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虎伥·中篇-《青海没有羊眼汤》

  黎明前的黑暗,是夜最深沉的时刻。

  晋王府坟园囚室,厚重的榆木门内,死寂如同凝固的血液。朱美圭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额头撞墙处一片血肉模糊,暗红的血混着尘土凝结在干涸的伤口边缘。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身体深处,那最后一股点燃他、支撑他撞向墙壁的滔天恨意,如同风中残烛,正迅速熄灭。识海沉沦,向着无边的冰冷与虚无坠落。

  “…死吧…解脱…”那充满诱惑的冰冷低语,如同剪不断的绳索,再次缠绕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近,仿佛就贴着他的耳廓呢喃。死亡的宁静,像一张巨大而温暖的毯子,正温柔地将他包裹,要将他拖入永恒的安眠。

  囚室角落,朱济熺枯槁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气息微弱。他浑浊的眼睛半睁着,乜斜着黑暗的屋顶,仿佛在质问苍天。四个幼子蜷缩在一起,鼻息微弱。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浓重得令人窒息。

  门外,那粘稠如沥青般的黑暗,无声无息地从门缝下、从气孔中渗透进来。它不再需要呜咽和撞击,猎物已放弃了抵抗。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贪婪地亮起,如同饥饿深渊的入口,牢牢锁定在朱美圭身上。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土腥与腐血味道的吸力,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上朱美圭残存的生命力,开始贪婪地吮吸!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被这力量一扯,瞬间黯淡下去!

  就在朱美圭的意识即将彻底湮灭、被门外之物吞噬殆尽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他体内,那源自太祖朱元璋、流淌在每一个朱家血脉深处的某种东西,被这极致的死亡威胁、被这滔天的恨意与不甘、被这冰冷异物贪婪的吮吸所彻底激发!

  “嗡——!”

  一声只有灵魂能感知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沉雄嗡鸣,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醒!

  朱美圭那濒死的躯体内,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力量骤然苏醒!它并非温润的道家真炁,而是凝聚了百战开国、尸山血海、帝王霸业的杀伐之气!是兵戈铁马、斩将夺旗、踏破山河的血煞之威!这股力量狂暴、酷烈、桀骜不驯,带着撕裂一切、焚毁一切的毁灭意志!

  “吼——!!!”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震慑百兽的恐怖咆哮,毫无征兆地从朱美圭那无声的胸腔中迸发出来!这咆哮并非通过喉咙,而是直接撼动了整个囚室的空间!空气如同凝固的水晶般剧烈震荡!囚室的泥墙、地面簌簌落下尘土!那扇厚重的榆木门板,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一道模糊、巨大、充满了无尽杀伐与暴戾气息的白色兽影,在朱美圭身体上方一闪而逝!那兽影形似猛虎,却比任何山林之王更加威严、更加凶暴!它昂首向天,獠牙狰狞,虽只是一闪而过的虚影,却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那是兵戈杀伐的极致显化——白虎煞影!

  “嗷——!”

  门外黑暗中,那两点贪婪的猩红光芒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煞气冲击得扭曲变形!一声充满了极致惊骇、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尖利嘶鸣,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爆发出来!那渗透进来的粘稠黑暗,如同遇到了滚烫的烙铁,发出“嗤嗤”的剧烈灼烧声,疯狂地向后收缩、溃散!缠绕在朱美圭身上的冰冷吸力,瞬间被这股狂暴的兵煞之气撕得粉碎!

  朱美圭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寸许,又重重摔落在地。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这口血并非寻常的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之色,喷洒在冰冷的泥地上,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灼烧着地面!血液之中,隐约可见极其细微、闪烁不休的淡金色光点,蕴含着恐怖的能量。

  喷出这口蕴含着兵煞本源的心头精血后,朱美圭的身体彻底瘫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破布口袋,气息彻底断绝。但那兵煞白虎的虚影一闪而逝所爆发出的恐怖冲击,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其涟漪正以囚室为中心,狂暴地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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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府,承运殿。

  朱济熿并未安寝。他斜倚在宽大的蟠龙金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鎏金扶手,眼皮沉重,心中却像塞了一团乱麻,烦躁不安。张铁山和王德顺侍立一旁,殿内只点了几盏长明灯,光线昏暗,将人影拉得细长扭曲。

  “什么时辰了?”朱济熿声音沙哑地问。

  “回千岁,寅时三刻了。”王德顺躬身答道。

  “坟园那边…还没动静?”朱济熿的眼神在阴影里闪烁着阴鸷的光。

  张铁山上前一步,低声道:“千岁放心,属下安排了最得力的人手,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一般。断水断粮,再加上夜里…属下的安排,就是铁打的金刚也熬不过去!这会儿,怕是已经…”

  他话音未落!

