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冰纹拓里的年味儿与旧俗-《青冥碎的魂》

  雪停后的清晨,文兴巷像被裹进了水晶球。根架上的积雪冻成了冰壳,“雪语”拓片被冻在木棱上,墨色透过冰层显出温润的光泽,像幅嵌在冰里的画。陈砚踩着冻硬的雪走到根架前,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她伸手摸了摸冰壳,凉得刺骨,却把拓片的纹路护得严严实实。

  “这冰壳得留点,”张大爷扛着梯子走来,梯子腿在冰上打滑,他索性把梯子靠在老槐树上,“老辈人说‘冬冰藏福’,把好东西冻在冰里,来年能顺顺当当。”他从怀里掏出个红纸包,里面是几片晒干的桃符残片,“这是去年春联撕下来的,留着拓冰纹正好,沾点年味儿。”

  陈砚接过桃符残片,纸质已经发脆,上面的“福”字只剩半边,朱砂却还透着艳红。“张爷爷,咱们拓‘冰符’吧,把福气冻在根架上。”

  “得用温水化冰,”张大爷往手心哈着气,“直接敲会伤着拓片。”他找来块棉布蘸了温水,小心翼翼地往冰壳边缘擦,冰水顺着木棱往下淌,在地上冻成细小的冰珠,像串透明的珠子。

  一、冰纹拓里的年俗痕

  周师傅带着修笔工具来的时候,陈砚正用薄宣纸覆在融开的冰面上。冰层下的雪水在纸上晕出不规则的圈,像块天然的墨锭在慢慢晕染。“这冰纹拓出来像幅写意画,”周师傅放下修笔箱,从箱底翻出个铜墨盒,“这里面是我师父调的‘冰墨’,用冬天的雪水研的,拓冰纹最合衬。”

  铜墨盒打开时,墨色比普通墨更清透,带着点寒气。胖小子背着书包跑过来,棉手套上还沾着雪,他举着个冻在冰里的福字挂坠:“陈砚姐!我把去年的福字冻在冰里了,能拓出‘冰福’!”

  挂坠是塑料做的,红色的“福”字在冰里透着朦胧的光。陈砚小心地把冰坨放在宣纸上,用周师傅的“冰墨”轻轻拍打,冰纹在纸上显出细密的网格,福字的轮廓像朵含苞的花。“这叫‘冻福’,把福气冻到开春,一年都有好彩头。”

  石头则在旁边拓桃符残片,半边“福”字的朱砂在冰墨上显出艳红,他特意在空白处画了个小灶王爷:“我娘说灶王爷腊月二十三要上天,得提前拓个像,让他多帮咱们说好话。”

  小雨从家里带来个竹编的年历筒,筒壁上缠着去年的红头绳,她把筒子往融开的雪水里一蘸,往宣纸上一按,拓出圈红色的纹路:“这是‘年绳拓’,我娘说红头绳能系住福气,拓在冰纹上更牢。”

  张大爷翻出本旧“年俗记”,纸页边缘已经卷起,上面用毛笔写着“腊月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字迹带着点潦草,是他年轻时记的。“这得拓下来贴在冰纹旁,”他指着其中一句,“‘二十七杀公鸡’,当年队里杀了鸡,每户分两斤,我总把鸡骨头留着拓印,说‘啃过鸡骨,来年有力气’。”

  陈砚把“年俗记”拓在宣纸上,旁边正好是胖小子的“冰福”拓片,朱砂红和冰墨蓝相映,像把年俗的冷暖都收进了框里。周师傅看着热闹,拿起毛笔蘸了“冰墨”,在拓片角落写了“岁安”两个字,笔锋里带着点寒气,却透着踏实。

  二、旧灯笼引出的团圆话

  疯奶奶的出现带着股松香气,她怀里抱着个旧灯笼,竹骨已经发黑,绢面被虫蛀了几个小洞,里面的蜡烛座却擦得发亮。“团……团圆。”她把灯笼往根架旁一放,用枯枝在灯笼底座上点了点,火星子“噼啪”跳起来,映得绢面的残纹像朵绽放的花。

