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崩解之路-《晚唐,开局拥有800魏博牙兵》

  # 第217章

  雨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撤退的路已经成了一片烂泥。

  王彦章的三万大军,在这条路上挣扎了七天。这七天,比他过去打的任何一场败仗都更折磨人。

  汉军的骑兵,像一群饿狼,始终吊在他们身后十几里外。他们不进攻,也不靠近,只是不知疲倦的来回跑动。马蹄声混着风雨声传来,还有那用河南乡音喊出的话,日夜不休的折磨着每个梁军士兵的神经。

  “跟着汉王有田分!”

  “跑什么跑?前面是刀山火海,后面是热粥饱饭!”

  “王彦章不要你们了!朱温老贼也不要你们了!你们的家人,都在等你们回家分田地啊!”

  一开始,王彦章还下令弓弩手朝那些喊话的骑兵放箭。可汉军骑兵滑得很,始终保持在射程之外。射出去的箭,除了落进泥地里,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暴露了弓弩手的疲惫和箭矢的短缺。

  比这更狠的,是从第三天开始,汉军换了新花样。

  他们不再只是喊话。每到宿营时,汉军的骑兵就会摸到他们营地外围的上风口,然后用强弓,把一个个用油布包着的、拳头大的炊饼,射进梁军的营地里。

  营地里顿时大乱。

  那些饿得眼冒金星的梁军士兵,哪里还管什么军纪?为了抢一个饼子,同营的弟兄拔刀相向。督战的军官上去弹压,反被红了眼的士兵当场砍翻。一个饼子,往往能换来十几具尸体。

  王彦章亲自斩了十几个带头抢饼的士兵,也无法压住这股混乱。他知道,这支军队已经垮了。

  都尉卫东负责押送军中仅剩的粮草。他的脸一直板着,神色难看。他身边是五百名号称精锐的“铁枪军”,但此刻,这些精锐的脸上,也写满了疲惫和麻木。他们的盔甲上满是泥点,手里的长枪,也早没了往日的光泽。

  “都尉,后头……后头又跟上来了。”一名亲兵指着远处,声音发颤。

  卫东回头看去。几十名汉军骑兵,又不远不近的跟了上来。为首的一人,穿着一身梁军的校尉服,他认得,那是之前曹英将军手下的一个亲信,叫王二狗。

  “卫都尉!别给朱温那老贼卖命了!您看您手下的弟兄,一个个都快饿死了!”王二狗在马上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诚恳,“我前几日降了汉王,顿顿都有肉吃!汉王说了,只要是条汉子,愿意拿起锄头种地,就给人活路!何必在这等死呢?”

  卫东没有理他,只是下令全军戒备。

  可这一次,汉军骑兵没喊几句,就换了动作。他们从马鞍旁的袋子里,掏出一样样东西,奋力向着卫东的队列扔了过来。

  不是石头,也不是炊饼。

  是一捆捆用油纸包着的咸鱼干,甚至还有几小袋食盐!

  “抢啊!”

  卫东手下的“铁枪军”,也彻底疯了。他们忘了自己的职责,忘了军纪,嚎叫着冲向那些散落在泥地里的物资。为了几条鱼干,为了一口盐巴,曾经的袍泽,此刻挥刀相向。

  “不准抢!结阵!都给老子结阵!”卫东红着眼嘶吼,拔刀砍翻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士兵。

  但更多的士兵红着眼睛扑了上来。“将军,我们快饿死了!”他们只是想活命。卫东看着这一幕,握刀的手缓缓垂下。他明白了,自己想守住的不是军纪,而是一个快要完蛋的王朝最后那点可怜的体面。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为了几口吃的自相残杀,阵型大乱。而远处山坡上,王二狗和他手下的几十个汉军骑兵,只是勒着马,冷漠的看着。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争抢腐肉的野狗。

  当夜,卫东带着他麾下仅剩的两百余人,割掉了代表后梁的旗帜,向着南方,汉军的方向,跪地请降。

  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汉军,经略府中军大帐。

  灯火通明。

  年轻的量天司主簿李旬,正对着一张巨大的沙盘。沙盘上,代表王彦章部的黑色令旗周围,插满了代表逃兵和哗变的蓝色小旗,密密麻麻。

  “启禀主簿,”一名静安司的探事郎躬身报告,声音里透着一股喜气,“今日,梁军铁枪军都尉卫东率部来降。据他交代,王彦章军中,兵士逃亡已近半数。剩下的人,也已无心恋战,全靠王彦章和他几个心腹宿将,用屠刀弹压。”

