果和……人证。”
顾梦依心脏一紧：“你要我做什么？”
“带着陈序，立刻离开这艘船。”沈望舒盯着她的眼睛，“胶片里有你需要的一切。引爆后，‘造物主’会乘预留的快速汽艇撤离。但只要配方和数据泄露，他的计划就失败了一半。至于病原体母株……”
她指向那些恒温培养箱：“我已经替换了培养液，里面的菌株会在六小时内自然失活。但‘灰鳍’上那些已经装罐的母体我无能为力，你们必须去解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梦依仍然无法相信，“你是‘造物主’安插的棋子，不是吗？”
沈望舒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苦涩的表情：“我确实是他培养的。但从三年前开始，我有了自己的判断。‘归零计划’不是拯救，是屠杀。而我……不想成为屠杀的一部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现在，立刻走。从你们进来的水下出口原路返回，还来得及。钟衡那边……”
话音未落，实验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舰桥有闯入者！全船警戒！”
沈望舒脸色一变：“他被发现了。你快走，我去设法拖住守卫。”
“你呢？”顾梦依下意识问。
“我有我的脱身办法。”沈望舒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住，“记住，二十三时整。如果你们还在船上，必死无疑。”
她拉开门，快步离开。顾梦依不再犹豫，抓起那个微型胶片盒塞进贴身口袋，冲出实验室，朝着与陈序约定的档案室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舰桥。
钟衡用匕首解决了守在楼梯口的守卫，悄无声息地推开舰桥的门。里面空间宽敞，正面是宽阔的舷窗，能看到码头和部分海面。各种航海仪器和通讯设备闪烁着指示灯。一个人背对着门，站在舷窗前，望着外面港区的火光。
那人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身材挺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鬓有些斑白。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钟衡握枪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他脸上的震惊如此之深，以至于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深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边那道细小的旧疤——那是他十四岁那年，眼前这人教他打枪时，被突然炸膛的土铳碎片划伤留下的。
陆怀瑾。他失踪了八年、早已被组织认定为牺牲的恩师和引路人。
“钟衡，你来了。”陆怀瑾开口，声音温厚平和，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我算着时间，你也该找来了。”
“老师……”钟衡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你……你还活着？”
“活着，而且活得很好。”陆怀瑾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一种钟衡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满意，“这些年，我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业。一件足以改变世界秩序的事业。”
“就是制造瘟疫？屠杀无辜？”钟衡的枪口微微颤抖，但没有放下。
“不是屠杀，是净化。”陆怀瑾走向控制台，手指轻轻拂过仪表盘，“旧世界已经腐朽了，战争、贪婪、阶级、混乱……人类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洗，才能迎来新生。‘归零计划’就是那把手术刀，切除腐肉，保留健康的肌体。”
“健康的肌体？谁来决定谁健康？你吗？”钟衡的声音里涌起愤怒。
“我，和像我一样看清了未来的人。”陆怀瑾转过身，直视钟衡，“钟衡，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你有敏锐的直觉，坚韧的意志，还有最重要的——对理想的纯粹追求。
加入我，我们一起建立新秩序。‘影子’不是黑暗组织，它是未来的曙光。”
