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我不是灯,我是擦灯的人-《赘婿,开局签到绝世兵法》

  ……那字迹在泥水冲刷下,依稀露出“龙脉枢机”四个古篆。

  更有眼尖的,指着下半截惊呼:“看!下面还有字——陈默镇守位!”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个时辰,河堤边就围满了人。

  香炉、红烛、甚至连刚杀的公鸡都被提来了。

  几个族老激动得胡须乱颤,正商量着要在这儿起一座“镇河庙”,把这块碑供起来,还要给陈默塑金身。

  陈默扛着锄头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烟熏火燎的场面。

  “姑爷来了!龙王爷转世来了!”有人大喊一声,人群哗啦啦跪了一片。

  陈默没理会那些磕头的声响,他径直走到那个塌陷的大坑边,看了一眼那块所谓的“神碑”。

  确实是块好石料,青冈岩,硬度够,分量沉。

  “起开。”他对正要在碑前烧黄纸的神婆说道。

  神婆一愣,手里还捏着符纸:“姑爷,这可是天意示警,您是龙脉镇守……”

  “我是来干活的。”陈默打断她,手中的锄头重重凿在地上,“这地陷是土质疏松加上连日雨水泡的。再不堵上,明天上游开闸,半个村子都得喂王八。”

  他没叫人把碑挖出来供着,反而转身吆喝韩九:“老九,把这石头往里推三尺,正好卡在缺口的大梁位置。”

  人群炸了锅。拿龙脉神碑去填坑?这不是亵渎神灵吗?

  “这是最好的基石。”陈默没多解释,挽起裤腿就跳进了泥坑。

  他双臂发力,那块重达千斤的石碑在他手里像是个大号磨盘,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硬生生地推到了决堤口最薄弱的地基处。

  “咚”的一声闷响,大地微颤,决口被堵得严丝合缝。

  陈默也不废话,抡起锄头开始填土夯实。

  韩九二话不说跳下去帮忙,紧接着是李昭阳,然后是那些原本跪着的青壮年。

  两个时辰后,一道崭新的防洪堤坝横亘在河畔。

  那块刻着“龙脉枢机”的石碑,大半截身子都被埋进了黄土里,只露出那平整的碑顶。

  陈默从腰间摸出一把刻刀,蹲在那露出的碑顶上,笔走龙蛇刻下六个大字:水位至此止步。

  “神仙管不了水,泥巴能管。”他拍了拍手上的泥灰,提起那双全是补丁的草鞋,“泥巴堆得好,比神仙靠谱。”

  当天夜里,大雨倾盆。

  暴涨的河水像发狂的野兽一次次撞击堤岸,水沫飞溅,最高时恰恰漫到那行字的一横处,便再也无法寸进。

  岸上的村民在风雨中欢呼“神迹”,陈默却只是蹲在坝顶的草棚里,借着闪电的光亮给自己的草鞋打结,嘴里嘟囔着:“这针脚还是不够密。”

  雨季漫长,日子却还得过。

  苏清漪的旧居门口,最近也被好事的乡绅立起了一面铜镜架。

  铭文刻得花哨,曰“照心明道台”,说是女子对镜自照,能窥见前世智慧,这一传十十传百,连隔壁县的富家小姐都坐着轿子来排队。

  苏清漪早起要去厨房,却被门口这架子挡了路。

  她也不恼,也没叫人砸了这劳什子。

  第二天清晨,她梳头时,随手将那铜镜转了个角度。

  原本正对大门的镜面,此刻斜斜向上,正照着自家厨房的烟囱。

  “烟直便是火旺,烟散便是柴湿。”她一边挽发一边对围观的孩子们说,“看什么前世?看好这顿早饭能不能熟才是正经。”

  正午阳光烈,她又叫来几个皮猴子,教他们调整铜镜的角度,将正午的日光聚成一个极亮的光点,照在一堆干艾草上。

  一缕青烟冒起,艾草着了。

  “哇!”孩子们拍手大叫。

  “这叫聚光取火,不是法术。”苏清漪淡淡道。

  一个月后,那所谓的“明道台”没了香火。

  反倒是村里的妇人们手里都多了块磨得锃亮的小铜片,做饭时用来照灶火,生火时用来聚日光。

  那架子最终成了苏清漪晾晒湿衣服的好去处。

  一日风大,苏清漪转身收衣,发间那根用旧了的银簪滑落,掉进了泥地里。

  她没察觉,径直回了屋。

  这簪子后来被个拾荒的野丫头捡了去。

  丫头没拿去换糖,而是洗得干干净净,学着苏清漪的样子别在头上。

  她不知道什么前世智慧,只觉得戴上这簪子,自己就不该再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十年后,宫廷太医院里出了大周第一位女医官,她行针的手法极稳,发间常年别着一根旧银簪。

  深山的学堂里,屋顶漏得像筛子。

  柳如烟正发愁怎么修补,几个学生便从后山废墟里扒拉来一堆旧瓦片。

  其中一个眼尖,捧着一片残瓦大叫:“先生你看!这底下有字!”

