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吴迪打量眼前姓琪之人:你怎么看着像漠北瓦剌那边人呢?-《北京保卫战逆转,延大明百年国祚》

  吴迪打量眼前姓琪之人:你怎么看着像漠北瓦剌那边人呢?

  吴迪被差役拽着胳膊往府衙走时,巷口的风卷着碎茶叶渣子,迷了他的眼。他踉跄着回头,看见周御史的人正往麻包里插刀——刀刃划破麻布的声音,像极了去年郭大人让人活埋漕运管事时,铁锹铲土的动静。

  “走快点!”差役推了他一把,官靴底碾过地上的绸缎碎片,把那点可怜的“正经生意”痕迹碾成了泥。吴迪的官靴早被扯掉了鞋带,一只脚光着,踩在青石板上生疼,倒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方才琪亚娜塞给他的小石子还攥在手心,棱角硌着肉。那石子是货栈后墙暗门的钥匙——他早年间为防官府盘查,偷偷在墙根凿了个仅容一人爬的洞,平日里用砖块堵着,只有老刘知道。可方才被周御史打断,甲胄没移成,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吴掌柜,这趟浑水,你怕是蹚不过去了。”管家被两个差役架着,嘴角还沾着吴迪的血,此刻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郭大人早说了,你这种商人,就是块垫脚石,用完了就该扔。”

  吴迪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垫脚石?你也配说这话?郭大人让你往贡茶里掺沙土时,你比谁跑得都快。”

  管家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刚要骂回去,却被周御史冷冷一瞥堵了回去。周御史正把玩着那半块“枫桥”木牌,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的刻痕,像是在数上面的纹路。

  到了府衙,差役把两人扔进了同一间牢房。牢门“哐当”关上时,吴迪才发现这牢房竟还铺着稻草,比他货栈的仓库都干净。墙角堆着个破木箱,上面贴着张褪色的封条,写着“正德九年 漕运案证物”。

  “看来这地方,专收我们这种‘生意人’。”吴迪往稻草上一坐,蜷起光着的脚。方才被管家踹过的嘴还在疼,说话漏风。

  管家没理他,背对着牢门蹲在地上,不知在琢磨什么。牢房里静得能听见老鼠啃木箱的声音,吴迪盯着那破木箱,突然想起今早从乌篷船残骸里捡的“徐”字油纸——那纸上的半枚官印,倒像是漕运衙门的样式。

  正恍惚着,牢门突然被拉开。周御史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盏灯笼,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块压人的巨石。“吴迪,”他把灯笼往牢房里伸了伸,光落在吴迪脸上,“你说郭大人在码头三号仓库藏了军械?”

  吴迪心里咯噔一下。方才是急疯了才喊出来,此刻倒犯了难——说细了,等于把自己参与运军械的事全抖出来;说浅了,周御史未必信。他眼珠一转,往稻草里缩了缩:“官爷,我就是随口胡诌的,郭大人是乡绅,哪敢藏军械?”

  “胡诌?”周御史冷笑一声,把手里的木牌扔了进来。木牌在稻草上滚了两圈,停在吴迪脚边。“这木牌,你认识?”

  吴迪捡起木牌,借着灯笼光打量。“枫桥”二字刻得苍劲,边缘磨得发亮,像是被人揣了许多年。他摇摇头:“不认识。看着像寺庙里求的平安牌。”

  “去年国子监失火,烧了半座藏书楼,”周御史的声音隔着牢门传进来,带着些飘忽,“当时从火场里抢出来的文书里,就有块一模一样的木牌,是漠北瓦剌的使者送的。”

  吴迪的心猛地一跳。瓦剌?琪亚娜方才说自己是茶农,可周御史说她像草原人……难道那丫头是瓦剌的?

  “官爷,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把木牌往旁边一扔,试图装傻。

  “没关系?”周御史蹲下身,灯笼光刚好照进吴迪眼里,“那姓琪的女子,你第一次见?”

  吴迪想起今早城隍庙的混战,想起琪亚娜用唇语传消息时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舔了舔破皮的嘴唇,声音压得极低:“实不相瞒,官爷,我确实见过她——前几日在寒山寺,她跟两个同伴一起,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

  “不清楚。”吴迪故意顿了顿,看着周御史的影子,“但我听见她同伴喊她‘琪亚娜’,还说什么‘乌篷船的货不能落在郭大人手里’。”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捡听来的话说。

  周御史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人,把吴迪带到偏院,单独看押。”

  差役打开牢门时,吴迪看见管家正死死盯着他,眼里像淬了毒。他没敢回头,跟着差役穿过回廊。偏院比牢房干净,院里种着棵歪脖子枣树,树下摆着张石桌,桌上还放着半壶没喝完的茶。

  “官爷让你在这儿等着。”差役说完,就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院门。

  吴迪在石桌边坐下,摸着发烫的脸颊。方才那番话,一半真一半假——确实听见“乌篷船”“郭大人”,但“瓦剌”是自己猜的。他赌周御史想从他这儿套关于琪亚娜的话,更赌琪亚娜他们跟瓦剌有关——若真是这样,周御史为了查瓦剌使团的事,说不定会放自己一马。

  日头爬到头顶时,院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周御史,是琪亚娜。

  她换了身灰布男装,头发束成髻,额角贴着块纱布,像是方才逃跑时被划伤了。手里提着个食盒,见了吴迪,竟像熟人似的笑了笑:“吴掌柜,气色不错。”

  吴迪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石桌上。茶壶“哐当”倒地,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你……你怎么进来的?”

