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分成-《权欲游戏》

  柳鸣惠听到沈知意的夸赞,脸上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谦虚的笑容,连连摆手:“沈局见笑了,那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爱逞强爱出风头罢了。”

  她的语气,试图将那段“英雄往事”轻描淡写地带过,但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沈知意,观察着她的反应。

  故事讲了,气氛也营造了,接下来……就该进入正题了。但直接开口,她还是觉得喉咙发紧。

  幸好,这时张然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很自然地站起身,说道:“你们先聊,我去洗个手。”

  她的目光,与柳鸣惠飞快地对视了一下,里面传递着清晰的信号——我出去,给你创造单独说话的机会。

  然后,她便拉开椅子,走出了包厢,还顺手将门带上了。

  “咔哒”一声轻响,包厢里顿时只剩下沈知意和柳鸣惠两人,空气似乎都跟着安静、凝滞了几分。

  柳鸣惠的心,因为张然的离开而跳得更快了。

  她知道,戏台已经搭好,锣鼓已经敲响,现在,轮到她这个并不专业的“演员”登台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茶壶,先给沈知意面前已经半凉的茶杯续上热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在寂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局,”柳鸣惠放下茶壶,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仿佛是在汲取一点勇气,她抬起眼,脸上重新挂上那种热情但此刻显得有些刻意的笑容,“听说……您家公子是在澳洲读书?”

  她选择了一个看似家常、实则切入要害的话题。

  沈知意正端起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目光中掠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和……锐利。

  “这你都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但那平静底下,却是骤然升起的警惕。

  儿子在国外读书的事,她在单位并不张扬,知道的人不多。柳鸣惠一个美容院老板,从何得知?

  柳鸣惠被她那锐利的目光看得心里一虚,连忙解释道:“是……是小然无意中说起的。”

  她把“无意中”三个字咬得稍重,试图淡化这个信息的刻意性。

  “要说我真是羡慕您啊,”她的语气,充满了真挚的(至少表面上)羡慕,“孩子这么有出息,年纪轻轻就能出国留学,开拓眼界。丈夫又……”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又这么体贴,支持您的工作。真是人生赢家。”

  她巧妙地将话题从孩子延伸到了家庭,试图营造一种“我很了解您、关心您”的亲近感。

  沈知意听了,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笑容。

  “体贴”?“支持”?想到江辰,她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谬感。

  但她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丝毫。“我也只是希望孩子能够开拓眼界,将来比我们过得好一些。”

  她的回答,是标准的、挑不出错的官方说辞,语气平淡,听不出骄傲,也听不出抱怨。

  “那是肯定的!”柳鸣惠连忙附和,“您眼光长远,孩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她的恭维,略显生硬。包厢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街市声。

  柳鸣惠感觉手心都出汗了,她知道,不能再绕圈子了。

  张然给她创造的时间有限,而且,沈知意显然不是那种能被几句家常话就套近的人。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借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然后,她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加诚恳,也更加……试探性:“沈局,孩子在国外读书,需要不少钱吧?”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更加直接,也更加……触及隐私和现实。

  沈知意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的杯子重新斟满。

  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在思考一个普通的问题。“那是肯定的。”

  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真实的疲惫和无奈,“澳洲那边,生活成本高,学费也贵。又不想让他在异国他乡受委屈,该花的钱……一分也省不下来。唉……”她轻轻叹了口气,“这花钱如流水啊。”

  这句感慨,一半是表演,一半却是实情。

  尽管她是个局长,但那点固定工资,加上一些合法的津贴,应付日常开销、人情往来尚可,要支撑儿子在澳洲一年几十万的花销,确实让她感到捉襟见肘。

  江辰虽然也能挣点,但他那边家里的负担也不轻,而且……想到他们之间冰冷的关系,她也不指望什么。

  日子,确实是紧巴巴的。这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压力之一,此刻被柳鸣惠恰到好处地点了出来。

  柳鸣惠的眼睛,在听到沈知意这声叹息时,微微亮了一下。有门!

  沈知意没有断然否认或转移话题,反而流露出了真实的无奈,这说明她的话,戳中了沈知意的软肋。

  她的胆子,顿时壮了几分。

  她也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但语气却更加清晰、更加……充满诱惑:

  “沈局,您看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点着,“凤鸣山,就在我们凤栖村境内。这山这水,都是我们祖祖辈辈守着的。如果……”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地锁着沈知意的眼睛,“这次的改造项目,能让我们村自己的公司接了,那以后,这项目运营起来,收入分成……”

  她又停了一下,仿佛是在给沈知意消化的时间,然后,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句关键的话:“肯定少不了您的。”

  赤裸裸的利益许诺,终于,图穷匕见了!