钟衡感到一阵眩晕。八年了，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恩师，无数次想象如果老师还活着会怎样。现在人就在眼前，却说着他最无法认同的话。
“你背叛了信仰。”钟衡咬牙道。
“不，我升华了它。”陆怀瑾摇头，“我们曾经追求的，不就是一个更公平、更有序的世界吗？只是方法错了。温和的改良救不了这个世界，必须用猛药。”
舰桥的门突然被推开，两名持枪守卫冲进来，枪口指向钟衡。陆怀瑾抬手制止：“退下。”
“可是先生，他……”
“退下。”陆怀瑾重复，语气不容置疑。
守卫迟疑着退到门口。陆怀瑾看向钟衡：“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放下枪，跟我走，你会看到一个新世界的诞生。或者……”他顿了顿，“你可以尝试阻止我，但那样的话，你今天走不出这艘船。”
钟衡的枪口缓缓垂下，又猛地抬起。他的眼神在挣扎，但最终凝固成一种深沉的痛苦和决绝。“老师，对不起。”
他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密闭的舰桥里震耳欲聋。但子弹打空了——陆怀瑾在他扣扳机的瞬间侧身躲到了控制台后。守卫立刻开火，子弹呼啸而来。钟衡翻滚躲避，藏到舷窗下的金属柜后。
交火爆发。钟衡精准地还击，一名守卫倒地。另一名守卫试图包抄，被钟衡一枪击中肩膀。但更多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援兵到了。
钟衡知道不能久留。他朝门口扔出最后一枚眩晕手雷，强光和巨响暂时阻滞了追兵。他趁机冲向舰桥侧面的紧急逃生通道——一道直通下层甲板的滑梯。
滑下通道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怀瑾站在控制台旁，没有追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种复杂的神情让钟衡心头一颤。
那里面有失望，有惋惜，还有一种……早就料到的了然。
下层甲板，档案室。
陈序找到了标注“收割行动-清洗名单”和“星火网络结构”的档案柜。他用铁丝撬开锁，快速翻阅。名单上果然有大量被错误标注为叛徒或已暴露的同志，其中一些名字让他手指发颤——那是他以为早已安全转移的战友。
他抽出关键几页塞进怀里，又找到了“潘多拉项目-母体运输记录”，上面详细列出了“灰鳍”上那些罐体的编号和拟投放地点，不止新伽皮，还有另外三个备用港口。
就在这时，顾梦依冲了进来：“快走！船底有炸药，二十三时整引爆！还剩不到二十分钟！”
陈序脸色一变，迅速收起文件。两人冲出档案室，正好遇到从滑梯下来的钟衡。钟衡脸上有擦伤，但眼神锐利：“走，原路返回！”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线狂奔。船上的警报已经拉响，刺耳的铃声在各处回荡。守卫从各个方向涌来，他们不得不几次改变路线，且战且退。
终于回到底舱那个水下入口附近。外面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你们先走！”钟衡推了顾梦依一把，“我拖住他们！”
“不行！”顾梦依抓住他，“一起走！”
“炸药快爆了，总得有人争取时间！”钟衡吼道，随即压低声音，“而且……我还有些事要问‘造物主’。”
顾梦依看到他眼中的决意，知道劝不动。她咬牙点头：“活着回来！”
钟衡将身上剩余的弹夹塞给她，转身冲向走廊另一头，开枪吸引追兵。顾梦依和陈序迅速打开水下入口的栅栏门，先后潜入冰冷的海水。
游出船体，向上浮起。破开水面时，看到科研船甲板上灯火通明，人影慌乱跑动。远处码头上，“灰鳍”的卸货似乎已经完成，卡车正在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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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梦依拖着陈序，奋力游向西侧岸边。快到岸边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她回头，只见科研船中部猛地向上拱起，火光从各个舷窗喷涌而出，整艘船在爆炸中断裂成两截，开始迅速下沉。熊熊烈焰照亮了半边港口，浓烟滚滚。
钟衡没有出来。
顾梦依感到眼眶发热，但她强迫自己继续游。终于够到岸边，她将陈序推上去，自己爬上岸，瘫倒在碎石滩上，剧烈喘息。
怀里的微型胶片盒硌得胸口发疼。她取出它，紧紧握在手心。配方和数据在里面，这是无数人用命换来的。
