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刑场!真假岳帅-《开局砍树,我砍出个五代盛世》

  临安,风波亭。

  时近正午,天色却阴沉得如同黄昏。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皇城一角,秋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掠过铺着青石板的小校场。

  校场中央,一座单檐六角的小亭静静矗立。

  亭檐下,“风波亭”三字匾额漆色暗沉,像是凝固的血。

  亭前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一座半人高的木台。

  台上,立着绞架。

  台下,甲士环列,枪戟如林,将闻讯而来、挤在远处巷口与矮墙后张望的百姓,死死隔在外围。

  气氛肃杀得让人窒息。

  秦桧身着紫色公服,端坐在亭内临时设下的公案后,面色沉凝如水。

  他的两侧,坐着大理寺卿、刑部侍郎、御史中丞,皆是三法司的主官。

  人人面无表情,眼神低垂,仿佛在参加一场寻常的公务,而非决定一位曾叱咤风云的名将的生死。

  更远处,一些获准“观礼”的官员、士绅,缩在各自的座位上,眼神游移,不敢多看那绞架一眼。

  “带人犯——”

  司刑官拉长了嗓音,尖锐刺耳。

  铁链拖地的哗啦声,由远及近。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校场入口。

  一队如狼似虎的皇城司亲从官,押着一个身穿白色囚服、披头散发的人影,缓缓走来。

  囚犯身形挺拔,即便戴着沉重的枷锁,步履有些蹒跚,依旧能看出昔日的军人风骨。

  只是他始终深深低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面容。

  被押上木台,按倒在绞架下。

  刽子手默立一旁,手扶绞索。

  秦桧深吸一口气,拿起案上一卷文书,开始照本宣科地宣读“岳飞”的累累罪状。

  通敌、谋逆、拥兵自重、结交妖匪、修炼邪法……

  一桩桩,一件件,听起来骇人听闻。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却仿佛被那阴沉的天空吸走了大半,显得有些空洞乏力。

  远处的百姓人群中,响起压抑的、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许多人的脸上写满了不信、惊疑,甚至悲愤。

  但更多的人,是麻木的沉默。

  宣读完毕。

  秦桧放下文书,看了一眼身旁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会意,机械地开口:

  “人犯岳飞,上述罪状,你可认?”

  木台上,那囚犯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

  良久,一个沙哑、模糊、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低低响起:

  “罪……臣……认……”

  声音不大,却让现场的嘈杂为之一静。

  秦桧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冷光。

  他不再犹豫,从签筒中抽出一支黑色的令签。

  “验明正身,即刻处决!”

  令签掷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刽子手上前,与司刑官一同,粗暴地拽起囚犯,将他拖到绞索之下。

  就在绞索即将套上脖颈的瞬间。

  那囚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扎了一下,抬起了头!

  散乱的长发向两侧滑开,露出一张满是污垢、却依旧能辨识出轮廓的脸!

  浓眉,方颌,紧抿的嘴唇,还有那双即便黯淡无神、却依旧能看出原本锐利形状的眼睛!

  像!

  太像了!

  远处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抑制不住的惊呼!

  许多曾见过岳飞画像,或远远见过其人的百姓、甚至一些低级官吏,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难道……真是岳元帅?

  秦桧心头也是猛地一跳,几乎要站起身。

  但他强行按捺住了。

  他知道这是谁,或者说,知道这“应该”是谁。

  铁鸦军保证过,万无一失。

  绞索,终究还是套了上去。

  司刑官退后。

  刽子手拉动了机关。

  “呃……”

  一声短促的、被扼住的闷哼。

  那具穿着白色囚服的身体,在空中猛地抽搐了几下,随即,渐渐僵直,不动了。

  风吹过,带动着尸身微微晃动。

  风波亭前,一片死寂。

  只有秋风呜咽。

  秦桧缓缓站起身,望向台下那具悬挂的尸体,又望向远处噤若寒蝉的人群。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说出那句早已准备好的、盖棺定论的话。

  然而。

  就在此时。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

  临安城内多处人流密集的市口、城门。

  数匹快马疾驰而至!

