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第223天 新农人(1)-《吓你的365天》

  2025年12月19日, 农历十月三十, 宜:祭祀、祈福、求嗣、开光、拆卸, 忌:嫁娶、进人口、安葬、出行、赴任。

  我站在自家院门口,盯着手机日历上的这几个字,心里五味杂陈。从农业大学毕业回乡已经整整五年了,这五年来,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陈默,你还在这儿愣着干啥?今天是开仓的日子,叶尘他们已经去仓库了。”妻子潇潇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两个鸡蛋和一碗稀饭,“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有你忙的。”

  我接过碗,望着院子里那辆沾满泥土的农用车。五年前,就是这辆车载着我所有的行李和梦想回到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那时候,村里人都说我是傻子,辛辛苦苦考出去的大学生,竟然又回来种地了。

  “书都白读了。”他们在我背后说。

  “还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他们在我面前笑着说。

  只有潇潇和叶尘一直站在我这边。潇潇是我大学同学,城里长大的姑娘,却愿意跟着我来到这偏远的农村。叶尘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一直在村里搞养殖,听说了我的计划,二话不说就把积蓄拿了出来。

  “陈默,我相信你能成。”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叶尘醉醺醺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咱们村的地不是长不出好庄稼,是没找对路子!”

  现在想想,叶尘说得对。我们村地处安徽北部平原,土地算不上肥沃,但也不贫瘠。问题在于每家每户那几亩分散的地,东一块西一块,没法形成规模,更别说用大型机械现代化种植了。

  头三年,我们到处奔走,挨家挨户劝说大家把土地流转出来,集中管理。大部分人摇头,小部分人等着看笑话。最后还是靠着村委会做工作,加上我们承诺每年按固定收益返还,才勉强凑齐了三百亩连片地。

  然后是借钱买设备。拖拉机、播种机、无人机、智能灌溉系统…每一台机器背后都是一摞欠条。潇潇把结婚时娘家给的陪嫁钱全拿出来了,叶尘把准备盖新房的钱也投了进来。

  最难熬的是第三年,一场罕见的冰雹把我们即将收割的小麦打得七零八落。那天夜里,我蹲在地头,抽了一整包烟。潇潇找到我时,我正对着那片倒伏的麦子掉眼泪。

  “起来。”她把我拉起来,声音出奇地冷静,“天灾人祸,不是你的错。咱们还有种子,还有地,还有机会重来。”

  如今,站在2025年的冬天回望,那些艰难的日子似乎都已经模糊。我们的合作社终于开始盈利了,去年引进的节水灌溉技术让玉米产量提高了三成,今年试种的新品种高粱更是卖出了好价钱。

  “想什么呢?”潇潇轻轻碰了碰我。

  “没什么,就是…今天终于要开仓卖粮了。”我喝完最后一口稀饭,“五年了,第一次能真正给乡亲们分红。”

  潇潇笑了,眼角的细纹在晨光中格外明显。这五年,她也老了不少。

  “走吧,别让大伙等急了。”

  仓库设在村子西头,原来是村里的小学,后来学校合并撤点,这排平房就闲置了。我们把它租下来改造了一番,现在是合作社的办公和仓储中心。

  我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是合作社的成员,也有纯粹来看热闹的村民。叶尘站在一张旧课桌拼成的临时桌子后,手里拿着账本和计算器。

  “陈默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能分辨出那些目光里的不同意味——期待的、羡慕的、嫉妒的、不甘的...

  “各位乡亲,感谢大家今天过来。”我清了清嗓子,“按照咱们的协议,今天将发放今年的土地流转收益和分红。老规矩,按土地面积和投入份额分配。”

  叶尘开始念名字和数字,村民们一个个上前签字领钱。王大爷,三亩二分地,五千一百二十元;李大婶,四亩整,六千四百元;赵叔,五亩七分地,九千一百二十元...

  拿到钱的人脸上洋溢着笑容,那些还没加入合作社的村民则窃窃私语。

  “真有这么多?”

  “我家那几亩地自己种,一年到头也就挣个两三千...”

  “早知道当初就签了...”

  人群中,我注意到几个特别的面孔——以村东头的刘瘸子为首的几个“刺头”。当初我们动员土地流转时,他们反对得最激烈,说我们是要“霸占”村里的地。现在合作社挣钱了,他们又开始在背后说风凉话,什么“用了村里集体的资源发个人财”之类的。

  我移开视线,不想被他们影响心情。合作社能成功,靠的是新技术、科学管理和市场对接,这是所有成员共同努力的结果。

  “陈默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村西头的秀云妹子,刚满二十岁,是我们合作社的技术员之一,负责无人机的操作和维护。

  “怎么了秀云?”

  “仓库后墙那边...有点不对劲。”她压低声音说,“我早上检查时发现有人动过的痕迹。”

  我心里一沉:“带我去看看。”

  仓库后墙堆放着合作社最值钱的几台大型农机具。秀云指着墙根处的一小堆泥土:“这里昨天还是平整的,今天早上就有翻动的痕迹。我仔细看了,好像...有脚印。”

  我蹲下身仔细查看,确实有几个浅浅的脚印,从墙外延伸到墙内。墙外就是一片小树林,再往外是通往邻村的土路。

  “有人夜里翻墙进来过。”我站起来,心头涌起一阵不安,“检查过仓库里面吗?”

  “检查过了,没丢东西。”秀云困惑地说,“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我绕着仓库走了一圈,仔细检查每一扇门窗,都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如果真有人翻墙进来,却什么都没偷,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加强巡逻吧,”我对秀云说,“特别是这几天开仓期间,千万不能出岔子。”

  回到前院,大部分村民已经领完钱散去。叶尘正在收拾账本,潇潇在一旁帮忙清点现金。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叶尘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

  我把秀云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遍。

  “不会是刘瘸子那伙人吧?”叶尘皱起眉头,“昨天我还看见他们在仓库附近转悠。”

  “没有证据,别乱猜。”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信了七八分。

  刘瘸子本名刘德贵,年轻时在工地摔断了腿,得了这个外号。他是村里有名的懒汉,地不好好种,整天东家串西家走,挑拨是非。合作社成立之初,他就到处说我们的坏话,说我们“借国家的政策敛财”,说我是“披着大学生外衣的骗子”。

  这两年眼见合作社越办越好,他的态度变得更加阴阳怪气。上个月村委会提议扩大合作社规模,把村子南边那片荒地也开垦出来,他在会上拍桌子反对,说什么“肥水流了外人田”。

  “防人之心不可无,”潇潇轻声说,“今晚我留下来守夜吧。”

  “不行,”我立刻反对,“你一个女的,不安全。”

  “那我们一起。”叶尘拍拍我的肩,“反正我家那口子带孩子回娘家了,我回家也是一个人。”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