  瓦底刻着一行微雕的小字:“影阁终章·觉醒之始”。

  少年们为了这字是不是藏宝图争得面红耳赤。

  柳如烟走过来,拿过那片瓦,指腹摩挲过那些曾经代表着杀戮与阴谋的暗记。

  “确实是好东西。”她笑了笑,踩着梯子爬上屋顶,将那片瓦严严实实地盖在了最大的那个漏雨点上,“烧得结实,防水正好。让它替我们挡雨,比什么觉醒都要紧。”

  当晚风雨交加,学堂内却滴水不漏。

  柳如烟守在微弱的油灯下给发烧的病童煎药。

  屋檐下雨水连成线,借着屋内漏出的一点灯光,竟折射出星罗棋布的微光。

  那个双目失明的盲童倚在门边,侧耳听着雨打瓦片的声音,那是清脆的、踏实的敲击声。

  “老师,”盲童轻声问,“今晚的课……叫‘活着’吗?”

  柳如烟正在扇火的手顿了顿,眼眶微热:“对,这就是全部。”

  在这个春天,似乎所有的“神迹”都在这片土地上变了味道。

  程雪的小孙女在田埂玩耍,捡到一块形状如书卷的透明石英,夜里还会发出淡淡荧光。

  村里神棍说是“天赐智典”,要供起来拜。

  小姑娘谁也没理,她发现这石头敲起来声音清脆得很,便把它绑在了溪流上游的水车转轴上。

  水流每转一圈,石英便敲击一下旁边的空竹筒,“笃”的一声,清脆悦耳。

  没过几天,村里的农妇们就学会了听这声音。

  水流急了声音密,舂米的频率就要快;水流缓了声音疏,火候就要慢。

  程雪坐在水车边,在本子上记下音律与水速的关系,扉页写着一行字:“宇宙回应?不如先调准一顿饭的火候。”

  这有节奏的敲击声顺着溪流传出好远。

  某个深夜,边境驿站那个总是打瞌睡的更夫听到了这奇怪的声响,误以为是敌袭的暗号,猛地惊醒,这一醒,恰好撞见了几个企图摸黑偷渡的细作。

  春耕开始了。

  李昭阳赤着膊在铁匠铺里抡大锤。

  那熔炉里的铁水翻滚,竟泛起诡异的紫光,隐约浮现出“兵主令·待君执掌”的篆文。

  小徒弟吓得钳子都掉了:“师父!这……这是神铁啊!”

  李昭阳冷笑一声,满是老茧的大手抄起长柄铁勺,看都没看那所谓的“兵主令”,直接舀起铁水,哗啦一声倒进了旁边的犁铧模具里。

  “兵主个屁。”他啐了一口唾沫,“老子现在最想犁的是这块板结地,就算是玉皇大帝的令牌,到了这儿也得给我变成开荒的犁头!”

  成品出炉那日,崭新的犁尖划过尚未完全解冻的硬土,那锋利程度竟让冻土如豆腐般裂开,裂痕像阵图一般向远处蔓延。

  远处哨塔上的了望兵看着那腾起的土浪,吓得敲响了警钟:“地龙翻身了!地震了!”

  等斥候跑断了腿冲过来一看,只见那个独臂的老兵正把犁套在老黄牛身上,骂骂咧咧地喊着号子:“都给老子使劲!误了农时,谁也别想吃饭!”

  清明雨歇,天青色如洗。

  韩九带着全村的孩童上了山,不是去祭拜什么神仙,而是每人手里捧着一株嫩绿的树苗。

  “种在祖坟空隙里。”韩九指点着,“树根抓住了土,以后雨再大,祖宗的骨头也不会被冲跑。”

  陈默也在其中,他扶正一株柏树苗,正要填土。

  就在双手接触泥土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仿佛有一道沉稳的脉动。

  那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龙气,而是千万条根系在土壤中呼吸的震颤。

  他体内的丹田气海竟与之共振,那股修炼多年的真气不再禁锢于经脉,而是顺着指尖缓缓渗出,润入树苗的根系,又通过根系散入大地。

  苏清漪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

  男人依然是一身布衣,裤脚全是泥点,但站在那里,竟比那块“龙脉碑”更像一座山。

  她忽然明白——他从未追求飞升,也没想过当什么救世主。

  他只是想让这片土地,活得更久一点,更结实一点。

  而就在这一刻,极远之处,那漆黑无光的深海之中。

  千万条灯笼鱼再次睁开了眼。

  这一次,它们不再试图模仿天上的星光去摆出什么玄奥的阵法。

  它们只是凭借着本能,追逐着洋流中微小的浮游生物,汇聚成一条巨大的、流动的光带。

  它们游成了银河的形状,不是为了照亮夜空,仅仅是为了捕食,为了生存。

  风穿过刚刚种下的新生林梢,发出沙沙的轻响。

  没有碑,没有名,只有千万片叶子,同时轻轻颤动。

  春汛退去后的河床裸露出一大片淤泥,几只白鹭在上面踱步觅食。

  没人注意到,那块嵌入坝基深处的“龙脉古碑”,在经历了洪水的洗礼和泥土的掩埋后,碑身上竟悄然裂开了一道细若游丝的纹路,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润光泽,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石心之中孕育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