陈序咳嗽着坐起来，望向正在沉没的科研船，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钟衡他……”
“他会出来的。”顾梦依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坚定，“我们必须相信。”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快速汽艇正破浪驶离港口，向着外海疾驰。借着爆炸的火光，顾梦依隐约看到艇上站着几个人影。
其中一人，身形挺拔如松。
是陆怀瑾？他逃脱了？
顾梦依握紧胶片盒。战斗还没有结束。“灰鳍”上的病原体母体仍在，必须阻止投放。而那个乘汽艇逃离的“造物主”，依然掌握着复制这一切的知识和能力。
但此刻，他们必须先离开这里。港区已经被爆炸惊动，警笛声四起，探照灯光柱开始在海面和岸上扫射。
顾梦依搀扶起陈序，两人踉跄着钻进岸边的灌木丛，向着渔船接应的方向艰难前行。
身后，科研船的残骸在海面上燃烧，渐渐沉入黑暗的水中。那冲天的火光，像是为这场惨烈战斗竖起的墓碑。
钟衡真的葬身火海了吗？那个乘汽艇逃离的人，是否就是“造物主”陆怀瑾？
三人按照计划分开。陈序拖着伤腿，扶着墙壁向船尾方向的档案室挪去。钟衡深吸一口气，握紧手枪，朝舰桥所在的上一层甲板潜行。顾梦依则沿着走廊向中部的实验室区域摸索。
实验室的门是厚重的金属门，有个小小的观察窗。顾梦依侧身贴墙，从窗角向内窥视。里面空间很大，排列着几排实验台，上面摆满了显微镜、离心机、培养皿和各种瓶罐。
最里面靠墙是一排恒温培养箱，指示灯亮着绿光。两名研究员正在整理文件，另有一名穿着白大褂、背对着门的人站在主实验台前，似乎在调配什么试剂。
没有看到守卫。但顾梦依注意到，实验室角落有个独立的保险柜，旁边墙上贴着“配方原件，严禁复制”的标识。
她等待时机。几分钟后，两名整理文件的研究员抱着资料离开实验室，只剩背对着门的那人。顾梦依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入，反手将门虚掩。
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是沈望舒。
她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顾梦依会来。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滴管，面前烧杯里的液体泛着淡蓝色的荧光。两人隔着几米距离对视，空气凝固了几秒。
顾梦依的枪口抬起，指向沈望舒。沈望舒却放下了滴管，用一块白布擦了擦手，动作从容得像在自家客厅。
“你比预计的来得晚了两分钟。”沈望舒开口，声音平静，“陈序的伤拖慢了速度。”
“配方在哪里？”顾梦依没有接话，直接问道。
沈望舒看向那个保险柜，又转回头：“保险柜里的是诱饵，打开会触发警报，并且里面装的是足以让这间实验室彻底焚毁的白磷弹。真正的配方不在这里。”
“在哪里？”
沈望舒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比指甲盖略大的金属小盒，放在实验台上，推向顾梦依。“微型胶片，里面拍摄了完整的解毒剂配方、‘梦魇-7’病原体的全部研究数据，以及‘造物主’的真实身份档案。”
顾梦依没有去接，枪口纹丝不动：“为什么给我？”
“因为时间不够了。”沈望舒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急促，“这艘船的底舱被安装了超过一百公斤的炸药，引爆器在‘造物主’手里。
他设定的起爆时间是二十三时整，距离现在还有二十七分钟。届时无论‘灰鳍’的母体是否成功投放，这艘船和船上的一切都会沉入海底，包括所有研究成果和……人证。”
顾梦依心脏一紧：“你要我做什么？”
“带着陈序，立刻离开这艘船。”沈望舒盯着她的眼睛，“胶片里有你需要的一切。引爆后，‘造物主’会乘预留的快速汽艇撤离。但只要配方和数据泄露，他的计划就失败了一半。至于病原体母株……”
她指向那些恒温培养箱：“我已经替换了培养液，里面的菌株会在六小时内自然失活。但‘灰鳍’上那些已经装罐的母体我无能为力，你们必须去解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梦依仍然无法相信，“你是‘造物主’安插的棋子，不是吗？”
沈望舒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苦涩的表情：“我确实是他培养的。但从三年前开始，我有了自己的判断。‘归零计划’不是拯救，是屠杀。而我……不想成为屠杀的一部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现在，立刻走。从你们进来的水下出口原路返回，还来得及。钟衡那边……”