  “吼——!!!”

  一声沉闷到极致、却又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开的恐怖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王府西侧、坟园的方向滚滚传来!那声音穿透了厚重的宫殿墙壁,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本源的恐怖威压和滔天的杀伐之气!

  “噗通!”“噗通!”

  殿内侍立的两名小太监,竟被这无形的声波冲击得直接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透,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什么声音?!”朱济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金椅上弹了起来,脸色瞬间煞白!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惊悸感瞬间攫住了他!那咆哮声中的煞气,让他心脏狂跳,血液似乎都为之凝固!

  张铁山和王德顺更是骇得魂飞魄散!张铁山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悍将,此刻竟也双腿发软,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咆哮…绝非人间凡物!其中蕴含的凶戾与威严,让他想起了传说中镇守西方、主掌杀伐的白金神兽!

  “千…千岁!”王德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像是…虎啸?可…可这太原城哪来的猛虎?还…还如此…”

  “坟园!是坟园那边!”朱济熿失态地指着西边,声音都变了调,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恐惧,“是朱济熺!还是朱美圭?!他们…他们搞什么鬼?!张铁山!快!带人去看看!立刻!马上!”他近乎咆哮,之前的狠戾被巨大的不安彻底取代。

  “是!是!属下这就去!”张铁山也顾不得失态,连滚带爬地冲出殿外,嘶声大吼:“来人!集合!西苑坟园!快!”

  整个晋王府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和王爷的暴怒惊醒!急促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惊慌的呼喊声乱成一团。无数火把被点燃,如同一条条惊慌的火龙,朝着西侧坟园的方向汇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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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城东,靠近残存汾河支流的一处偏僻街巷深处,“悦来客栈”那褪色的招牌在夜风中吱呀作响。客栈早已破败不堪,住客寥寥。后院一间简陋的上房内,灯光摇曳。

  赵清真盘膝坐于一方蒲团之上,归尘剑横置于膝前,青灰色的剑鞘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他并未入定,而是凝神内视,缓缓搬运周天,恢复着连日赶路消耗的真元。太原城上空那股盘踞不散、浓稠如墨的怨戾之气,如同沉重的铅云压在心口,令他道心警兆长鸣。尤其是城西方向,那如同巨大疮疤的怨煞核心,此刻更是隐隐传来一种令人心悸的躁动与…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凶戾的兵戈血煞之气?

  就在他凝神感应之际。

  “吼——!!!”

  那声源自城西晋王府方向、沉闷而恐怖的咆哮,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太原城的上空!也穿透了客栈简陋的墙壁,直接冲击在赵清真的灵觉之上!

  赵清真霍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如同暗室中划过的两道冷电!膝前的归尘剑,剑格处的北斗七星宝石更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寒光,嗡鸣震颤!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自发弥漫开来,将房间内弥漫的污浊怨气瞬间涤荡一空!

  “兵戈血煞!白虎凶星临凡之兆!”赵清真脸色凝重如铁,瞬间判明了那咆哮的本质!这绝非寻常妖物!更非人间猛兽!这是凝聚了滔天杀伐、尸山血海之气的兵家凶煞显化!其源头…正是那怨气盘踞的晋王府西!

  他长身而起,一把抄起归尘剑背在身后。那股凶煞之气爆发后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正与城中弥漫的怨戾之气剧烈地交织、碰撞、发酵!一股更加阴冷、粘稠、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妖异气息,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鲨鱼,正从城西怨煞核心处弥漫开来,迅速扩散!

  “不好!血煞引妖!城中有变!”赵清真心头警铃大作!他一把拉开房门,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客栈狭窄的木质楼梯口。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恐怖的轻响,从楼下大堂传来。并非门扉开启,倒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被拖拽过腐朽地板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低沉、压抑、充满了痛苦与怨毒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飘了上来。那声音如同无数人在喉咙被扼住时发出的绝望**,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和声。

  “…饿…好饿…”

  “…肉…血…”

  “…还我命来…偿债…”

  呜咽声中,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土腥、腐肉和铁锈味的腥臭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猛地从楼下涌了上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楼梯间!

  客栈值夜的伙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原本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这突如其来的恶臭和呜咽声将他惊醒。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嘟囔着骂了一句:“哪个王八蛋半夜不睡…”骂声戛然而止!