  沈知意的心脏,在听到“分成”两个字的瞬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柳鸣惠说的是实话,柳哲东也是这么交代她的——用利益来打动沈知意。

  但至于分成多少,如何操作,这显然不是柳鸣惠一个传话人能决定的,需要沈知意和柳哲东当面谈。

  这是在抛出一个诱人的、但又模糊的诱饵。

  沈知意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被冒犯的表情,也没有立刻表现出兴趣。

  她只是微微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杯清澈的茶汤上,仿佛在沉思。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沈知意缓缓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柳鸣惠脸上。

  那目光,平静得有些吓人,仿佛刚才那番充满诱惑的话,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直接切入核心:

  “是谁?”

  柳鸣惠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什么?”她下意识地反问,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你说的公司,”沈知意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是谁的?”

  她要确认,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是柳鸣惠自己?还是……那个传说中的村长?

  “哦……”柳鸣惠恍然,心里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绷紧了。

  她知道,沈知意这是要确认合作对象的分量。“是……是我叔叔,柳哲东的。”

  她没有隐瞒,也隐瞒不了。

  “他是我们村的村长,在村里说话很有分量,也认识不少人。”她试图强调柳哲东的实力。

  “你放心,”她又连忙补充道,语气急切,“这是他特意交代过的,只要项目到我们自己人手里,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她的眼神,因为急切和紧张而有些慌乱,死死地盯着沈知意,真担心她会立刻摇头拒绝。

  那样的话,她回去怎么跟东叔交代?妹妹鸣霞……

  沈知意再次沉默了。

  她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光滑的茶杯壁,目光低垂,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柳哲东……果然是他。那个凤栖村的“地头蛇”。

  这倒是符合她的预料。一个村长,想要借助项目捞取巨大利益,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来打通关节。

  包厢里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柳鸣惠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快要震破自己的耳膜。她几乎要忍不住再次开口哀求或者加码。

  然后,她听到沈知意开口了,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柳老板,”沈知意抬起眼,看向柳鸣惠,脸上露出一个略显为难的、带着深思的表情,“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考虑!她没有一口回绝!柳鸣惠的心,猛地从谷底被提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希望,混合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

  是的,沈知意明显心动了。虽然她表面上依旧镇定,但那句“需要时间考虑”,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天平,在现实的压力和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发生了倾斜。

  柳鸣惠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里那扇一直被道德和原则紧锁的门。

  儿子在国外高昂的开销,自己和江辰那摇摇欲坠的婚姻背后的经济压力,未来可能面临的种种不确定性……所有的这些,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而柳哲东许诺的“分成”,是什么?说白了,就是给她干股!

  只要凤鸣山项目搞起来,附近规划中的高速公路一通车,那里就是一块风水宝地,源源不断的客流,想赚多少就赚多少!

  那将是一笔长期的、稳定的、惊人的收入!足以彻底改变她和儿子的生活,甚至……让她在面对毛少峰时,能有更多的底气和选择?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让她无法立刻说“不”。

  “好!好的!”柳鸣惠激动得几乎要语无伦次,她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应该的,应该考虑!这么大的事情!”

  她连忙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只印了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的简易名片,双手递给沈知意,“这是我叔叔的联系方式。您考虑好了,随时可以联系他,或者……联系我也行!”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发颤。

  沈知意看了看那张名片,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她的目光,在名片和柳鸣惠激动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伸出手,用指尖拈起了那张薄薄的纸片,仿佛那上面带着什么无形的重量。

  她没有看上面的信息,只是随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手机旁边。

  “我会考虑的。”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然后,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下午还有个会。”

  她的意思,是要结束这场午餐了。

  “哦,对对对!”柳鸣惠连忙起身,“您工作忙!那……今天就先这样?”她的心里,被巨大的希望填满,甚至暂时忘记了脸上伤处的疼痛,也忘记了对柳哲东的恐惧。只要沈知意肯考虑,就有希望!

  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张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聊完了?菜都快凉了。”

  “聊完了聊完了!”柳鸣惠心情大好,“沈局下午还有会,我们赶紧吃,别耽误沈局时间!”

  张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沈知意手机旁边的那张小纸片,脸上浮现了不易察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