  “周御史让我来的。”琪亚娜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两碟小菜,一碗米饭,还有个油纸包。“他说,你知道的事,或许比他想的多。”

  吴迪盯着她的脸。高鼻梁,深眼窝,笑起来时眼角有淡淡的纹路,确实不像江南女子。他想起周御史的话,突然问:“你到底是谁?”

  琪亚娜没回答,反而从油纸包里拿出个东西——是吴迪货栈的账簿,上面记着他这半年帮郭大人运货的流水。“这账册,周御史刚才在你货栈的暗格里找到了。”她把账册推到吴迪面前,“上面记着你帮郭大人运过三次军械,两次往漠北,一次往苏州。”

  吴迪的脸瞬间白了。这账册是他留的后手,记的全是实情,本想万一被郭大人灭口,就拿这个换条命。没想到被周御史搜走了。

  “你想怎么样?”他声音发颤。

  “不想怎么样。”琪亚娜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慢悠悠地喝着,“我只是想知道,郭大人往漠北运的军械,是给谁的。”

  “我不知道!”吴迪急道,“我只负责运到指定码头,接货的人蒙着脸,听口音像……像瓦剌那边的。”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琪亚娜却像是早料到似的,点了点头:“我猜也是。郭大人表面帮朱祁钰办事,暗地里却跟瓦剌勾结,用朝廷的军械换漠北的战马。”

  吴迪愣住了。朱祁钰?那本假账册上盖的印玺……难道是真的?

  “你到底是谁?”他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些绝望。

  琪亚娜放下茶杯,看着院外的枣树:“我是随阿依娜来江南的,她是我同母的姐姐。”她顿了顿,指尖划过茶盏边缘,“我们自幼在漠北长大,去年随商队来过一次江南,学了些汉话,只是眉眼间的样子,藏不住草原的痕迹。”

  吴迪这才想起阿依娜的模样,确实和琪亚娜有几分相似——都是挺直的眉骨,说话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口音,像是风里裹着沙粒的质感。他忽然明白,这姐妹俩身上的“异乡气”,原是来自同一片草原。

  “周御史说,你要是肯作证,他可以帮你向朝廷求情,免你死罪。”琪亚娜的声音软了些,“但你得告诉我,郭大人把从乌篷船搜来的‘货’藏在哪了。”

  吴迪盯着桌上的账册,突然想起乌篷船残骸里的“徐”字油纸。徐有贞是前几年被贬到江南的,听说跟瓦剌使团失踪案有关……难道乌篷船的货,是徐有贞留下的?

  “货在寒山寺的枯井里。”他突然开口,声音干得像砂纸,“郭大人让我转移绸缎时,特意嘱咐,先把枯井里的铁箱运走。那箱子上,也有‘徐’字。”

  琪亚娜的眼睛亮了:“铁箱里是什么?”

  “不知道。”吴迪摇摇头,“但郭大人说,那是能让朱祁钰掉脑袋的东西。”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周御史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封信,脸色凝重:“码头三号仓库空了。郭大人的人,比我们先到一步。”

  琪亚娜猛地站起来:“那寒山寺……”

  “我已经让人去了。”周御史看向吴迪,目光复杂,“吴掌柜,你说的枯井,若真有铁箱,你这条命,或许真能保住。”

  吴迪瘫坐在石凳上,看着院墙上的日影。日头已经偏西,枣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拖在地上的锁链。他突然想起琪亚娜刚进来时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你怎么看着像漠北瓦剌那边人呢?”

  琪亚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伸手摘下束发的布带,长发垂下来,在夕阳里泛着些微的金芒。“阿依娜和我,自小跟着母亲在草原上牧马,风里来沙里去,眉眼早被吹得深了。”她摸了摸额角的纱布,“前几日在寒山寺借住,扫地的老和尚也说我们像‘关外客’,看来是藏不住了。”

  吴迪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那眼神里有种熟悉的东西——像去年在运河上见过的瓦剌商人,像寒山寺里扫地的老和尚,甚至像周御史刚才看木牌时的样子。那是种藏着秘密的疲惫。

  “官爷,”他突然对周御史说,“我还知道郭大人的一个秘密——他府里有本真账册,记着跟朱祁钰的往来。”

  周御史和琪亚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吴迪捡起地上的木牌,摩挲着“枫桥”二字,声音低得像叹息:“我早想脱身了,就是没找到机会。这浑水,谁蹚谁没命。”

  夕阳从院门照进来,把三人的影子叠在石桌上,像幅皱巴巴的画。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声音,敲了三下——已是未时。吴迪望着院外的天空,突然觉得那灰蒙蒙的云里,好像藏着点光。

  他不知道这光能不能照到自己身上,但此刻,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那根勒了半年的绳索,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