  借着柜台上昏黄的油灯光芒,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客栈那扇虚掩着的、破旧的大门处,并非站着人。而是…蠕动着一片粘稠的、如同烂泥般的巨大黑影!那黑影边缘极不规则,不断流淌、变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黑影表面,赫然浮现出十几张模糊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表情各异,却都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怨毒和一种非人的饥饿感!它们挣扎着,无声地嘶嚎着,仿佛想从那粘稠的黑暗里挣脱出来!

  更恐怖的是,在这滩巨大“黑泥”的周围,影影绰绰地站着十几个“人”!他们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衫,有男有女,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眼神空洞麻木,瞳孔深处却跳跃着两点极其微弱的、不祥的绿光。他们的身体像是被吸干了水分,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死灰色的干瘪。最骇人的是他们的手,十指扭曲变形,指甲变得又长又黑,如同野兽的爪子!

  这些人…不,这些东西,正是白天赵清真入城时,在街角阴暗处瞥见的那些眼神麻木空洞的行人!

  伙计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鸡鸣声,巨大的恐惧瞬间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连一声完整的尖叫都发不出来!他瘫软在柜台后面,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一股热流顺着裤管淌下。

  那滩巨大的、蠕动的“黑泥”中央,一张格外扭曲、依稀能辨认出是中年男子模样的痛苦面孔猛地凸起,占据了整个“黑泥”的上半部分。它张开一个不成比例的、黑洞洞的巨口,发出更加清晰的、如同刮擦朽木的呜咽:

  “…新鲜…血肉…香…”

  “上…楼…有…好…东西…”

  随着它的“话语”,那些围在四周、如同干尸般的“人”猛地抬起了头!空洞麻木的眼中,那两点绿光骤然变得凶戾!它们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动作整齐划一地、齐刷刷地望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下一刻!

  “嗷——!”

  十几道僵硬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线猛地拉扯,爆发出与其干瘪躯体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它们手脚并用地扑向楼梯!腐朽的木质楼梯在它们沉重的踩踏和爪子的撕扯下,发出另人胆颤的嘎吱声和碎裂声!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楼上的住客也被惊动,惊恐的尖叫和开门声响起,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所淹没!

  赵清真站在楼梯口上方,目光冰冷如万载玄冰,扫过下方蜂拥扑来的干尸群和那滩散发着浓郁恶念的蠕动黑泥。他清晰地看到,那些干尸体内并无多少生气,只有一股被强行灌注的、阴冷污秽的怨念在驱动。它们的爪牙之上,更是缠绕着丝丝缕缕与城西核心处同源的、令人作呕的邪气!

  “伥鬼!”赵清真瞬间判明了这些东西的来历!为虎作伥!那滩黑泥,分明是吞噬了无数怨魂、凝聚成形的妖物本体!而这些被吸干精魄、化作行尸的可怜人,正是被它奴役、为它引诱血食的伥鬼!

  “孽障!安敢为祸人间!”赵清真声音清厉,如金铁交鸣!面对蜂拥而至的伥鬼,他身形不退反进!一步踏出,脚下木质地板竟无声无息地蔓延开一片淡金色的八卦虚影!身影在狭窄的楼梯口化作一道模糊的青色残影!

  右手闪电般搭上背后剑柄!

  “锵——!”

  归尘剑出鞘的清越龙吟,瞬间压过了所有鬼哭狼嚎!

  暗金色的剑身在昏暗的客栈中骤然亮起!剑体上玄奥的雷云纹路如同活物般流转,跳跃起细密的金色电蛇!剑格处镶嵌的北斗七星宝石,迸射出璀璨的星芒,七点寒星瞬间勾勒出清晰的斗柄图案!一股纯阳、刚猛、涤荡万邪的磅礴剑意,如同无形的风暴,以赵清真为中心轰然扩散!

  剑光乍现!

  并非大开大阖的劈砍,而是快!快到了极致!精准到了极致!

  剑锋化作一片朦胧的暗金色光幕,如同泼洒的水银,瞬间笼罩了冲在最前方的三具伥鬼!剑锋薄如蝉翼,带着切割虚空的锐响!

  “嗤!嗤!嗤!”

