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喜忧参半-《杨府群英记》

  天高气爽,边关大营旌旗飘扬,天幕湛蓝,阳光洒满营地。范仲淹正与杨青等将军在中军帐内商讨战局,忽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卷起尘沙,吹得营旗猎猎作响。众人一时错愕,风息处,只见一人出现在营前,身披银甲,手持双枪,英气逼人,正是之前传说已经殉职的石玉。

  石玉踏入帅帐,拱手道:“末将蒙王禅老祖搭救,以法力送至此地,特来归队听命。”众将一听,纷纷大喜,原以为他已经命丧边关,谁料此刻风尘归来,平安无恙。范仲淹也是满面喜色,亲自迎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你平安回来,就是我们宋军的大喜事。”

  石玉没有多话,从怀中取出一柄宝扇,扇骨青亮如玉,扇面上隐有云纹流转,他道:“此扇是王禅老祖赠我,能破西夏混元锤之邪力。”众人一听,不由精神一振,西夏混元锤威力惊人,已经重创我军数将,若真能克制,自是天助。

  范仲淹当即命人设宴接风,石玉却拱手推辞:“敌在眼前,末将请命出战,待破敌之后,再饮庆功之酒也不迟。”范仲淹一愣,随即微笑点头:“好一位血性男儿,既如此,依你便是。”

  他说罢,语气一沉,又道:“昨夜刘庆将军擅自夜探敌营,想要夺取混元锤,到现在都未归来,恐怕凶多吉少。他是个倔脾气,当时谁劝也不听。你此番出战,若能顺势查探一下他的下落,就更好了。”

  石玉答应一声,当即披挂上马,命人牵出他当年解征衣时留下的战马,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四蹄生风。他跨马提枪,精神抖擞,率领一万五千精兵,号炮三声之后,气势如虹地出了边关。

  西夏营中鼓声大作,尘土飞扬。石玉纵马至阵前,单枪独骑,高声喝道:“西夏贼听着,宋朝石将军在此,速叫薛德礼出阵纳命!”阵中烟尘滚动,一员黑甲大将带兵飞出,正是薛德礼。他手提一柄大刀,策马直冲石玉,怒声骂道:“小儿敢尔大言!看本帅刀下不斩你!”

  他话未说完,刀已劈下。石玉冷哼一声,双枪交错,架住刀势,两人当即激战。你来我往,杀得马嘶风急,自清晨战至正午,始终不分胜负。

  薛德礼渐渐心惊,这个宋将年纪轻轻,枪法却凶猛异常,毫无破绽,心中暗想:“不好对付。”他忽然收刀拨马,回身从马后取出混元锤,想趁其不备取胜。石玉眼见他取锤,朗声喝道:“贼子又想耍暗器么!”说话间已将宝扇展开,混元锤呼啸而至,却被宝扇轻轻一拂,竟如泥丸,被拨落地上,深陷尘土。

  薛德礼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战,转身就逃。宋将岳刚早在一旁蓄势,纵马上前,抢回了混元锤。

  石玉不愿放敌逃走,策马紧追。眼看就要追上,忽然一名红甲女将横空跃出,手执银枪,拦住了他的去路。来者正是薛德礼之女,人称“百花女”,素有骁勇之名。她见石玉面如美玉,英姿勃发,心中不禁暗生情思:“若能活擒此人,比擒下刘庆有趣得多。”

  她手中银枪一展,招招狠辣。石玉不言,只专注对敌,不过几十个回合,他便看破她的破绽,突然双枪一挑,击落她兵器,策马冲上,将她一把擒下,架于马前。

  西夏士兵惊怒交加,蜂拥杀来,宋军早已大军压阵,兵锋所指,如山如海。两军一触即乱,西夏兵被冲得七零八落,自相践踏,血流遍地。薛德礼眼见女儿被擒,本欲冲杀营救,却被乱军推得东倒西歪,无力回身,只得咬牙弃马逃回营内。

  石玉押着百花女回营,凯旋而归,士气大振。范仲淹等将军出帐迎接,见他生擒女将,破敌而归,皆赞不绝口。百花女被绑至帅帐,昂首挺胸,一言不发。范仲淹喝道:“既为俘虏,还敢不跪?”