  马上的骑士并非官差,却个个精悍。

  他们不顾守门士卒的呵斥阻拦,将一卷卷誊写好的文书,奋力抛向空中,撒向人群!

  更有身手矫健者,直接将大张的文书,刷上浆糊,“啪”地贴在了官府的告示栏旁,甚至城门之上!

  “岳元帅檄文!”

  “真岳飞在此!”

  “昏君奸相,构陷忠良!”

  “风波亭所杀者,假冒也!”

  炸雷般的呼喊,伴随着雪片般飞舞的纸张,瞬间引爆了刚刚陷入死寂的临安!

  人们惊愕地捡起地上的纸张,或涌向那些新贴出的告示。

  识字者大声念诵,不识者焦急追问。

  檄文以岳飞的口吻,言辞激烈,慷慨悲愤!

  它痛斥朝廷昏聩,奸臣卖国,自毁长城。

  它详述郾城血战之功,突围决死之惨,天使拦路逼降之恶。

  它揭露有“铁鸦”邪祟,勾结朝中奸佞,操纵构陷,欲灭尽忠良,断送河山!

  而最重要的,是其中一段无比清晰、具体、甚至带着血泪温度的陈述:

  “……飞背有‘精忠报国’四字,乃慈母姚氏,于靖康国难后,悲愤铭骨,亲执绣针,蘸松烟墨,刺于飞背!其位在脊中,上起三寸,下至腰俞;其字为颜体,横平竖直,撇捺带钩,长宽各寸半有余;‘国’字内‘或’一点,偏右半厘,此乃母当年悲恸手颤所致,唯我母子二人知之!”

  “今闻奸佞以替身假冒吾名,欲风波亭害之,以污吾志,以惑天下!”

  “飞,今以此身,此誓,昭告天下——”

  “吾背刺字,天下唯一!可验风波亭之尸,其背可有此字?其字可是此形?其‘国’内点,可在偏右半厘之处?”

  “若有毫厘之差,或根本无字!”

  “则此尸为假,此案为诬,此亭之举,乃欺天罔地之大谎!”

  “朝廷若尚有半分公心,敢否当众验尸,以辨真伪?!”

  “天下义士,若有血性者,亦可求验之!”

  “飞,在氓山,拭目以待!”

  檄文如野火燎原,瞬息传遍临安街巷。

  刚刚目睹了“岳飞”被处决的人们,捏着手中的檄文,看着那详细到极致的刺字描述,再回想方才刑场上那惊鸿一瞥的“真容”……

  怀疑、震惊、愤怒、恍然……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油锅,轰然炸开!

  “对啊!验尸!验他后背!”

  “岳母刺字,精忠报国!天下皆知!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刚才那人……看着是像,可没见背后啊!”

  “朝廷敢吗?他们敢让验吗?!”

  声浪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隐隐有冲破甲士封锁之势。

  风波亭内,秦桧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拿着那份准备宣布“逆臣已伏法”的文稿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验尸?

  刺字细节?

  偏右半厘?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旁如同泥塑木偶般坐着的几位法司主官。

  他们的脸上,也终于无法维持平静,露出了惊惶与无措。

  铁鸦军只说替身足够像,可没说……连这种唯有母子知晓的刺字细节,都要完美复刻!

  他们……根本没想过要验尸!

  这……这怎么办?

  秦桧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忽然意识到,铁鸦军交给他的,是一个“完成仪式”的剧本。

  而氓山那个真正的岳飞,连同他身边那个神秘的陈先生,还给他的,是一个直指剧本核心致命破绽的、掀翻棋盘的质问!

  风波亭的风,似乎更冷了。

  吹动着亭角的铎铃,发出空洞的呜咽。

  也吹动着木台上,那具轻轻摇晃的、无人再敢断言其名的尸体。

  真伪之辩,如同一把淬毒的利刃,在这一刻,狠狠扎进了这场“完美仪式”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