话音未落，实验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舰桥有闯入者！全船警戒！”
沈望舒脸色一变：“他被发现了。你快走，我去设法拖住守卫。”
“你呢？”顾梦依下意识问。
“我有我的脱身办法。”沈望舒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住，“记住，二十三时整。如果你们还在船上，必死无疑。”
她拉开门，快步离开。顾梦依不再犹豫，抓起那个微型胶片盒塞进贴身口袋，冲出实验室，朝着与陈序约定的档案室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舰桥。
钟衡用匕首解决了守在楼梯口的守卫，悄无声息地推开舰桥的门。里面空间宽敞，正面是宽阔的舷窗，能看到码头和部分海面。各种航海仪器和通讯设备闪烁着指示灯。一个人背对着门，站在舷窗前，望着外面港区的火光。
那人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身材挺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鬓有些斑白。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钟衡握枪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他脸上的震惊如此之深，以至于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深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边那道细小的旧疤——那是他十四岁那年，眼前这人教他打枪时，被突然炸膛的土铳碎片划伤留下的。
陆怀瑾。他失踪了八年、早已被组织认定为牺牲的恩师和引路人。
“钟衡，你来了。”陆怀瑾开口，声音温厚平和，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我算着时间，你也该找来了。”
“老师……”钟衡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你……你还活着？”
“活着，而且活得很好。”陆怀瑾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一种钟衡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满意，“这些年，我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业。一件足以改变世界秩序的事业。”
“就是制造瘟疫？屠杀无辜？”钟衡的枪口微微颤抖，但没有放下。
“不是屠杀，是净化。”陆怀瑾走向控制台，手指轻轻拂过仪表盘，“旧世界已经腐朽了，战争、贪婪、阶级、混乱……人类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洗，才能迎来新生。‘归零计划’就是那把手术刀，切除腐肉，保留健康的肌体。”
“健康的肌体？谁来决定谁健康？你吗？”钟衡的声音里涌起愤怒。
“我，和像我一样看清了未来的人。”陆怀瑾转过身，直视钟衡，“钟衡，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你有敏锐的直觉，坚韧的意志，还有最重要的——对理想的纯粹追求。
加入我，我们一起建立新秩序。‘影子’不是黑暗组织，它是未来的曙光。”
钟衡感到一阵眩晕。八年了，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恩师，无数次想象如果老师还活着会怎样。现在人就在眼前，却说着他最无法认同的话。
“你背叛了信仰。”钟衡咬牙道。
“不，我升华了它。”陆怀瑾摇头，“我们曾经追求的，不就是一个更公平、更有序的世界吗？只是方法错了。温和的改良救不了这个世界，必须用猛药。”
舰桥的门突然被推开，两名持枪守卫冲进来，枪口指向钟衡。陆怀瑾抬手制止：“退下。”
“可是先生，他……”
“退下。”陆怀瑾重复，语气不容置疑。
守卫迟疑着退到门口。陆怀瑾看向钟衡：“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放下枪，跟我走，你会看到一个新世界的诞生。或者……”他顿了顿，“你可以尝试阻止我，但那样的话，你今天走不出这艘船。”
钟衡的枪口缓缓垂下，又猛地抬起。他的眼神在挣扎，但最终凝固成一种深沉的痛苦和决绝。“老师，对不起。”