  百花女冷笑一声:“我虽败北,却是将门之后,岂会屈膝投降?”语气倔强,毫无惧色。范仲淹没有多言,只冷声问道:“昨夜我军刘庆将军被你们擒去,现在何处?”

  百花女答道:“你们自称义军,却夜入我营图谋刺杀。我已将那人擒下,劝他投降不成,现关押在后营。”石玉听得此话,顿时怒火冲头,正要请令杀入敌营救人。范仲淹却一挥手:“将军莫急。眼下天色已晚,兵马疲乏,明日再图也不迟。”

  他说完,便吩咐将百花女关入后营。是夜,大帐张灯结彩,大设酒宴,犒赏三军。众将士共庆胜利,欢声震营。席间范仲淹赞道:“郡马一到,便破强敌,如狄元帅不相上下的少年英雄。”杨青亦连连点头。

  石玉却面色平静,拱手说道:“小将胜之侥幸,刘将军仍在敌手,明日须得亲自前去救回。”范仲淹沉吟片刻,说道:“我军已擒敌帅之女,对方擒我将之人。不若明日提出交换人质,以女换男,无需再动干戈。”

  石玉点头道:“范大人此计高明。”酒过三巡,众人渐散,石玉又邀李义、张忠入帐,共议明日之策,并顺道前去探望狄青。

  阳光透过战旗洒落在营地之上,狄青卧养的偏帐静谧安宁。他虽然大病已愈,气色转好,眉宇之间少了病时的灰暗,但精神尚未完全恢复,因此这几日未曾参与前线军务,范仲淹与杨青等将亦体恤其身,不曾告知西戎频频来扰之事,只命他安心静养。

  这一日石玉得胜归营,入后帐探望,狄青起身相迎,见石玉英姿健在,激动之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须臾,才紧紧握住他的手:“你还活着……太好了!”石玉将脱险始末细细道来,说及王禅老祖将他以法力引走、赐扇破敌之事。狄青闻之大惊,听到元帅杨宗保已死于混元锤下,更是脸色骤变,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他向来铁血刚毅,此刻却无法克制悲恸。

  李义与张忠在旁见状,也连声劝慰,三人说了许久,狄青方才抹去泪痕,长叹一声:“我还活着,却没能死在元帅之前……”话未说完,又咳了两声。

  次日清晨,阳光洒满帅堂,范仲淹召集文武众将,商议破敌之策。众人正在商议之间,忽有军士匆匆报来:“西夏大将薛德礼亲率大队兵马至营前叫阵,点名要石大人与狄大人应战。”堂上众人一震,石玉却冷笑一声:“这贼还没死心,昨天被打得满地找牙,今日还敢叫嚣。”

  不等多言,他已起身披挂,戴盔跨马,提起双枪,率领三万精兵,炮响中冲关而出。行至阵前,他高声喝道:“薛德礼!你昨日被杀得狼狈而逃,今日不献降书,不送回刘将军,反来叫战,莫非真要送命?”

  薛德礼立于阵前,身后旗帜招展,兵马如林,闻言大喝:“石玉!你若将我女儿百花女还我,本帅便还你刘庆,再战也可。”

  石玉眉头一挑:“好,你要换人,那便依你。”他回头吩咐,将后营所囚飞山虎放出,同时命人押来百花女。两个俘虏在中阵各自交接,分别归阵。

  人质一换完,石玉与薛德礼战意更浓,二人跃马扬枪,铁骑飞驰,再次展开激战。两人本就是劲敌,这一仗自是斗得天昏地暗,自午时战至日暮,仍未分出高下。两军兵卒在两将激励下混杀成一团,尘沙漫天,喊杀震耳。

