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护持使节 扞卫海道-《我为兵仙:再造山河》

  腊月二十四,卯时三刻,对马岛以北四十里,晨雾浓重如乳。

  “乘风号”主舱内,烛火在鲸油灯盏中摇曳。沈澜指尖按在海图上一片密布黑点的区域,墨迹边缘已有磨损:“此处便是‘鬼牙礁’,暗礁如鬼齿参差。海商有谚:‘雾过鬼牙礁,阎王把门敲’。”

  顾昭俯身细观图上深浅不一的墨线:“绕行需多走多少时辰?”

  “若绕外海,至少六个时辰。”沈澜抬眼,眼角皱纹在烛光下如刀刻,“怕只怕倭寇算准了时辰,在此守株待兔。”

  话音未落,船身猛然一震。舱外传来木材碎裂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水手嘶声惊喝:“触礁了!右舷!”

  众人疾奔上甲板。浓雾中,“破浪号”船尾已倾斜入水,右舷撞在一处黑黝黝的礁石上,船板裂开三尺长的口子,海水正汩汩涌入。

  “放救生舢板!堵漏队下水!”沈澜厉喝,声压过海浪,“张昱,带人卸‘破浪号’上要紧货物,搬到‘乘风号’来!”

  雾气中忽传来尖锐的呼哨声,似鸟非鸟,穿透海涛。

  赵符按刀四顾:“什么声音?”

  林文远面色骤白:“是倭人联络哨音!对马岛一带浪人惯用此音传讯!”

  浓雾彼端,五艘尖头倭船如鬼魅破雾而出。船首松浦家三鳞旗在晨风中猎猎飘展,甲板上立满持弓武士,箭簇在昏蒙天光下泛着幽蓝光泽。为首一艘船上,黑甲将领挥刀前指,嘶声高喝。

  “他说什么?”顾昭问。

  林文远喉结滚动,声音发紧:“‘麦使触礁,天助我也。尽杀之,悬首桅杆,祭我战魂’。”

  “列阵!”沈澜声如惊雷,“床弩上弦!弓手备火箭!赵符,带你的人护住左舷!”

  “破浪号”已半倾,船员正拼命用棉被、木板堵塞裂口。“乘风号”孤身横在友船与倭船之间,四架床弩的绞盘发出吱呀声响,弩箭缓缓抬起。

  倭船在百丈外停住。黑甲将领举起一张等人高的长弓,三支箭同时搭弦,箭簇直指“乘风号”主帆。

  “他要射帆绳!”张昱急呼。

  箭离弦刹那,北方雾中忽传来沉闷鼓声——咚!咚!咚!鼓点三缓两急,正是大麦水师遇敌求援的号令。

  倭人动作一滞。

  雾霭深处,三艘高桅战船的轮廓渐显。船首拍竿如巨人之臂刺破雾帷,玄底金字的“麦”字战旗在风中震响。旗舰“探海号”船楼上,晋王韩继扶栏而立,玄色披风在海雾中翻卷如翼,身后“晋”字王旗猎猎张扬。

  “殿下亲至!”船上欢呼骤起。

  倭船见状急转欲退,却已迟了。

  韩继千里镜中扫过战场,冷声下令:“拍竿封东南退路,床弩穿其中腹。发旗语:倭船降者不杀,抗者尽殄。”

  “轰——!”

  包铁巨木轰然砸落,一艘倭船尾楼应声碎裂,木屑纷飞如雨。几乎同时,十二支床弩齐发,三棱弩箭撕裂雾气,贯穿三艘倭船船舷。海水倒灌,倭船上惨呼四起。

  余下两艘倭船慌忙升起白麻布——东海诸国通用的降旗。

  半时辰后,海面复归平静,唯余“破浪号”倾斜船身随波起伏。沈澜登“探海号”禀报:“殿下,‘破浪号’船底破裂,龙骨受损,需拖回青州大修。倭船俘两艘,毙敌五十七,俘三十三。我军……阵亡九人,伤十九。”

  韩继望向渐散的雾气,对马岛灰黑色的轮廓如巨兽匍匐在海平线上:“使团还剩几人可继续前行?”

  “除伤员外,尚有二十三人。”顾昭躬身,青色官袍下摆已被海水浸透,“‘乘风号’轻伤无碍,货物已转运过半,可继续使命。”

  韩继沉默片刻,走至舷侧,海风将他鬓发吹乱。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展开乃是一幅精细海图,其上以朱砂、墨笔交错标注,字迹新旧不一。

  “此图为三年来往来商贾所献,真伪混杂,需自行甄别。”他指向筑紫岛北岸一处形似鹿角的海湾,“此处名‘鹿岛浦’,据近年海商言,当地豪族与松浦氏有隙,暗中求通商路。若使团遇险,或可借其水道暂避。”

  顾昭细观图上标注的水深、暗礁、潮流箭头:“殿下,此族可信几成?”

  “商贾之言,七分利,三分虚。”韩继卷起地图,羊皮质地柔韧,“彼等求通商以抗松浦垄断,你等持国书以探海路。利合则暂用,利尽则散,如此而已。”

  他顿了顿,声音转沉如铁:“使团此行,重在探路。山川港汊,兵力布防,民情风物,乃至倭国诸岛谁与谁亲,谁与谁仇,皆需眼观笔录。他日若有东渡之举,这些便是将士以血开路的凭依。”

  “臣谨记。”顾昭双手接过地图,羊皮上还带着体温。

  使船再启航时,“探海号”率两舰送至二十里外。韩继独立船尾,目送“乘风号”帆影渐小,终没入海天之际的薄雾中。

  “传令登州水寨。”他未回头,声音随海风散开,“调‘飞鱼’‘快鸥’二舰,卸去战旗,扮作闽地商船,尾随百里。若使团遇生死之险,不惜一切代价救回顾昭、沈澜。”

  身后将领迟疑:“殿下,若被倭人识破……”

  “那就战。”韩继转身,目如寒星,“让倭人知晓,大麦使节不可欺,海疆不可犯。也让海上诸国看看,我朝护持使节、扞卫海道的决心。”

  命令传下,两艘快舰悄然离队,帆影没入东南方雾霭。

  此时巳时初,晨雾将散未散。对马岛最高峰上,一道狼烟冲霄而起,黑烟在铅灰色苍穹拖出狰狞痕迹,久久不散。

  “乘风号”甲板上,顾昭展开羊皮海图,朱砂标注的航线在日光下泛着暗红光泽,如一道血痕,指向南方茫茫海疆。

  林文远低声问:“顾大人,真要继续前行?”

  顾昭卷起地图,望向南方海域。那里雾气氤氲,岛屿轮廓若隐若现,似巨兽蛰伏。

  “海图已绘,国书在怀,殿下亲送至此。”他声音平静,“若因倭寇伏击便返航,他日谁还敢为大麦蹈海探路?”

  帆索绷紧,硬帆吃满北风。“乘风号”船首劈开波浪,向着雾霭深处,向着倭国诸岛,向着未知的凶险与机遇,毅然驶去。

  海天苍茫,唯余帆影一点,渐行渐远。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百里之外,两艘伪装商船正悄然改变航向,如影随形,没入同一片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