  “另,我们派出去的第二批‘信使’,也已抵达蔡州、陈州等地。他们带回去的汉王新政和均田之说,已在当地民间引起巨大骚动。蔡州刺史正下令全城戒严,严禁任何人议论此事,但根本没用,私下里,已有不少活不下去的流民,开始结伴南逃,想来投奔我们。”

  李旬静静听完,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意。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那枚代表王彦章的黑色令旗,轻轻向前推了十几里。

  “王彦章是员悍将,不会这么轻易就垮掉。他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用最快的速度,不惜一切代价,逃回蔡州。困兽之斗,会更凶猛。传令给刘将军,让他不必再逼得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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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旬的手指,轻轻点在了蔡州城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让他回巢,等他以为自己安全了,再动手才最稳妥。”他扯了扯嘴角,“我在蔡州,已经给他备好了一份大礼。”

  他转向那名静安司探事郎,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下令:

  “告诉我们在蔡州城里的‘种子’。是时候,让他们发芽了。”

  北撤的第九日,雨终于停了。

  王彦章和他仅剩的一万五千名残兵,终于衣衫褴褛,出现在了蔡州城的城下。

  这位宿将,此刻却形如枯槁。他的铠甲上满是污泥,曾经明亮的双眼,此刻深陷眼窝,布满血丝。这九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

  “开门!快开城门!王帅大军已至!”他身边的亲兵,用沙哑的嗓子,对着城头高喊。

  城门紧闭,城头上一片死寂,迎接他们的是一张张惊恐又陌生的脸。

  蔡州刺史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那支叫花子一样的败军,手脚冰凉。

  “王……王将军……”刺史的声音带着颤抖,“非……非是末将不肯开门。只是……只是城中近日流言四起,民心不稳。军中……军中也有哗变之忧。您……您这支大军,是不是能……先在城外扎营,待末将……查明城内奸细之后……”

  “放你娘的屁!”王彦章身后,一名脾气暴躁的副将破口大骂,“老子们在前线给你们卖命,九死一生逃回来!你们他娘的关着门,把我们当贼防着?!”

  王彦章没有说话,他只是抬头,冷冷的看着城楼上那位色厉内荏的刺史,以及他身边那些明显已经人心惶惶的守军。他明白了。李旬的毒计,不止在军中,更在他的身后。那些被放回来的流民,那些关于汉王均田的传说,早已将他这支败军,变成了人人害怕的“瘟疫”。

  “将军……”亲兵们看着王彦章那死灰一样的脸色,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城楼之下,那原本紧闭的瓮城之中,忽然传出了一阵喊杀之声!几十名负责守卫城门的士卒,竟在一名队正的带领下,突然倒戈,砍翻了身边的同僚,试图从内部,强行升起那道沉重的铁闸!

  “反了!反了!他们是汉军的奸细!”城头大乱。

  而城内,更远处,好几个方向,同时亮起了火光,伴随着一阵阵清晰可闻的呐喊!

  “开仓放粮!”

  “迎汉王,分田地!”

  城内城外,在这一瞬间,同时陷入了混乱与恐慌。

  王彦章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他那紧握着马槊的手,无力的垂下。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李旬,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给他布下的根本不是一张网,而是一个用人心做棋子的棋局,他逃不掉。

  他,和他这支忠于大梁的军队,只是这盘棋局上,第一颗被吃掉的棋子。

  天边,夕阳如血。

  而在东方,那条汉军主力必经的道路上,李旬已亲率中军经略府的大队人马,抵达了下蔡。

  他站在那座不久前埋葬了曹英五千铁骑的山坡上,望着远方蔡州城上空升起的滚滚浓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对着身边一名掌管后勤的度支司官员,平静的下达了命令:

  “传令,后续屯田大营,可就地设立于此。蔡州,已是我囊中之物。”

  “另,备好三万人的粮草。五日之后,刘将军的中军主力,将兵不血刃,于此地,饱餐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