  黄昏时分,金鼓响起,双方鸣金收兵。石玉带兵归营,与范仲淹、杨青二人坐于帐中详谈西夏军势,道及近二十年来西戎蚕食边地,北方契丹又时常侵扰,宋朝损兵折将不下百万。石玉握着酒盏,低声叹道:“若当年真宗帝能听寇准所谋,乘澶渊之胜,趁机制敌,断不会有今日之患。”杨青点头:“一时之安,换来百年之祸,如今我辈武夫只能拼死力战。”

  正言间,刘庆走进帅帐,单膝跪地叩首:“末将多谢郡马大人救命之恩!”石玉忙将他扶起,道:“同为一军将士,何必多礼。”

  第二日清点兵马,昨日一战宋军虽胜,但仍折去五百余人。狄青在后帐听闻此数,心中愈发难安。他推开卧榻,踱步至帐外,脸色虽略显苍白,眼神却如冷电般明亮。他径直走入帅堂,对范仲淹拱手道:“狄青病体已复,恳请出战。”

  范仲淹连忙起身:“狄青大人贵体尚未大安,眼下出战未免操之过急。”狄青却一字一顿道:“薛德礼屡犯边关,我却卧病在床,毫不知情,已是大错。如今元帅殉职,狄青誓不与西戎共存,不杀此贼,难解心恨。”他转身大步而出,“今日出城,我定要与那贼见个高低。”

  众人见他意志坚定,谁也劝不住。忽然又有军士来报:“薛德礼又至营前挑衅!”狄青大喝:“抬上金刀!”随后亲自披挂上马,骑上战驹,挺身而出。范仲淹与杨青只得叹息一声,调派孟定国、焦廷贵、张忠、李义四将领兵随行接应。

  石玉挺枪请命:“让我先掠阵。”焦廷贵也在旁高声喊道:“副元戎得仙人相助,刀法不减,何惧薛德礼!”

  狄青披挂齐整,骑龙驹出关,号炮响起,数万精兵跟随而出,旌旗招展,气势如雷。敌军已列阵完毕,刀枪如林,喊杀震天。狄青单骑驰至阵前,高声喝道:“我乃宋军副帅狄青,番奴死到临头,还敢叫阵!”

  薛德礼冷笑:“本帅早听过你的名号,今日一见,不过如此。”狄青怒火中烧,不再多言,金刀横起,大喝一声:“战!”二人挥刀催马,迅如闪电,转瞬已交上手,斗了两个时辰,难分高下。

  然而狄青毕竟新愈,久战之后渐觉体力不支,刀法渐显迟缓。石玉在阵后看得分明,眼见狄青有些不稳,立刻催马冲出,大喝道:“番奴且慢,石玉在此!”

  他双枪如龙,刺向薛德礼面门,薛德礼吃惊不小,急忙挥刀招架。狄石二人左右夹击,薛德礼抵挡不住,正欲放马逃脱,手中力气一松,石玉一枪刺中他大腿,薛德礼痛叫一声,刚欲回马,就被狄青金刀斩中肩头,整个人从马背上翻落下来。

  焦廷贵见状,策马冲上,挥刀割下敌将首级,提首大喝:“妖贼薛德礼,前日偷袭元帅,又用妖锤伤人,今日该你偿命!”喊声响彻战场。

  西夏军见主帅身死,军心动摇,阵脚大乱,纷纷弃甲溃逃,投降者络绎不绝,杀声过处,血流成渠,尸横遍野。狄青高声传令:“愿降者免死!”宋军趁势收兵,斩将夺马,收拢无数军器辎重,满载而归。

  溃兵逃入后营,百花女闻父战死,心神俱裂,不敢再战,只得匆匆收拢残兵败将,携男女数万人逃回西夏境内。杨青等将随即提兵追入敌营,只见西营空无一人,残旗断枪散落遍地,宋军大获全胜,将粮草马匹器械尽数运回关中。

  帅堂之中,金灯高挂,银案横陈,酒香四溢,战鼓已息,硝烟散尽,边关一战终以大胜收场。范仲淹得知捷报,长舒一口气,当即召集诸将,在帅堂设宴庆功,席间将士齐聚,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范仲淹捧杯笑道:“此番破敌,狄大人、石大人奋勇当先,可谓挽边关于危难,真是我国家栋梁之材,边关柱石!”