  “这是她男人当年做的灯笼,”张大爷在一旁解释,“每年除夕都挂在门口,说‘灯笼亮,亲人归’。后来人没回来,灯笼就成了念想,每年腊月都要拿出来晾晾。”

  灯笼的绢面上绣着“团圆”两个字,丝线已经褪色,却还能看出当年的精致。陈砚小心地把绢面铺在宣纸上,用“冰墨”轻轻拍打,字迹的轮廓在纸上显出浅灰,像句被岁月藏起的话。“这叫‘灯语’,把团圆的念想拓在冰纹上,冻到过年。”

  胖小子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录音笔:“我录了去年的鞭炮声!”按下播放键时,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孩子们的欢呼,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热闹。“这是‘年声’,得和灯笼拓片贴在一起,才像过年。”

  石头则在灯笼竹骨上涂了层冰墨,拓出细长的纹路,他在每个竹骨交叉处画个小圆圈:“这是‘团圆结’,把所有念想都系在一起。”

  周师傅看着灯笼拓片,从修笔箱里取出支红毛笔,蘸了朱砂在“团圆”二字旁点了个小点:“这是‘心灯’,再远的路,心里亮着灯就能找到家。”他说这话时,疯奶奶正用枯枝拨动灯笼里的火星,火苗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投在拓片上,像个盼着亲人归的剪影。

  三、雪夜里的年事约定

  掌灯时分,根架周围的冰已经冻得结实,“冰符”拓片和灯笼拓片被冻在木棱上,像幅嵌在冰里的年俗画。张大爷搬来个炭盆放在根架旁,炭火的热气混着松香气漫开来,冰壳边缘开始融化,冰水顺着拓片往下淌,在地上冻成细小的冰花。

  “该给这些年俗拓片起个名,”张大爷往炭盆里添了块松枝,“叫‘冻年’怎么样?把年味儿冻起来,慢慢品。”

  “好!”孩子们齐声应着。胖小子把“冰福”拓片贴在“冻年”板块的正中央,说“福气得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石头的灶王爷像贴在旁边,手里还画了串糖葫芦;小雨则把红头绳拓片系在木棱上,风一吹,红色的纹路像条跳动的红绳。

  周师傅把那本“年俗记”拓片和灯笼拓片放在一起,又在旁边写了行字:“年不是一天的热闹,是藏在日子里的盼头。”他收拾修笔箱时,特意把铜墨盒留在根架上,“让冰墨冻着,开春研墨时,能带着点年味儿。”

  疯奶奶把灯笼挂在根架的木棱上,绢面的“团圆”二字在炭火的映照下,仿佛有了温度。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桂圆,分给每个人一颗:“圆……圆。”

  陈砚剥了颗桂圆放进嘴里,甜味混着炭火的热气往心里钻。她看着根架上的“冻年”拓片在冰里泛着光——冰纹的清透,桃符的艳红,灯笼的暖黄,像把所有关于年的念想都冻在了这一刻。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粒落在冰壳上,像给拓片盖了层透明的邮戳。

  胖小子的录音笔还在悄悄工作,录下了炭火“噼啪”的声响,录下了冰壳融化的“滴答”声,录下了疯奶奶含糊的“团圆”声。这些声音混着雪粒的轻响,在根架周围慢慢沉淀,像给即将到来的年,铺了层暖软的底。

  夜深时,陈砚最后看了眼根架,灯笼的绢面在雪光里泛着朦胧的光,仿佛有个模糊的身影正提着灯笼往巷口走。她轻轻往冰壳上撒了把去年的灶糖碎,甜香混着寒气漫开来——老辈人说,给冰里撒点甜,来年的日子会像灶糖一样,又甜又粘,分不开。

  明天,该拓腊月的炊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