  三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三具伥鬼僵硬的躯体骤然停顿!它们干瘪的脖颈处,浮现出一道极细、极淡的金线。下一刻,三颗表情凝固在贪婪凶戾上的干枯头颅,无声无息地滑落!断颈处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恶臭的黑气猛地喷涌而出!三具无头尸身摇晃了一下,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软软地栽倒在楼梯上。

  剑光毫不停歇!赵清真身形如游龙,在狭窄的楼梯间辗转腾挪,归尘剑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道撕裂空气的厉啸和一片炸裂的金色电芒!剑锋所过之处,伥鬼那看似坚韧的干枯肢体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斩断、切开!污秽的黑气在雷霆剑光下发出“滋滋”的剧烈灼烧声,迅速消散!

  他脚步踏着玄奥的罡步,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踩在八卦虚影的节点上,身形飘忽不定,在伥鬼的扑击爪影间游刃有余。左手掐诀,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金光,偶尔凌空虚点,便有一道凝练如针的金光激.射而出,精准地洞穿扑近伥鬼的眉心,将其眼中跳跃的绿光瞬间击灭!

  短短几个呼吸间,冲上楼梯的十几具伥鬼,已被斩杀了大半!残肢断臂混合着逸散的黑气,铺满了楼梯,腥臭扑鼻!剩余的几具伥鬼似乎被这摧枯拉朽的杀戮震慑,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空洞的眼中绿光闪烁不定,竟流露出一丝本能的畏惧。

  “嗷——!”

  楼下大堂,那滩蠕动的“黑泥”发出了愤怒而痛苦的尖啸!中央那张巨大的痛苦面孔扭曲变形,黑洞洞的巨口猛地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甜和滔天怨毒的黑色洪流,如同溃堤的污水,带着凄厉的鬼哭狼嚎之声,朝着楼梯上的赵清真猛扑而来!洪流之中,无数张痛苦扭曲的怨魂面孔挣扎嘶嚎,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和污秽侵蚀之力!

  赵清真眼神一凝!这怨气洪流精纯污秽,不可硬接!他足尖在楼梯栏杆上一点,身形如同毫无重量的柳絮,向后飘然倒飞,稳稳落回二楼走廊。同时,左手掐诀速度骤增,五指翻飞间,一面由无数流动金色符文构成的“金光护身印”瞬间在身前凝结!

  “轰——!”

  漆黑怨气洪流狠狠撞在金色光印之上!沉闷如巨鼓擂响!金光剧烈震荡,波纹狂闪!无数怨魂面孔疯狂啃噬撕咬着光罩,发出刺耳的尖啸!阴寒的怨毒之气如同剧毒,疯狂侵蚀着金光!护罩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淡下去!巨大的冲击力推着赵清真向后滑退,脚下木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滩“黑泥”显然也消耗巨大,喷出怨气洪流后,体积缩小了一圈,蠕动也迟缓了许多。但它并未停止攻击,剩余的几具伥鬼在它的驱使下,再次悍不畏死地扑向楼梯!

  “末劫浊鬼,安触雷纲!”赵清真一声冷叱!他右手归尘剑剑势一变,由快转沉!剑身之上雷云纹光芒大盛,跳跃的电弧瞬间凝聚于剑尖!剑格北斗七星光华流转,天枢、天璇两颗星辰骤然亮起!

  “北斗注死,天枢引雷!破!”

  剑尖遥指那扑来的伥鬼和下方涌动的黑泥!一道刺目欲盲、粗如儿臂的炽白色电蛇,撕裂昏暗的空气,带着至阳至刚、涤荡乾坤的毁灭气息,如同九天神罚,轰然劈落!

  “轰咔——!”

  雷霆万钧!炽白的电光瞬间吞噬了扑在最前的两具伥鬼!它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刺目的雷光中化为飞灰!电蛇余势不减,狠狠轰击在下方那滩蠕动的“黑泥”之上!

  “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爆发!黑泥剧烈地翻滚、沸腾!无数怨魂面孔在雷光中尖啸着化为青烟!粘稠的躯体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边缘焦黑萎缩,散发出浓烈的焦糊恶臭!整滩黑泥如同被重创的野兽,猛地向后收缩,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剩余的伥鬼被这雷霆之威彻底吓破了胆,僵硬地停在楼梯上,不敢再上前半步。

  赵清真持剑而立,归尘剑尖斜指地面,跳跃的电弧尚未完全消散。暗金色的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森然寒光。他目光如电,穿透逸散的雷光与黑气,冷冷锁定楼下那滩遭受重创、依旧散发着浓烈恶意的妖物本体。客栈内一片狼藉,腥臭弥漫,唯有他青色的道袍在激荡的气流中微微拂动,渊渟岳峙。

  战斗,远未结束。城西那兵煞爆发之地传来的躁动,正愈发强烈。