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西夏皇宫,父女聊别-《穿越北宋靖康耻灭吾主沉浮》

  七月初九,兴庆府笼罩在一片沉闷的暑气里,铅灰色的云团低低地压在宫墙之上,连风都带着灼人的焦躁。

  西夏皇宫的承运殿内,檀香燃到了尽头,只剩下一点残灰在描金香炉里无声蜷缩,殿角的铜鹤滴漏滴答作响,敲打着满室的死寂。

  李乾顺斜倚在铺着紫貂裘的龙椅上,玄色龙袍的褶皱里藏着掩不住的疲惫,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窝此刻深陷下去,泛着浓重的青黑。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扶上的饕餮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落在殿外那棵半枯的老槐树上——那是他登基时亲手栽种的,如今叶片已落得稀疏,枝桠在风中抖索,像极了这座摇摇欲坠的王朝。

  “父皇。”

  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清露站在殿中,一身湖蓝色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发髻上的珍珠步摇却没了往日的灵动,垂在耳畔微微晃动,映出她眼底的惶惑。

  她双手交握在袖中,指腹攥得发白,莲步轻移时,裙摆扫过金砖地,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空旷的殿宇里格外清晰。

  李乾顺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女儿身上,那双曾盛满骄傲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浑浊的无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露儿,何事?”

  李清露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抬起眼望向龙椅上的父亲,睫毛因紧张而轻轻颤动:“父皇,儿臣方才在偏殿听闻……听闻大臣们又在商议投降之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要被滴漏声吞没,可那语气里的不甘却像火星般跳跃着,“我们……我们除了投降,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往前挪了半步,步摇上的珍珠碰撞出清脆的响,像是在为她的话伴奏:“儿臣听说,国内还有几十万党项精锐,他们都是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的勇士后裔,难道不能传檄天下,让他们来勤王吗?只要内外夹击,宋军未必能占到便宜……”

  说到“党项精锐”四个字时,她的眼中骤然亮起一抹光,脸颊也泛起潮红,仿佛已经看到了铁骑踏破宋营的景象。

  她微微昂起下巴,那是属于皇族的骄傲,即便在绝境里,也未曾完全熄灭。

  “哼!”

  一声冷哼从李乾顺喉咙里炸出来,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怒火。

  他猛地从龙椅上直起身,龙袍的宽袖扫过案几,将上面堆叠的奏章扫落在地,竹简碰撞的噼啪声惊得李清露往后缩了缩。

  “精锐?勤王?”李乾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利的嘲讽,他快步走下丹陛,龙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重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

  他停在李清露面前,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指到她脸上,眼眶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若是他们真能真心勤王,兴庆府何至于被围到今日?”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女儿,双手负在身后,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窗外的风卷着热浪灌进来,吹动他花白的鬓发,露出鬓角下暴起的青筋:“自从兴庆府被围,来的勤王部队倒是有!东边的罗世昌带了三万骑兵,西边的嵬名令公领了五万步卒,还有南边那些部族,凑凑补补也来了七八万!可那又如何?”

  他猛地转回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里带着哭腔般的绝望:“他们攻了几十次了!

  几十次啊!你以为为父没有日日站在城楼上看吗?”他的手重重拍在自己胸口,“宋军的防线就像铁打的一样,那些火炮……那些火炮才是索命的阎王!”

  “轰隆——”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炮响,震得殿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李乾顺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些火炮,黑沉沉的像庙里的铁钟,”他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像是又看到了城楼下的惨状,“只要一响,咱们的盾牌就像纸糊的一样碎掉,甲胄根本挡不住!冲锋的骑兵连人带马被炸得粉碎,肢体飞得满城都是……儿郎们前仆后继地冲上去,可还没靠近宋营的栅栏,就被火炮轰得尸横遍野。”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颓丧:“他们连宋军的防线都突不破,如何来帮我们解围?

  如今咱们困在城里,他们被挡在城外,就像隔着一道鬼门关,看得见,摸不着……”

  李清露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湖蓝色的裙摆被她攥出了深深的褶皱。

  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那些血腥的描述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

  步摇上的珍珠垂在眼前,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仿佛能听到城外传来的厮杀声、炮鸣声,还有党项男儿临死前的嘶吼。

  “而且……”李乾顺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旁边的鎏金柱,指尖冰凉,“宫里的粮仓,昨日大监来报,只剩下不足五日的口粮了。

  禁军的将士们已经开始掺着树皮煮粥,宫女太监们更是一日只能喝上一碗稀汤……再等下去,不等宋军攻进来,咱们就得先饿死在这皇宫里。”

  他望着女儿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疼惜,随即又被绝望覆盖:“打也打不过,守也守不住,除了投降,还能有什么出路?”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滴漏的声音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

  李清露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这些日子,宫人们日渐消瘦的脸庞,御膳房越来越简单的饭菜,还有夜里偶尔传来的饿哭声,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绝境。

  李乾顺喘了口气,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只是脸色依旧灰败。

  他重新走回龙椅旁,缓缓坐下,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宋帝赵翊派来的使者说了,只要咱们开城投降,保证善待西夏皇族,不会加害任何一人。”

  他顿了顿,手指又开始摩挲椅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可朕……朕还是有些担心。

  赵家与咱们党项争斗了百余年,血债累累,他真能如此大度?”

  他的眼神闪烁着,像是在权衡着什么,“所以朕跟使者说,投降可以,但朕有一个条件。”

  李清露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望着父亲。

  李乾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目光里有不舍,有决绝,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恳求。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缓缓开口:“朕要宋帝赵翊纳你为妃。”

  “什么?”李清露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步摇上的珍珠剧烈地晃动起来,几乎要掉落在地。

  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又迅速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露儿,”李乾顺的声音放得很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你是西夏最尊贵的公主,容貌才情,天下难寻。

  赵翊若是纳你为妃,看在你的面子上,必然不会为难咱们李家,不会为难党项族人。这是……这是唯一能保全大家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