他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密闭的舰桥里震耳欲聋。但子弹打空了——陆怀瑾在他扣扳机的瞬间侧身躲到了控制台后。守卫立刻开火，子弹呼啸而来。钟衡翻滚躲避，藏到舷窗下的金属柜后。
交火爆发。钟衡精准地还击，一名守卫倒地。另一名守卫试图包抄，被钟衡一枪击中肩膀。但更多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援兵到了。
钟衡知道不能久留。他朝门口扔出最后一枚眩晕手雷，强光和巨响暂时阻滞了追兵。他趁机冲向舰桥侧面的紧急逃生通道——一道直通下层甲板的滑梯。
滑下通道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怀瑾站在控制台旁，没有追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种复杂的神情让钟衡心头一颤。
那里面有失望，有惋惜，还有一种……早就料到的了然。
下层甲板，档案室。
陈序找到了标注“收割行动-清洗名单”和“星火网络结构”的档案柜。他用铁丝撬开锁，快速翻阅。名单上果然有大量被错误标注为叛徒或已暴露的同志，其中一些名字让他手指发颤——那是他以为早已安全转移的战友。
他抽出关键几页塞进怀里，又找到了“潘多拉项目-母体运输记录”，上面详细列出了“灰鳍”上那些罐体的编号和拟投放地点，不止新伽皮，还有另外三个备用港口。
就在这时，顾梦依冲了进来：“快走！船底有炸药，二十三时整引爆！还剩不到二十分钟！”
陈序脸色一变，迅速收起文件。两人冲出档案室，正好遇到从滑梯下来的钟衡。钟衡脸上有擦伤，但眼神锐利：“走，原路返回！”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线狂奔。船上的警报已经拉响，刺耳的铃声在各处回荡。守卫从各个方向涌来，他们不得不几次改变路线，且战且退。
终于回到底舱那个水下入口附近。外面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你们先走！”钟衡推了顾梦依一把，“我拖住他们！”
“不行！”顾梦依抓住他，“一起走！”
“炸药快爆了，总得有人争取时间！”钟衡吼道，随即压低声音，“而且……我还有些事要问‘造物主’。”
顾梦依看到他眼中的决意，知道劝不动。她咬牙点头：“活着回来！”
钟衡将身上剩余的弹夹塞给她，转身冲向走廊另一头，开枪吸引追兵。顾梦依和陈序迅速打开水下入口的栅栏门，先后潜入冰冷的海水。
游出船体，向上浮起。破开水面时，看到科研船甲板上灯火通明，人影慌乱跑动。远处码头上，“灰鳍”的卸货似乎已经完成，卡车正在驶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顾梦依拖着陈序，奋力游向西侧岸边。快到岸边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她回头，只见科研船中部猛地向上拱起，火光从各个舷窗喷涌而出，整艘船在爆炸中断裂成两截，开始迅速下沉。熊熊烈焰照亮了半边港口，浓烟滚滚。
钟衡没有出来。
顾梦依感到眼眶发热，但她强迫自己继续游。终于够到岸边，她将陈序推上去，自己爬上岸，瘫倒在碎石滩上，剧烈喘息。
怀里的微型胶片盒硌得胸口发疼。她取出它，紧紧握在手心。配方和数据在里面，这是无数人用命换来的。
陈序咳嗽着坐起来，望向正在沉没的科研船，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钟衡他……”
“他会出来的。”顾梦依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坚定，“我们必须相信。”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快速汽艇正破浪驶离港口，向着外海疾驰。借着爆炸的火光，顾梦依隐约看到艇上站着几个人影。
其中一人，身形挺拔如松。
是陆怀瑾？他逃脱了？
顾梦依握紧胶片盒。战斗还没有结束。“灰鳍”上的病原体母体仍在，必须阻止投放。而那个乘汽艇逃离的“造物主”，依然掌握着复制这一切的知识和能力。
但此刻，他们必须先离开这里。港区已经被爆炸惊动，警笛声四起，探照灯光柱开始在海面和岸上扫射。
顾梦依搀扶起陈序，两人踉跄着钻进岸边的灌木丛，向着渔船接应的方向艰难前行。
身后，科研船的残骸在海面上燃烧，渐渐沉入黑暗的水中。那冲天的火光，像是为这场惨烈战斗竖起的墓碑。
钟衡真的葬身火海了吗？那个乘汽艇逃离的人，是否就是“造物主”陆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