  狄青与石玉闻言,俱是起身还礼,神色谦恭,石玉抱拳说道:“范大人言重了。此次西夏退败,实赖天子洪福,又得诸位将军协力相助,若无全军奋战、众志成城,我等岂有此功?晚生怎敢独居其功!”

  狄青亦接声而道:“大人抬爱,晚生不过尽一份微力罢了。能得此捷,全赖众将配合,实非一人之功。”

  范仲淹微笑着摆了摆手,语气转缓:“二位皇亲虽功勋卓着,但狄大人自病愈以来,旧伤尚新,原气未复,还该多多调养,不可再轻动兵锋。”

  狄青面色沉稳,拱手答道:“多谢大人关怀。晚生区区贱恙,如今已然痊愈,身体复原,气血调顺,行动如常,所幸不辱使命。承大人忧心,晚生感怀于心。”

  范仲淹点了点头,略带关切地望了狄青一眼,随即转身吩咐焦廷贵:“将薛德礼首级高悬辕门,示以军威!又令将士及投降卒各归本营整点,待后发赏。刀枪、马匹、粮草等战利之物,一一点明封存入库,不得私取。”他又命孟定国领兵数百,前往战场收殓尸骸,择地掩埋,以安亡魂。

  一切安排妥当,是夜范仲淹设宴犒赏三军,各营都有美酒佳肴分发,亲征兵丁尤得重赏,满营上下士气高涨,欢笑不绝,一扫连日战事的沉重氛围。

  翌日清晨,关前静悄悄的,风吹旌旗猎猎作响。西夏已远,边城无恙,将士们也多归回营寨,各自整顿兵器,修整战马,稍得闲暇。帅帐中,唯有范仲淹、杨青、狄青、石玉四人尚坐堂中,杯中残酒未尽,谈笑间却渐带几分沉重。

  范仲淹缓缓放下杯盏,沉吟片刻,道:“想我杨元帅,一生征战,为国鞠躬尽瘁,自弱冠领兵,至今已近六十,未有一日安闲清静。而今战死疆场,虽为武人宿命,可念其一生劳瘁,却未得善终,心中不禁唏嘘。”

  杨青脸色黯然,轻叹道:“那日混元锤重击而下,眼见元帅吐血坠马,我虽已重伤不能动弹,却目睹全程,至今心如刀割。我等与元帅同袍多年,多少次共度死生。他虽已故去,我等却仍坐此说话,心中委实不安。”

  狄青低声说道:“元帅之死,对我打击最重。若非他一力提携,晚生怎有今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几人一时沉默,空气中多了几分肃穆。片刻后,范仲淹忽又提及一件旧事,话锋一转,道:“诸位可还记得,前月宫中传来一纸圣诏,说李宸妃娘娘十八年前被郭槐陷害之事,已由包大人查明,真相大白。”

  众人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细听范仲淹娓娓道来。

  “十八年前,碧云宫突发大火,百余宫人葬身火海,当时朝中都传李宸妃与幼太子俱已殉难。哎,那时我尚在知谏院任职,亲眼见火势冲天,百官无言,只能叹息命薄。哪曾想到,李宸妃竟能逃出生天,十八年间隐忍苟存,今日终于昭雪平反。这包拯之才,真非常人所及。”

  杨青摇头叹息:“这桩宫中旧案,当年我与元帅亦有所耳闻。只因咱们久镇边关,不通朝局细节,便不敢多言。当今李后得还凤位,今上得认生母,确是大快人心。”

  狄青沉声道:“如此冤案竟藏十八年之久,娘娘在外飘零十余载,朝中无一人知晓,若无包拯力查,只怕再等十八年也难得真相。朝廷之中,能如范大人与包大人这等清正之人,才是国家长久之幸。”

  几人越说越沉,窗外夕阳已落,夜色悄然降临。帐外微风轻起,旌旗猎猎作响,如在回应他们心中翻涌的余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